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黎峥,有人找。”
“來了。”
“喂,女朋友啊?”
……
黎峥搖了搖頭,看向站在走廊擺弄頭發的前女友,嘆了口氣。他左手的傷還沒好,領導讓他回家休息,但黎峥顯然不可能在家呆着,還不如來單位上班打發時間。已經下午4點25,5點下班,又不知道她整出什麽幺蛾子。
她一回頭就看見黎峥走過來,興奮地沖過來,下意識想挽他的胳膊,突然發現他左手纏着左三層右三層的繃帶,驚呼一聲:
“你的手怎麽了!”
“不礙事。”
“找我什麽事。”
黎峥這兩天都沒睡好,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幾分,前女友倒不是什麽壞心眼,兩個人好聚好散沒什麽仇,前女友心胸開闊,樂意跟黎峥繼續做朋友,黎峥更不可能小心眼什麽,分手後做朋友也不錯。前女友與黎峥拉開了一段距離,露出少女懷春的神情來:
“我找到男朋友了。”
“恭喜啊。”
黎峥敷衍地回應一句,便再沒下文。
半天沒抽煙,這會兒又犯了煙瘾,掏了半天口袋才想起來煙在桌上,來往路過的人都朝黎峥打招呼,他作為剛邁入三十大關的檢察官在法院也算年輕有為,聲名顯赫。之前前女友來過幾次,都在大門口等他,黎峥不怎麽喜歡別人窺探他的私生活。
“這麽敷衍啊。”
“還是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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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還對我念念不忘?”
前女友又開始開玩笑,黎峥無奈地搖頭,耐下性子來再次開口:“到底找我什麽事情。”
“我男朋友在你們單位附近工作,晚上請你去喝酒。”
“我就不去了。”
“你們倆玩得開心就好。”
“嗳,黎峥。”
黎峥正準備轉身走,前女友拉住了他的手腕,再次挽留道:“就算給我個面子不行嗎?”
“我男朋友也很想跟你見面。”
讓前男友跟現男友見面聊天的事也就只有她能做得出來。實在無法推脫,想到回家也只是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跟賀從容殘留的氣息,黎峥便覺得出去喝酒也算不錯的選擇。前女友跟他穿過走廊,一路走到外面,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我男朋友會調酒,現在去的那家酒吧,他是首席調酒師,而且還入股了。”
“他真的很帥,反正……比你帥。”
黎峥點點頭,一點也不在意這種奇怪的攀比,前女友家境富裕,人生只愛美男、美食,不問世事,即便快三十歲,活得還跟個小女孩一樣,不過她性情剛烈,寧死也不從父母的媒妁之言,之前跟自己聊過,說還沒玩夠。可能,只是假設,如果當時他沒有遇見賀從容,下一步很可能會跟前女友結婚。
前女友說着說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仰頭看向黎峥:
“上次跟我們一起吃火鍋的那位帥哥,是你同學吧,他有空嗎,叫來一起玩啊。”
“我買單!”
突然,腳步一頓,前女友發現黎峥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臉上也仿佛凝固了,忽然想起什麽,輕笑一聲。
“他沒空。”
直到打掃衛生的阿姨推開門,賀從容才醒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概有十幾個小時,甚至更長。他做了無數個夢,每個夢裏的唯一主角只有他跟黎峥,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阿姨表示歉意地鞠躬:
“對不起,少爺,我以為你不在家。”
“沒事。”
賀從容下了床,徑直去洗手間洗漱,他不知道現在是上午還是黃昏,拿起手機一看——
“9:27”
許久沒去公司了,他總得找點事情打發空閑,黎峥突然從自己的生命裏抽走,像剝離他身上一塊肉,他站在鏡前,望向鏡中人,緩慢地将牙刷放入口中,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巨大悲傷的背後是無盡的空虛與茫然,他不知該如何自處,更不知道如何與黎峥相處,他竟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他跟自己是至親的兄弟,而這一切,黎峥都知道,他早都知道。
賀從容伸手捂住腦袋,劇烈的疼痛如同裂縫在頭頂炸開,他發抖的右手撐在水池邊,視線又變得模糊,他還沒站直,險些又滑到地上,正好被走出房間的阿姨看見,阿姨趕忙丢了掃帚,跑過來一把扶住賀從容:
“少爺,你沒事吧?”
勉強撐牆站住的賀從容擺了擺手,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仍要強顏歡笑表現出自己并無大礙。就連來打掃衛生的阿姨都看得心疼,她默默地走開,撿起地上的掃帚,朝樓下去了。
放在水池臺上的手機開始不安分地振動起來,賀從容順手拿起手機,來電顯示兩個字——“費承”。
“什麽事。”
“在家呢?”
“嗯。”
賀從容漱口,拿起毛巾,單手打濕,邊夾着電話,邊洗臉。費承知道日常狀态跟萎靡不振是兩種概念,從手機聽筒裏傳來的聲音分明是第二種,畢竟他替那小開牽線搭橋,送佛送到西,做好人做到底,他狀似不在意開口,實際意有所指:
“上次丁浩跟你談得怎麽樣。”
“丁浩是誰?”
費承被賀從容的問得一噎,只好回應:“就是那小開。”
“哦,他啊。”
“說好了,不過他沒聯系我,我這段時間也沒去公司。”
費承朝坐在沙發上的小開使了個眼色,那小開也放下心來,舒了口氣,費承調轉個方向,翹起二郎腿:
“今晚一起吃個飯吧,人家上你公司找好幾回了,都吃了閉門羹。”
“現在在我這兒呢。”
“正好今天楚文晚上要在酒吧請客。”
“我等會兒去趟公司,談事情順路去你公司談就是。”
挂了電話,費承朝丁浩聳肩,丁浩趕忙站起身來走到費承面前,急切地問道:“他怎麽說。”
“他說他等會兒到我這兒。”
“你沒什麽事吧現在。”
“沒,沒事。”
“行吧,那你就先坐這兒等吧,我開個會,中午一起吃飯。”
“好。”
費承接過秘書拿來的文件,掃了一遍,從西褲口袋裏掏出手機,對話框裏回複一行字——
“小懶蟲起床了?”
“嗯。”
“我洗漱完就去公司找你。”
兩條信息傳得極快,費承勾起唇角,站在一旁的秘書不敢看費承的手機屏幕,只是一向不茍言笑的費承居然拿着手機笑起來有點反常。費承快速按下鍵盤,眼看就要走近會議室,他只好發語音——
“不急,我馬上開會,先不跟你說了。”
“寶寶,晚上我去接你,乖乖等我。”
……
秘書臉色發青,不敢看一眼肉麻到極致的費承,到底是哪路小妖精能把費總迷得神魂颠倒,連“寶寶”這種詞都能不害臊地講出口??
這個女人,不簡單。
費承沒在意身邊秘書的臉,徑直踏入會議室,一秒切回開會模式,幹淨利落地鎖屏關靜音,把手機扣放在桌上。
等賀從容去公司視察了一圈,再到費承的公司已經到了下午5點,氣溫降低,天色暗得越來越快,賀從容把車鎖好,直接上了樓,在前臺的引導下,打開費承辦公室的門——費承不在,那小開倒是坐在那兒看手機,一聽門響,下意識就轉過臉來,看向賀從容時,臉上堆出驚豔。
“賀少,您終于來了。”
賀從容見他一副不知該如何自處的樣子也沒有出言揶揄,微擡下巴,兩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神情淡漠,只是眼下的青灰痕跡顯示他睡眠不佳。
“費承呢。”
“他去接人了。”
?
賀從容一時沒反應過來,一瞬間恍然大悟,帶上了門,坐在了小開的對面,幾乎沒有在意他,拿出手機,故意在忙些什麽,但仍舊恹恹:
“對不起,我這段時間沒去公司,讓你白跑了。”
賀從容沒覺得什麽,丁浩卻有點不自在,而且他跟賀從容共處一室,還關着門……正當他走神之際,賀從容道:
“這是我的號碼,如果有什麽事,聯系我。”
沒想到賀從容會主動給他號碼,就算這句“對不起”毫無歉意也沒關系,丁浩湊近賀從容,站在他的身邊,彎腰看他屏幕上打出的號碼,按下以後,賀從容的手機響起。
“哦對,還沒自我介紹。”
丁浩想起上午費承在電話裏用“那小開”三個字概括自己,有些不自在,雖然在賀從容的心目中,他臉上就寫着“那小開”三個字。丁浩好歹也是X氏企業的大少爺,走哪兒不是被人捧着,只是認識費承、賀從容以後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錢人也分不同層次。賀從容存下號碼,指尖停在姓名那一欄,擡頭看向丁浩,薄唇輕啓:
“叫什麽。”
被賀從容一看,丁浩瞬間一顫,心髒忽然漏跳兩拍,從他第一次見賀從容,就挪不開眼,才生了主動結交的念頭,只可惜賀從容不領情,丁浩也心灰意冷,知道高攀不上便罷,誰知來了個合作機會,他自然心向往之,再次燃起熱情與期盼。
自打他出生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但最好看的還不是這張臉,而是賀從容身上清冷孤傲的氣質,像一片從未有人踏入的雪地,誘人一探究竟。
“發什麽愣,你叫什麽?”
見賀從容有些不悅,丁浩這才反應過來,只是賀從容那雙眼睛猶如一池寒潭,冷幽深邃,一旦望入便拔不開視線。
“我叫丁浩,甲乙丙丁的丁,三點水浩。”
“行了。”
丁浩站在原地,看見賀從容從沙發上站起來,推開費承辦公室的門,背對丁浩說道:
“我出去抽根煙,他回來叫我。”
連聲音都這麽好聽,丁浩覺得自己完了。
等賀從容關上門,他才想起來回應一聲“好”,突然意識到什麽的丁浩,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賀從容不是來找他談生意的嗎,他找賀從容不是為了敲定細節的嗎,為什麽賀從容一定要等到費承才肯聊項目?
他能看出賀從容精神不佳,但身上那股病氣似乎讓他更迷人了。丁浩喜歡美人,不論男女,只是要把賀從容,難度系數實在太高了,他不敢想。
席洲站在市中心最奢華的購物中心門口,朝熟悉的車招手,費承戴着墨鏡按下車窗,看他拎着大包小包,寵溺一笑:
“買了什麽。”
“給費先生買了領帶、西服,還有手表。”
“那你自己呢?”
席洲坐下副駕駛,費承忽然欺身而上,嘴唇幾乎貼近他的側臉,他以為費承要做什麽,根本不敢動,閉上眼睛,連呼吸都在顫抖:
“沒有,我沒什麽要買。”
結果費承只是替他系上安全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