第2章 文2： 路
腳覆黃土，背擔希望，千裏迢迢尋你而來，不要再只身而去。
落地窗外的小花圃種了幾朵花，江川絮在給花澆水。非周末非假期，旅店還是不忙的。偶爾擡頭，便能通過明淨的落地窗看到店裏低頭掃地的周天亦，若能對視上，江川絮就會朝他溫柔一笑。
“大兄弟，能問你個事兒嗎？”
忽然出現的聲音，江川絮聞聲回頭，一點愕然：“我？”
“是的是的，不好意思。”臉上堆着歉意笑容的婦女，一身塵土留下的疲倦。背後還背着一個沉沉睡着的孩子，大約一兩歲。一手拎着個看似沉重的布包。婦女向上托了托背上的孩子，睡夢中的孩子發出一聲呢喃。
“沒關系。您要去哪裏？”江川絮淡然一笑。
婦女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疊了幾疊的紙，小心翼翼展開：“麻煩幫俺看看，這個地兒在哪兒，俺不太識字。”
江川絮接過了地址，只看了一眼，眉間便升起了些疑惑，但只片刻，又恢複了臉上一慣帶着的微笑：“我不太清楚這地方在哪裏，不過幾年前有些街道改過名字，我可以幫您查一下。您先到我店裏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不用，這太麻煩了！”婦女連連搖頭。
“不麻煩的。”江川絮将手中的紙按要來已有的痕跡折好，“這個我先拿着。進店裏吧。”說着朝門口走了兩步，推開了店門。“東西我幫你拿吧。”
“俺拎得動，俺自己來。”
江川絮也不堅持，微微一笑：“請進。”
婦女一手拎着包，一手托着背後的孩子，輕手輕腳進了店裏：“哎呀，這兒真幹淨，你看俺這身上，全是土，都給你弄髒了。”
“沒關系的，您先坐。”江川絮直徑走到了飲水機前，接了杯水，才來到婦女坐的桌前。“您先喝點水。”
“哎，謝謝。”婦女接過紙杯，一杯水，一口氣喝得精光，看來是很渴了。
“我再給您接杯水。”江川絮拿過紙杯，可剛拿到手中，便被奪走了。轉頭一看，是周天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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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只淡淡說了兩個字，便轉身走向了飲水機。
江川絮也任由他去。
婦女懷中的孩子，依舊在甜甜睡着，微微抖動的睫毛和偶爾吧咂的嘴，看起來十分安谧于自己甜甜的夢。江川絮落在孩子身上的目光也不自覺得真心溫柔起來。
“水。”周天亦将紙杯放在婦女面前的桌子上，放得看似用力，但接觸到桌子的時候并沒有發出聲音。
江川絮也随着這一聲回過神來。
“我們去給您查下地址，您坐等一會兒。”說完江川絮就拉着周天亦離開了休息區，去了櫃臺後面。
周天亦一臉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川絮。
“剛才在外面澆花，她向我問路，可奇怪的是，我不記得咱市有她問的地方。”江川絮小聲解釋着，将手裏的紙遞給了周天亦，臉上是疑惑不解的表情。
周天亦打開紙，看了一眼地址：“我記得前幾年改過一批地名。”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咱倆都是這裏長大的，我也不記得改名前有這個地方。不過，還是幫忙找一下吧。”
“好，”周天亦應下，“我去書房找一下原來的地圖。”将手中的紙疊好給了江川絮，轉身走進了櫃臺後面的門裏。
江川絮則是去了休息區，在婦女對面坐下，将寫有地址的紙還給了婦女。“他去找原來的地圖了，您再稍等一下。”
“不急不急，真是麻煩你們了。”
“沒關系。”微笑回道。
“孩子多大了？”江川絮打開了話題，幹坐着也挺尴尬。
“快倆生了。”
“孩子很可愛。”
“可愛啥啊，村裏的娃，求得是好養。”婦女嘴上這麽說，但是能看出來對于江川絮的誇贊，還是開心的。
“您是來這兒找親戚的嗎？”
此話一出，婦女本來開心的神情片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傷。猶豫了片刻，婦女苦笑一下：“大兄弟，你是好人，實話給你說，俺這次是來找孩兒他爸的，他在這兒市裏打工。俺們結婚快十年了，結過婚他就出來打工了，這麽多年去過不少地方。他兩三年才回一次家，多少年才有了這個孩子。”說着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兒子，“上次他回去就再沒回來過，孩子快兩歲了還沒見過他爸。我婆婆在家也是天天想他，背着我偷偷抹淚，我不忍心啊，咬咬牙，就帶孩子出來了。”
“那這個地址，是您丈夫留給您的？”
“是了，上次回來的時候給我了。”
“沒有他的電話嗎？”
“他去的地兒多，經常換電話，有時候會給家裏說一聲，有時候忘了就只能等他先給家裏聯系。”
“一個人在家裏，既要照顧老人，又要照顧孩子，很辛苦吧。”
“辛苦是辛苦，可都習慣了，俺們那兒家家都是這樣啊。山裏頭，早就不讓打獵砍樹了，地也少，種地吃不飽，男人們都出去打工了，留下老的，小的，都幹不了啥活兒。地雖然少，但也得種啊，俺們這些女的不幹咋弄？總是要吃飯了。”
“當地政府不管嗎？今年國家的扶貧政策力度挺大的。”
“上頭的事，俺們這些小老百姓咋能知道？可能是還沒輪到吧。”婦女低頭摸摸了懷中的孩子。
“……”江川絮有些語塞，婦女說的，正是一些落後農村的普遍現象，心裏也有些堵塞了。帶上一個急促的微笑：“您還沒吃晚飯了吧？我去給您拿點吃的。”
“不用不用，你可別！”婦女有些惶恐。
“沒事的，不收錢。”江川絮起身，對婦女微微一笑，離開了位置。
來到了櫃臺後，蹲下來打開櫃子，櫃子裏面放着點心、糖果、酸奶等不少零食，基本上都是甜的。
“在做什麽？”找到了舊地圖的周天亦一出來就看見江川絮正在翻箱倒櫃。
“給大姐拿點吃的。”
“……”周天亦照常的面無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散發着一絲無奈。
江川絮拿了酸奶和點心，站起身時，周天亦貼心地伸手扶了他一下。
“地圖找到了？”
“嗯。”周天亦将地圖鋪展開在櫃臺上，白色的底紙已微有泛黃。“她問的應該是這裏。”伸手在圖上一指，修長的手指十分好看，“和她問的差了個字，應該是諧音寫錯了吧。離得不是很遠，但有聽說最近那邊在拆遷。”
江川絮順着周天亦所指，仔細看了看地圖，所在地是個城中村，弄清楚了位置，擡頭沖周天亦一笑：“辛苦了。”一手抱着吃的，一手拿了地圖，朝婦女的位置走了過去。
周天亦站在櫃臺後，看着休息區那邊江川絮給婦女解釋着地圖道路，一向面癱的他，臉上隐約浮現了一絲笑意，不過只是一瞬罷了。拉了椅子坐下來，看見放在一旁的糖果盒，拿了一顆，剝開放到嘴裏，好甜。拿出手機和耳機，只塞上一只，單手撐着腦袋，看落地窗外，一地殘陽，血色漸濃。
（文2番外）
送走了婦女，江川絮來到櫃臺前，可能是盡心盡力幫助了婦女，心情看起來比剛才好了些許。周天亦見他過來，也将耳機摘了下來。
“晚飯吃什麽？我沒有做。”
“出去吃咯，反正沒客人。”
“魚火鍋？”
“哈，還是亦懂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開心和溫柔。
“行。”周天亦起身，将本就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拿了遞給江川絮，繞出櫃臺，“吃過飯去趟超市，給你補點存糧。”
“好。”
江川絮乖乖穿上外套，周天亦見他外套的帽子沒弄好，就走到他面前，伸手繞到他脖後，幫他整好。無意碰到了江川絮的後頸，便不願離開，順着扶繞到前方。江川絮拉上周天亦放在自己頸間的手，移到自己唇前，輕輕一吻，擡頭對視上周天亦的雙眸，笑道：“我先吃飽了才能讓你吃飽啊……”
周天亦看着江川絮那一向溫柔又帶了點邪魅的笑，不禁嘴角微勾：“一言為定，到時候可別說不要。”
江川絮忽得害羞了起來，別過頭，拉了周天亦的手朝店門口走去：“走了走了，吃魚去。”
周天亦任由江川絮拉着自己，看着眼前清瘦清秀的人，十年相識，十年攜手，身邊之人，不曾改變，如此真好。心中滿滿的是幸福的心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