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19：初雪

在白得素淨的天地間堅守。

大地接受了整整一夜雪花的親吻，古街的積雪已能沒了小腿。仿古式的斜坡瓦頂也不時有積雪滑下，給本來的白淨再增加些厚度。

拉開旅店的門，清寒之感迎面而來，門動帶起空氣的波瀾，飛進來了點點還在投向大地的小小雪花，消失在了江川絮呼出的哈氣中。眼中帶着笑意看着門前雪白的天地，今冬的第一場雪，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安靜地站在原地欣賞了一會兒，江川絮開始做正事了——掃雪。積雪的厚度到了必須要清理的程度，要不然出門都不方便。

第一掃帚還沒下去，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

“等一下！！！”

江川絮轉身看去，是昨天入住的一位客人，是一個姑娘。

姑娘興沖沖跑到門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先一臉傻笑，然後興奮地大笑起來：“哈哈，終于見到雪了，哈哈哈，好美啊——”

下一秒姑娘就想沖進雪地裏，但江川絮攔住了她，不為別的，只是單純考慮到安全：“積雪太厚了，你等我掃出條路再出去吧，還有，不穿厚點在雪地裏玩會很冷的。”

姑娘聽了江川絮的話才稍微冷靜了一點，看了看自己只穿了個毛衣，不好意思笑道：“我太激動了，我這就回去穿個外套。”轉身剛走出一步，又忽然轉回來，“老板你先別掃雪，等我一會兒照幾張照片哈，等我會兒哈。”甚是激動地上樓回房間了。

江川絮也就真的在等她。這姑娘是昨天下午入住的，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因為工作需要的來這裏，算是出差，入住的時候就很期待地問了江川絮這幾天能不能見到下雪。其實雪從昨天晚上十點多就開始下了，姑娘一路疲憊休息的比較早，開始下雪的時候她并不知道。不過能見到如此銀裝素裹的景色，也是不負此行了。

姑娘很快穿戴好下來，然後拿手機對着門外就開始拍照，臉上洋溢的笑容超級甜美。

江川絮開始掃雪後，她也跟了出來，看着被掃到一旁的雪，姑娘問道：“我能不能在你家店門口推個雪人？”

“可以啊。”江川絮微笑着答應道。

“謝謝老板！”話音一落，姑娘就開始自己的“大工程”了。

其實街道的最中間，因為有人和車來往，所以積雪沒有路邊那麽厚，江川絮主要是清理一下門口的雪，掃出個路來，就十幾米的距離而已。看着路中間或腳步或車痕踏壓出來的路，很容易讓人想起魯迅先生那句十分有名的話：世界上是本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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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了胳膊，是周天亦：“我來吧。”

“早飯呢？”

“再有十幾分鐘就好。”周天亦從江川絮手中拿過了掃帚，“鼻尖都紅了，回屋吧，屋裏暖和。”

“沒事，我不冷。”江川絮笑道。

天冷，說話時和呼吸間，白色的霧氣都看得分明。

“老板，”在一旁堆雪人的姑娘問道，“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雪人當眼睛鼻子的？”

“應該有吧，我去廚房給你找找。”江川絮笑着應下，真就去了趟廚房。從沒見過雪的南方姑娘，第一次玩雪，眼中的開心和笑中的甜美，任誰也不想讓她失望。

江川絮找來些能用的上的東西，居然和姑娘一起堆起了雪人。其實江川絮是覺得，姑娘堆的這雪人，放在店門口，有點影響生意。

小小的雪花還是在繼續飄落着，姑娘帶着一個帽子，沒什麽事，但江川絮和周天亦的頭發，卻是變白了。

把雪掃到基本不影響出門了，周天亦對江川絮說道：“我先回店了，你別玩瘋，一會來吃早飯。”

“哪有玩瘋？”江川絮笑着不依。

周天亦正要回店裏，忽然又停了下來，好像是注意到了什麽。江川絮站了起來，朝周天亦目光投向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個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早。”一身冬季的警裝，帽子和肩頭已經是一層白色。

“早上好。”江川絮微笑回道，

周天亦對林尋點了點頭。

“你怎麽在這兒？”江川絮問道，對于林尋的出現，确實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穿着警服說明林尋現在是工作時間，而林尋平常的工作主要是案件的偵辦。

“雪下得太大，警力不足，能調動的人手都派出來了，上路維持秩序，我們組幾個同事負責這附近。畢竟天氣不好，突發事件也會比較多。”

“這樣啊，還以為發生什麽案件了。”江川絮笑了笑，“吃早飯了嗎？”

“出門前軒哥起來給我做了一點……”林尋忽然雙手掐腰彎了幾秒，又直起身來，看起來有些不太舒服。

“怎麽了？”江川絮急忙扶住了林尋，卻被林尋婉拒了。

“有點胃疼，老毛病了，沒事……”林尋笑了笑，但眼中痛苦的神色，是掩蓋不了的，也可能是因為朋友之間，沒故意掩飾的必要吧。

“你幾點出的門？”周天亦問道。

林尋略微想了想：“三點多不到四點吧。”

“現在七點了呢……”一直蹲在那兒堆雪人的姑娘忽然嘟囔了一句，然後站起身，對着玩雪玩涼的手哈了幾口氣，使勁搓了搓，笑道：“好涼好涼，我先回房間了。謝謝老板幫我堆雪人，還有警察叔叔也辛苦了！”

林尋愣了一下，然後對姑娘敬了個禮，放下手笑道：“叫我警察叔叔，我有那麽老嗎？”

姑娘不禁笑了起來：“總覺得警察都很嚴肅，沒想到也有這麽親切的一面。”

“情況不一樣，這裏又沒有犯罪分子。辦案工作的時候還是要認真嚴肅……”話還沒說完，胃部的疼痛讓林尋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早飯打的米糊，應該剛好，你稍微吃點暖暖胃吧。”周天亦此時眉間也不禁透露出了一絲擔憂。

林尋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也只是路過，不能停留太久。”

“那我去給你拿點胃藥，很快，你再稍待一會。”江川絮說完就趕緊回店裏去了。

姑娘也回去了。

“其實我是來通知一下古街的管理方，讓古街商戶配合市政環衛做好積雪清理工作，再注意看看有沒有什麽安全隐患。因為需要清理的積雪較多，古街這兒環衛還需要點時間才能到位，主要還是商戶們自食其力，先打掃一下。”

“明白。所以一大早起床就來掃雪了。”周天亦說，“辛苦你們了。”

“都是該做的，而且辛苦的也不僅只是我們。惡劣天氣考驗着城市交通，城市交通的維護者和守衛者并不是只有警察。”

周天亦點了點頭。

這時江川絮端了水，拿了藥出來了。

林尋接過來吃了下去，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工作沒有完成，身體對工作的影響他能忍受，但就怕會有不好的影響，吃點藥好歹能緩解一下。

将水杯還給了江川絮：“多謝，我得走了。”

江川絮塞進林尋手裏一個口罩：“新的，帶個口罩護着鼻子嘴巴，空氣沒那麽涼，胃可能會好受一點。”

林尋笑了笑：“這個真的不能帶，會影響說話的，也不尊重。不過我收下了，任務結束了，回去路上帶。”林尋把口罩放進了衣服兜裏。“走了。”

“注意安全，也注意身體。”

“好。”

兩人目送林尋離開，直至走遠。

終有一天，頭發會花白，步履會蹒跚，但有那麽一群人，從他們穿上那身制服，在五星紅旗下莊嚴宣誓時起，就會永遠牢記初心，不忘使命。他們的肩上，是一個名叫社會的家。

（文19番外）

林尋的手機，在家是從來不關聲音的。他在外面時，姜承軒和筱筱給他打電話打不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當他在家時，工作上有事情找他，絕對随叫随到。

晚上，林尋難得按時回家了一次，這時姜承軒剛做好晚飯。

筱筱聽見門響和熟悉的腳步聲，直接從房間飛奔了出來。林尋剛進門，在玄關換鞋，就被筱筱抱住了腿。

“爸爸！”

一聲“爸爸”讓林尋很開心。

姜承軒從廚房探頭出來，看見在玄關的父女倆：“飯好了，小寶貝和大寶貝都洗手吃飯啦。”

“……”林尋其實真的很抗拒“寶貝”這個稱呼，但自從兩人确認了戀人關系後，姜承軒就非要這麽叫他，而且無論林尋怎麽抗議，姜承軒也不改。好在姜承軒也從不會在外面這麽稱呼他。

餐桌上，姜承軒問：“明天一大早有任務？”林尋回來早的時候，第二天八成也會早走。

“還不清楚。”林尋解釋道，“市氣象局發了暴雪預警，要是雪下得大，警力不足，我們得調動出勤。至于什麽時候出門，等通知。”

姜承軒點了點頭：“那吃完飯就趕緊休息。”

吃完飯，林尋洗漱一下就先回卧室了。筱筱很想和林尋多待一會，但是她聽得懂大人間的話，也明白林尋的辛苦，就乖乖自己在自己房間玩着玩具，不哭不鬧也不要人陪。姜承軒收拾好家裏，照常陪筱筱玩了一會，然後給她洗漱，哄她睡覺。小孩子一般也睡得早，等筱筱睡下後，姜承軒會去書房處理一點工作上的事，到十點多再去洗漱一下回卧室睡覺。

輕手輕腳進了卧室，怕打擾到林尋。床頭櫃上的燈是開着的，是林尋特地給姜承軒留的。

不知道是不是當警察的把安全感都給別人了，林尋的睡姿透露着他缺少安全感的事實。按理說睡覺的時候應該是最放松的時刻，但看林尋睡着時的樣子并沒有覺得他處在放松的狀态。林尋自己也是清楚的，而且從小如此。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能有一個讓他足夠信任，足夠放心的，足夠放下一切警戒的人在他身邊，林尋就能很好睡一覺。曾經姜承媛可以，如今姜承軒也可以。

姜承軒輕輕上了床，躺下，看着身旁的人，在林尋額頭落下了一個輕吻。睡夢中的林尋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本來皺起的眉頭舒緩了些，并且往姜承軒這邊移動了一下。能如此，姜承軒已經心滿意足。

三點多的時候，林尋的手機鈴聲成功叫醒了兩人。是局裏打來的電話，讓去集合。

林尋利落起床開始收拾，而姜承軒也起來了。

“你起來幹嗎？你接着睡就好。”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吃了再走，必須吃。”最後三個字态度強硬。

林尋知道無法拒絕。

林尋胃不好，姜承軒很早就知道。

姜承軒在玄關送林尋出門，低頭在那人嘴上落下一個輕吻：“路上小心。”

“好。趕快再去睡一會吧。”

“嗯。”

門開，門關。

姜承軒心甘情願，等一個常在夜裏回家的人回家，送一個會在夜裏出門的人出門。

躺回床上，身邊還有一絲餘溫和林尋的味道，姜承軒有些渴求了，但終是無奈笑了笑，鑽進被窩補了個回籠覺。

表響，起床，洗漱，做早餐，是姜承軒每天必要做的。不用特地去叫筱筱起床，筱筱房間有鬧鐘，鬧鐘響了，她自己就起來了。一般姜承軒做早飯的時間就是筱筱起床的時間。

“舅舅，我爸爸是不是走過了？”起床後的筱筱先去廚房找姜承軒。

“是啊，”姜承軒溫柔笑道，“雪太大了，爸爸作為一個警察，需要去幫助其他人。”

筱筱點了點頭，稚嫩的臉上看不出悲喜：“那我去刷牙了。”

來到洗漱臺前，熟練從角落拉出小凳子，踩上去，打開水龍頭，接水，擠牙膏，刷牙，洗臉，最後再把所有東西放回原位，一點也不需要大人的照料。筱筱收拾好後再回到廚房餐桌前時，姜承軒也做好了早飯，兩人會一起吃。吃完後，姜承軒會給筱筱梳一下頭發，接着就會送筱筱去幼兒園。

這雪雖然還達不到大雪封城的地步，但确實讓人們的出行變得不方便起來。雪天結冰地滑，開車出門危險系數自是高了不少，姜承軒決定步行送筱筱去幼兒園。棉襖、帽子、口罩、圍巾，把筱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路上，雪少的地方就讓筱筱自己走兩步，雪深的地方就背着或抱着筱筱走，好在幼兒園離家也不是很遠。

“筱筱，你喜歡下雪天嗎？”路上走着，姜承軒找話題和筱筱聊天。

“不喜歡……”因為戴着口罩，筱筱的聲音有些悶。

“為什麽？”姜承軒有些訝異，按理說小孩子們都會喜歡下雪天玩雪吧。

“……”筱筱沒解釋，只是又重複嘟囔了一句：“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為什麽……”

把筱筱送到了幼兒園，姜承軒坐地鐵去公司上班。

工作的空閑時間，一群人在閑聊，聊天的內容肯定是離不開這場雪，有說自家孩子一大早就想打雪仗的，有說自家寵物第一次見雪在雪地裏撒歡兒怎麽也喊不回家的。聽着同事們的聊天，姜承軒卻在想早上問筱筱的問題。

“不喜歡下雪啊……”不禁低語出聲。

“啥？”一旁的同事沒聽清。

“沒啥，”姜承軒笑道，“就是我那個小外甥女，今天早上送她去幼兒園，路上問她喜不喜歡下雪，她說不喜歡；問她為什麽不喜歡，她說沒有什麽為什麽。”無奈聳了聳肩。

一女同事端着杯咖啡笑道：“我記得你外甥女才五六歲吧，現在的孩子，一個個人小鬼大呢。”

一陣歡笑。

姜承軒應和着揚了揚嘴角，沒再說什麽。

等下午去幼兒園接筱筱放學的時候，姜承軒總算是知道了原因。

筱筱的老師給姜承軒說，今天筱筱差點和班上的小朋友吵起來，原因還是出在這場雪身上。本來只是問了大家一句“大家是不是都喜歡下雪呀？”小孩子們也都很配合老師齊聲說是，只有筱筱小聲說了句不喜歡，被旁邊坐的小朋友聽到了，然後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很大聲給老師說了一句：“老師，林筱筱說她不喜歡下雪。”老師愣住的同時，全班同學也瞬間炸開了鍋，亂作一團，其中也包含着筱筱怼那個打報告的小朋友：“我喜不喜歡關你什麽事啊！？”老師倒是個好老師，讓班裏安靜下來後，給孩子們做了一番思想教育，每個人的喜好都不一樣，不能把自己的喜好強行加在其他人身上。這個小風波平息了之後，老師私下悄悄找了筱筱，筱筱平時也比較喜歡這個老師，于是說了理由：爸爸太辛苦了。老師動容。

姜承軒知道後，心中五味雜陳。筱筱的懂事雖然真的給自己和林尋減輕了不少負擔，但是懂事得太過頭了，不是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姜承軒強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因為他放不開林尋，放不開筱筱。他想用自己對筱筱的這份愛填補筱筱缺失的母愛，但一個個事實證明，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沒法填補，也沒法替代。

姜承軒很欣慰，因為筱筱的懂事；姜承軒也很心痛，還是因為筱筱的懂事。

回家路上，接到林尋打來的電話，說是能早點回家吃飯。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沉悶了一天的筱筱總算是開心了起來。

林尋這次沒有食言，并且好好陪了陪筱筱。

看着筱筱進入夢鄉，林尋關了燈，悄悄從筱筱房間退了出來。

剛出了筱筱房間，就被姜承軒截獲，強勢壁咚在牆上。

“陪筱筱玩一晚上了，現在是不是能陪陪我了，嗯？”挑起林尋的下巴，姜承軒笑道，眼中透露着一絲邪魅和欲望。

“……”林尋沒說什麽，而是直接緊緊抱住了姜承軒。

姜承軒無聲地嘆了口氣，笑的無奈，眼中卻是滿滿的寵溺，抱住了林尋：“我在呢……”

林尋從姜承軒懷裏擡起頭，主動吻了上去。姜承軒知道，今天可以好好滿足一下了。

“去卧室……”

難得的歡愉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