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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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宇換技術總監後的第一次董事會,陳念缺席。江哲問她要不要到自己公司那裏當技術顧問,陳念的回答是她雖然失業,但卻會因為景宇的上市發一筆大財,沒必要那麽看不開。江哲想想也是,他不過是投資互聯網,自己不搞研發,她來了也是屈才。
再說,他還有自己的煩惱。兩個月之前大江建設在y市的地标項目動工,進度順利。但就一周前,現是區裏來人說舉工程違規,要查,接着又有人來工地鬧事。分公司的總經理調查了一番,報上來說是人間集團在搗鬼。
這個人間集團在y市不能說一手遮天,但絕對是龍頭企業。坐擁衆多标志地段的不動産,從娛樂業到酒店都涉足,最關鍵是公司成立也不過十多年。分公司總經理把人間老板陸喬南說得神乎其神。言下之意一句話,自己的份量還不夠,必須江哲出馬擺平。
江哲不找事兒,但麻煩找上門來他也不怕事兒。接了y市的電話他就讓小喬定了第二天的機票,準備去會一會這個陸喬南。他過去孤家寡人,說走就走,現今要出趟差,忽有點放不下陳念來。
她這幾日照舊的神出鬼沒,但可能是心理作用,江哲覺得她有些蔫兒。他特意下了燒腦電影找她來看,她從前都是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愛故意把猜測說出來膈應他,這幾天看的時候到看完她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江哲也理解,即使她說自己看得懂人心,畢竟是被認識了這麽多年的人捅了一刀,不可能不痛。
然而,當江哲有些不放心地表達自己要去出差的時候,陳念就回了一個“哦”字,完了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江哲拎着她的帽子把她拉回來:“喂喂,你男人要出差,你就要幾天看不到我了,這什麽态度?”
“裏不乎差無五們也不呵天天見的。”陳念嘴裏叼着大塊的曲奇餅幹,随意地答。
江哲拿走她的餅幹,把她腦袋掰過來:“說人話!”
“我是說,你不出差我們也不是天天見的。”陳念攤手,“餅幹拿來。”
江哲把剩下的大半塊餅幹放到她唇邊,她剛要張口,男人卻忽一下将手舉得老高,轉而用自己唇去堵她的嘴,還舔走了她唇角的餅幹屑。
“這餅幹味道不錯,難怪你那麽愛吃。”他親完這麽含糊了一句,就把剩下大半塊餅幹放進了自己嘴裏。
陳念被他氣得哼哧哼哧的,推了他一把:“走,你今天就給我走。”
江哲笑眯眯地看她:“那我可真走了,你別後悔。到了y市我可不給你打電話,你打給我我也不接。”
“幼稚!”
“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這才動人嘛。”
陳念無語地看着他,沒料到他現在文采越發厲害。
看她吃癟,他收起玩笑來,認真道:“不鬧了。雖然知道你一個人肯定沒問題,我還是有點擔心你。總之有事沒事都給我打電話。”
他的語氣溫柔而鄭重,臉上細微的表情都在她眼裏放大。他說得沒錯,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真是最動人。
她環住他的腰,腦袋擺在他胸口,靜靜地同他道別。
事實證明,陳念只是嘴硬,第二天江哲起了大早,提着行李下樓,卻不見老楊的車。正奇怪呢,那輛他再熟悉不過的路虎就霸道地沖到眼跟前,穩穩停下。車窗降下,露出陳念的雞窩頭和一張沒睡醒的臉。
“上車。我要回去睡覺。”她的催促簡短又有些慵懶。
真的只是嘴硬。江哲唇角不禁上翹。
清晨的路況甚好,太陽從公路的原處升起,江哲覺得自己要是有那個文藝細胞,此情此景真是能作出首詩來。
一路風馳電掣,不滿一小時就到了機場。陳念直接把車開進停車場,江哲見她熄火下車:“這麽舍不得我?”
陳念半眯着眼,回了兩個字:“我餓。”
江哲看時間還早,就和陳念在機場找了個餐館吃早飯,貴且難吃。陳念倒是真不挑剔,灑了大把味精稀得和水似的薄粥她咕嚕咕嚕地喝下去,又迅速啃完硬邦邦的饅頭,呆坐了半分鐘,打了個飽嗝。
江哲在邊上欣賞這一幕覺得實在有趣,更不想走。
陳念拿出手機,眼睛睜開的程度少許大了些:“時間差不多了。”
“還困?”他揉了揉她發心。
陳念點了點頭:“我可以安全駕駛。走吧。”
江哲去辦登機手續,陳念就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發呆。他往安檢口走,她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到了不能進的地方。她沖他揮了揮手。
“下周見。”他說。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變小放進口袋。這樣就不會在回頭的時候,看着人流穿梭把她吞沒。
陳念送走他,并沒有立刻回去睡覺。她站在機場的電子布告欄前,看着航班信息不斷刷新。
她想起過去父親去出差的場景。那時候年幼的她只能把父親送到家門口,他拖着行李箱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即使他出差是家常便飯以致她完全習慣,可每一次都還是讓她難受。
沒有人喜歡離別,陳念尤其。願意在她的圈子裏駐足的人太少,每一個都彌足珍貴。大三那一年,陳念在這裏送走了黎笑效。黎女王說自己就是想放個假順便收服法蘭西。然而轉過身,她再也沒回來,人間蒸發。
江哲的航班信息在又一次刷新中變為起飛,陳念這才轉身離開。
最近陳念的社交時間基本都留給了江哲,男人出差了,這才發現好像有段時間沒見蘇桐。正奇怪蘇桐怎麽也沒來抱怨她又玩失蹤,蘇桐就好像有心靈感應似地出現在她世嘉路的公寓。
陳念一進門被吓了一跳,她太久沒回來了。陳念問:“怎麽來不給我打電話?”
她一擡頭,一雙眼睛赤紅,站起來直接将陳念抱住:“念念,我怎麽辦啊!”
“……說人話。”
“我……我懷孕了。”
“黎笑文和你扯證了?”
“沒……”
陳念眸子眯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就往門外走:“他竟然搞大你肚子還不娶你我讓他斷子絕孫!”
“念念!”蘇桐拉住她,“他還不知道。我找你來商量的,你怎麽突然性子變那麽沖動了?”
陳念經她這麽一說,自己也愣住,等等,她剛剛怎麽表現得好像姓江的那個暴力狂?她慌忙搖頭,不行,她不能被影響,要冷靜。
“你慢慢說。”陳念深吸一口氣,用低沉的嗓音道。
蘇桐這一孕,之後的幾天陳念都在忙活她的事。陳念把蘇桐帶回了山陰路的公寓,自己留守世嘉路。果不其然黎效文找上門,陳念一問三不知,反問他怎麽把人弄丢了。黎效文無功而返,派人跟着陳念。陳念什麽車技?
黎笑文遇上陳念,也算是沒轍。當年他離開蘇桐後,暗地裏陳念沒少給他使絆子。當年她還初出茅廬,現在她雖然卸任景宇,但財力已是難測。深居簡出,最關鍵是掌握了最新科技,黎效文輕易不敢動她。
鬧騰了三天,黎效文找不到突破口,再去找了陳念。陳念一副候君多時的樣子,列出要求整整三頁紙,他一手簽字,她另一手給他一把蘇桐住處的鑰匙。三頁紙裏一堆無力條款,類似:以後要叫蘇桐“女王大人”。黎效文皮笑肉不笑,內心咆哮這種狗屁條款他才不會在意,但還落筆簽字。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老婆找回來才是正事。
這不平等條款一簽,不管最後有用沒用,畢竟是一顆給蘇桐的定心丸。這對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苦命鴛鴦總算消停。陳念鑰匙一交,送走黎效文,想起來江哲有兩天沒給她打電話了。
頭兩天他倒是打得很勤,出門前一個,到酒店一個。這兩日她查黎效文的時候順便查了下江哲的生日,發現馬上就要到了。他今年正三十,照理是要大辦的,卻也沒聽他說起,正想着怎麽問問他。
她中午十二點打了一個,沒人接,晚上七點又打了一個,還是沒人接。她于是發了條短信,望他空下來能夠回電。然而,一整晚都沒有男人的消息。
陳念這時候深刻領悟了當時江哲要她開手機說別人聯系不上會擔心的心情。那種告訴自己他可能只是在忙卻忍不住焦慮擔憂是不是遇上什麽事情的心情。她沒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事,即使知道手機調到标準模式有電話短信一定會發聲音,還是會在沒有任何提示音的情況下一遍一遍地觸摸屏幕。
兩天沒有消息,陳念的心情幾乎是崩潰的。因而,當手機鈴聲響起時,陳念從卧室飛奔到客廳,途中踩到自己扔在地上的毛毯滑了一跤,捂着膝蓋爬起來去接電話。
接起來只聽到徐路宇的一聲“喂。”陳念失望之餘簡直有破口大罵的沖動。
“有話快說。”
“wow,火氣怎麽這麽大。之前發布會不是因為調适上的小錯誤推遲了嘛。現在準備得差不多了,我等會兒把時間地點發給你。你确定不要自己做這次演示?”
“我說過不喜歡站在臺上。”
“你以前是礙着景榕的面子,現在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有什麽好顧慮的。爽爽快快給他一巴掌不是很解氣?”
“解的是你的氣吧。”
“我的不就是你的嘛!”
“我在等電話,挂了。”
“等……”徐路宇另一個等字還沒冒出口,就被挂了電話。
徐路宇搖頭,他不過就是想告訴她,自己剛才下樓的時候見到大江的那個江哲,男人好像弄傷了手來着,半條胳膊打了石膏的樣子……
不過她既然在忙,就算了呗。徐路宇聳了聳肩,想周一工作餐,吃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