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對于此次新上任的技術總監,景宇總裁景榕表示:‘我們很榮幸能夠邀請到王牽加入我們的團隊。王牽擁有多年行業經驗,他在利水的背景及美國工作的經驗将極大幫助景宇的發展。我們希望技術團隊能在他的帶領下再創奇跡。’”

“王牽曾在利水負責移動端游戲的開發,是利水移動端的核心人物。對于這一次景宇的任命消息,業內人事認為是景宇向移動市場進軍的信號。”

雨越下越大,大顆密集地砸向地面,雨刮器以快速地頻率來回擺動,輕微又密集的碰撞聲。陳念浏覽完行業新聞,偏過頭,見窗外江哲模糊奔來的身影。

他開車門的瞬間,外頭的嘩嘩聲立刻湧進車內。他快速坐進駕駛座,合上門,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的頭發都濕了。

“休息站沒什麽東西。你先湊合着吃點,我們回市區再找地方吃飯。”

放下手機,陳念接過他遞來的泡面。兩個人就再這樣一個大雨滂沱的中午,在跑車裏吃起了泡面。

陳念沒什麽胃口,嘬了兩口就放下了塑料叉。江哲見她臉色不好看,說:“不舒服?”

“剛才的電話,你聽到了吧”徐路宇的音量大得好似她聽力障礙,如此狹窄的空間,陳念相信江哲聽得一清二楚。

“嗯。”

他就應了一聲,繼續專心吃他的泡面。

陳念以為他會說些什麽,起碼會和徐路宇一樣,說一句:當初就告訴你了,看看現在,說中了吧。只是,他沒有。

大概是不願意繼續和景榕相關的話題吧,陳念想。畢竟是她曾經喜歡過的學長,畢竟兩人因為他吵過架,不再提起,也是好事。

然而,陳念估錯了江哲。他不提不是因為怕別扭,他沒那麽容易別扭。景榕和陳念之間不只是舊情,還牽扯到生意。之前在電梯裏遇見江哲和徐路宇後,他就覺得徐路宇的名字耳熟。一查發現徐路宇是景宇最初的創始人之一,但在公司剛有起色的時候就退出了,有傳言說是內部不和。聽他給陳念打的這通怨氣十足的電話,說不定當初就是給景榕陰走的。

江哲現在的沉默其實是在思考,怎麽收拾姓景的不要臉的東西。

思忖片刻,陳念斟酌了字句後開口:“我就想你知道,這件事對我并沒有太大影響。”

“那你臉色那麽差?”

“是天氣太差了。”

“老天爺就是天天被你們冤枉,這才嘩啦啦地哭。它在說:‘冤死了,冤死了。’聽見沒?”

陳念看向江哲,片刻,揚起唇角:“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還笑?”

“你沒聽說過,女孩子說話很多時候都是口不對心的嗎?”

“你什麽時候開始自封女孩子了?”

“遇見你之後。”

“……”江哲放下泡面,見她眉眼彎彎,窗外的天灰蒙蒙,更顯出她那雙眼睛的閃亮。

“陳念。”他喊她。

她偏過頭,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一直在騙人?”

“嗯?”

“你明明很會說情話!”

陳念噙着笑,說話是要看人的,不是嗎?

他們在休息區等到雨勢稍減才出發,抵達市區天色已晚。江哲提議直接去陳念那兒,路上叫個外賣,這樣正好銜接上。陳念同意。

誰料到了公寓樓下,江哲把車泊進車位,替陳念打開車門,卻見她靜坐在那兒沒半點要下車的意思。

“怎麽了?”江哲撐着傘彎腰問。

陳念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江哲擡眉,候着她。

“那個……我……那什麽……”陳念憋得臉都要紅了還是沒說出口。

江哲眉頭越擰越緊,他最受不了人說話吞吞吐吐:“好好的到底怎麽了?”

“你把外套給我,然後轉過身去。”

“你玩兒什麽呢?不像你啊這。”

“你先按我說的做!”陳念似乎也是真急了,提高了嗓門。

江哲一臉不解,但還是從後座拿了開司米小薄毯給她:“只有這個,行不行?”

陳念點了點頭:“你站遠點,背過去別看我。”

“還下着雨呢!”

“沒關系,你過去。”她指了指車頭,江哲無奈照做。

只聽悉悉索索地過了半分鐘,江哲身後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他扭頭,見陳念拿毛毯裹着下半身。

“你這什麽新造型?”

陳念又發出一聲嘆息:“那個什麽……你這個副駕駛座需要……洗一下……”

江哲狐疑地走回她身邊,往副駕駛座一望:“這怎麽紅……”他話說一半,表情突然僵住。

陳念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推着他往外走:“清洗費我出,你別看了!”

江哲自覺邁開步子:“正常生理周期嘛,不礙事,我就當……”

“你還說!”

江哲立馬改口:“我什麽都沒看見!”

“以後都不能提!”

“不提不提。不過你要是常這麽不注意是不是不太好?”

陳念深吸一口氣:“不是我不注意,只是這次突然提早了!都說了不要提了!”

江哲點頭,做了個封口的動作。陳念此時此刻的表情實在太千載難逢,真是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她啊……他這個想法剛在腦海裏盤旋,陳念就沖他冷冰冰地扔了兩個字:“閉嘴。”

上了樓陳念一頭鑽進衛生間。約摸五分鐘後外賣送到了,江哲付了錢,拿到餐桌擺好碗筷。見陳念遲遲不出來,江哲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有什麽問題嗎?飯菜來了。”

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門開了,陳念探出腦袋,咬着唇,照舊一臉的難言之隐。

江哲跟着嘆:“說吧。”

“家裏衛生巾沒了。”

“……”

江哲下樓,打傘往最近的便利店走,他的腳步沉重。踏進便利店,電動門發出清脆的叮當聲。江哲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第一次買套的場景,渾身哪兒哪兒都冒着羞。當年葉江城還以早慧的過來人姿态替他去買單,表情不屑地說:“這種東西,多買買就習慣了。”江哲現在很想問姓葉的,買衛生巾是不是也能多買幾次就能習慣。

陳念出門前還囑咐他說要買30厘米以上的,江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目所能及的四包衛生巾,大步到收銀臺放下。當收銀小姐以莫測的神色看向他的時候,他以冷峻的四十五度角向下的目光與之對視,收銀小姐果然敗下陣來。

“一共31元5角。需要給您一個袋子嗎?”

“要,裝起來,快。”江哲從皮夾子裏抽出張五十,在收銀員裝好袋子的瞬間,一手給錢一手拿過袋子,扔下一句,“不用找了。”就邁開大步絕塵而去。

江哲以為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他當然想不到小區超市收銀員會把他買衛生巾的事跡放到小區論壇,還拍下他的背影為佐證,說他是新好男人,只是步子太大又下雨沒追上,求社區同仁幫助尋找。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提着一大包女性用品的江哲回到陳念公寓,他再度敲衛生間的門。裏頭默然地伸出一只手,這邊漠然地把袋子遞過去。

最後,這一頓晚飯以尴尬地沉默結束。江哲離開時,雨已經停了。他坐進車內,看着副駕駛座上一灘血跡,她這……量還挺大……

汽車正要起步,只見一輛黑色保時捷緩緩駛入,在他車對面停下。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景榕。他西裝革履,意氣奮發,但在江哲眼裏,就是一人模狗樣,衣冠禽獸。

景榕往陳念的公寓走,他知道陳念平時不住在這裏,來也是碰運氣。她不接他電話,但她肯定聽說了王牽上任的事。剛邁出幾步,身前突然被人攔住。景榕定神,認清是江哲。

“找陳念?”

江哲這三個字透着輕蔑,景榕半挑起唇角,這個男人還真的從沒有正視過他。

“與你何幹?”景榕回敬。

江哲笑着搖了搖頭,忽然,他扣住景榕,一拳打在他腹部,在他耳邊嗓音沉沉:“你既然做得出,就要受得起。來找陳念?你沒資格!”

景榕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江哲松開他的剎那,他乏力地後退了一步,臉色顯得有些扭曲。

“資格?”景榕怒極反笑,“沒有我,陳念最多當個普通的工程師!是我讓她有了今天的成就。你這種含着金湯勺出身的人和我談什麽資格?我和陳念之間,經過多少辛苦血汗,你沒有權利發言。”

“你還真會往臉上貼金啊,景先生。”江哲擡手揪住景榕的衣領:“別為自己的卑鄙找借口,過去再多,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把她給舍棄掉了?”

景榕抓住江哲的手,骨節泛白:“是,她是我的棄子,但輪不到你來撿。”

江哲再也懶得和景榕廢話,一把把他摁到引擎蓋上準備好好招呼他,遠遠傳來一聲“住手”。

江哲當然聽見了,但他還是把拳頭掄完了才退開。

反正對着陳念一樣是個死,倒不如死得其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