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郁柔是有雲頂苑這邊房子的鑰匙的, 只是她不常回來,鑰匙也經常就放在抽屜裏, 所以今天她們兩個人不得不站在門外按着門鈴。

等了好一會兒,一直都沒有動靜。

“會不會也出門了?”

郁柔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我媽很少出門的。”

她說完,又按了一遍門鈴。這回裏面終于有了動靜, 張媽一臉尴尬地開了門, 在看到門外的高樂和郁柔時,臉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小,小姐回來了啊……”張媽讪笑了兩聲。

郁柔一直都不習慣被人這樣叫, 可是郁寶全和韓珍每次都堅持讓張媽這樣稱呼自己,這也是郁柔不想來這邊的一個原因之一。

“張媽,”郁柔颔首道:“我媽呢?”

說着, 就拉着高樂越過張媽往裏面走去。張媽臉上有一抹慌亂一閃而逝,可到底把伸出去阻攔的手收了回來。

總歸不是她的家事。

剛進客廳,郁柔就看到郁寶全一臉陰沉地坐在沙發上,他緊緊皺着眉頭,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而坐在他對面的韓珍則是一如既往的疏離冷淡, 可是她嘴邊挂着的那個笑容, 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莫名詭異。

郁柔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她扭過頭看了高樂一眼,見她臉上挂着和自己一樣的疑問,這才開口道:“爸, 媽,你們在……”

韓珍笑着沖着兩個人招了招手,笑得和藹:“柔柔和小樂來了啊。”

其實在她們進門的時候,客廳裏面的人就已經聽到了聲音。但是一直到郁柔開口之前,沒有一個人動。

此刻聽到韓珍帶着笑的聲音,高樂總覺得有些瘆得慌。說實在的,對于高樂來說,郁寶全并不可怕,他只不過是外在的狠辣,他看不上你的時候,從來不會藏在心裏。但是韓珍不一樣,她一直都覺得韓珍像一個笑面虎,明明笑着跟你說着什麽,可是實際上眼中卻不帶一絲感情。

這個時候,任誰都能感知到這絕對是個修羅場。

郁柔一直都沒有松開握着高樂的手,此刻也握得更緊了一些。

她并不是沒有見過這個場景。不像是高家那樣和樂融融,從她小的時候開始,郁寶全和韓珍兩個人一旦吵架就一定會是這樣。

每次韓珍都是笑得像個沒事人一樣讓她回房,而每次,郁寶全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沉默着像一只馬上就要爆發的獅子。

高樂敏感地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變化,她把手裏提着的袋子遞給了身後跟着的張媽,開口道:“這是我和阿柔買的特産,張媽放一下吧。”

張媽低聲應了聲好,提着東西就往廚房走去,看那樣子,似乎是急着遠離這個修羅場一樣。

她去了廚房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高樂以為她像上次那樣,從某個後門那裏溜了出去,去看着那個熊孩子了。

“媽,你們這是……”

郁柔也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她剛開口,卻突然被韓珍打斷了:“小樂現在還是在寫東西啊,是那個什麽網絡作者?”

突然被點名的高樂和郁柔對視了一眼,才點了點頭:“對。”

“這多不穩定啊,還是回誠玉上班吧,這次讓你郁叔叔給你安排一份好一點兒的工作,好好鍛煉鍛煉,将來……”

“媽!”郁柔越聽越覺得着急,韓珍這是在明晃晃地嫌棄高樂的作家身份,可是她之前明明毫不在乎,“媽,二寶現在很快樂,我也很快樂,您不要再幹預我們了。”

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冷淡,像是一只蜷起來的小刺猬,嚴嚴實實地護着她的小家。

韓珍卻突然說道:“從城北搬過來這麽多年了,我都快忘了小樂的小名兒了。”

她這一句讓兩個人有些不明所以,郁柔緊緊地皺着眉,目光在韓珍和郁寶全身上來來回回。

郁寶全的神色越來越陰沉,他終于開了口,啞着聲音說道:“柔柔帶着高樂先回去吧,今天家裏有事,就不留你們吃飯了。”

“別呀,”韓珍嗤笑了一聲,“柔柔,你爸爸有事情要跟你說。”

“韓珍!你別太過分!”

郁柔看着郁寶全通紅着眼睛的樣子,往高樂身邊縮了縮,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臉上一直沉穩的表情也有些破裂。

“我過分?”韓珍反問到,她笑得有些猙獰,一反她以往貴婦的做派,“我再過分有你過分嗎?你這麽多年在外面養了多少情人?現在有臉來說我過分了?”

韓珍不管郁柔瞬間變白的臉色,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癫狂:“郁安遠不是你的兒子了,你就這麽生氣?那這麽多年,我的丈夫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丈夫了,我還不得氣死?”

她說完,郁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坐在那裏的父母,只覺得心裏湧起一股無力感,如果不是因為高樂在她身邊,她恐怕要受不了了。

“你說夠了嗎?”郁寶全的聲音沉穩得有些吓人,他擡眼看了韓珍一眼,眼中不帶一絲感情。

韓珍像是被他這個眼神刺激到了,咧了咧嘴角:“說夠了,怎麽樣?你有本事和我離婚啊!”

她像是篤定了郁寶全不會和她離婚一般,笑得肆無忌憚:“不敢吧?郁寶全,你也有今天。當初你在我爸面前是怎麽保證的,可是結了婚之後你又是怎麽做的?你以為我們韓家大不如前了,所以就好糊弄了嗎?”

“暴發戶終歸還是個暴發戶。”

這個詞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在郁寶全身上捅了一個窟窿。他惱羞成怒,擡手抓起一個被子,使勁地砸向了地面,仿佛這樣就可以宣洩出他所有的怒火。

碎片四濺,高樂眼疾手快地連忙拉着郁柔退了一步,把她護在了自己懷裏。

而本來端坐着的韓珍被突如其來的暴怒吓了一跳,雖然碎片沒有傷到她,但是看到高樂緊張的樣子,她又看了一眼目眦盡裂的郁寶全,突然笑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她的眼角帶了些淚水:“郁寶全,你看看,二十多歲的孩子都知道護着妻子,你呢?”

郁寶全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他彎腰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跡,又一板一眼地将紙巾疊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裏:“孩子出院了之後,我會送到福利院去,你好自為之。”

說完,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只是他在路過郁柔的身邊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情緒讓郁柔有些想掉眼淚。

最終他沒有再說些什麽。

高樂不好說些什麽,只緊緊地攬着郁柔,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給她。

郁柔攀着她的手臂,臉色白的不成樣子,她抿着唇看了一眼韓珍,過了好久,她強忍着開口問道:“媽,到底是怎麽回事?出院?郁安遠怎麽了?”

“出門玩的時候,拿着石頭去砸隔壁養着的狗,被咬了。”

韓珍的臉不再挂着冷笑,她像是看透了一切,說着和她無關的事情。

“那,那他……”

“他不是你爸的親生兒子,也不是我的,”沒等她問出口,韓珍主動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買通個醫生又算得了什麽。”

“只不過,我沒想到這麽快就會暴露。”

“都是命啊,我還等着郁寶全看着他的兒子接了誠玉之後,突然發現不是親生兒子的那種絕望呢。”

她輕描淡寫,說出來的話卻讓郁柔害怕。

郁柔從小就知道,她的母親出身于名門,是個高貴矜持的人,所以哪怕她從韓珍這裏得到的母愛不像是其他小朋友那樣熱烈,她都會安慰自己這是因為母親的矜持。

可是如今,生活将她活活地折磨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

郁柔顫着嘴唇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韓珍卻眼睛一閉:“你們走吧,我累了。”

說完就像是睡着了一樣,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閉着眼睛,如果看不到灑在地上的水和碎玻璃,韓珍依舊是那個高雅的貴婦。

高樂皺着眉瞥了韓珍一眼,心中對郁家的不滿都快要溢出來了。

可是現在不是說這個地時候,她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郁柔,見自己捧在手心的老婆紅着眼眶,眼睛裏也漫着水霧,心疼地湊過去吻了吻她的眼角。

郁柔扯着她的手臂,想要沖着自己的小朋友彎一下嘴角,可是怎麽也彎不上去。

一滴眼淚倏地滑下,她用氣聲說道:“二寶,抱我出去……”

“好。”高樂用下巴在她的發頂摩挲了下,彎下腰,一個打橫把人抱了起來。

她看都沒看韓珍一眼,邁着大步抱着人往外面走去。

當沉重的大門砰的一下關上的時候,韓珍才睜開了眼睛,她看着頭頂上華麗的玻璃吊燈,自嘲地笑了笑,仿佛在笑她這幾十年的人生。

高樂有力氣了,可是到底是個女孩子,抱着人走到車邊的時候,手臂就有些發顫了。

“好了二寶,”一直被她抱着的郁柔自然察覺到了,她摟緊高樂的脖頸說道:“放我下來吧。”

高樂沒有勉強,只是将郁柔牢牢地抱在了懷裏,輕輕地蹭着她的耳邊:“阿柔不怕,我在呢。”

懷裏的人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緊緊地揪着她的衣角,輕微地顫抖着,顫得高樂心裏發疼。

作者有話要說:  報應不會缺席√

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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