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籠中雀
風水城,客棧。
墨染像只隼般停在窗棂上,伸手輕松推開鎖好的窗,窗栓應聲而落,漠然進門,看着在桌案前提筆寫信的風花雪,在他面前落座,問道:“什麽事?”
風花雪頭也沒擡:“等會兒讓人把這信送出去,讓人在外面跑一圈,當着斯年的面再給我。到時候,你跟我一起走,讓南歌和明流煙送斯年回風家。”
“讓她們四個一起?”
墨染有點不太贊同,說起顧斯年也是很瞧不上,“顧斯年還不如她身邊那個叫扶南的。”
風花雪收了筆,将寫好的信折了折遞給墨染,一派正色:“師父也覺得你不如我。”
墨染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起身就走。
風花雪嘆了口氣,解釋道:“墨染,我可以護着她,但是她也要在萬一我有什麽事的時候能自保。”
墨染腳下微微一頓,不明顯,可憑着風花雪的眼力,自然看得清楚。于墨染,這話他感同身受。
三日後,風家。
顧斯年站在大門前,目光沉靜,只一眼已經将眼前的整個格局打量幹淨,風家不同顧家那種百廢待興的姿态,更像是一個森嚴戒備的刺猬,不用進去,只靠近,迎面而來的風都帶着肅殺。
庭院裏見不到一個下人的身影,也沒人通傳。
南歌和明流煙直接将人領到大堂,裏面倒是人很齊全,高座是個一襲紅色勁裝的半老徐娘,妥妥是個巾帛的角色,左右也分別坐了個人。南歌對着那半老徐娘抱拳颔首致意道:“見過紅主子。”
明流煙微微屈膝福身。
顧斯年站着沒動。扶南颔着首,自家小姐沒吩咐,她也沒動的必要。
那半老徐娘用鼻孔哼了一聲,眯着眼,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姿态。這也難怪,她叫紅塵,是風家老人,真要算起來是風花雪老爹的小老婆,平日裏風花雪對她也不會疾言厲色。
挑眼,“這就是顧家那個小姐?”
南歌應了聲。
顧斯年看了紅塵一眼,真的就是看一眼,沒任何意思。
紅塵不高興了,畢竟風花雪不在,猴子稱大王,她一向就是那蹦跶的猴子,左右風家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留守風家的人拿主意的,所以風花雪一向無視。可挨不過天長日久啊,位置坐斜了也是有的。
不待顧斯年反應,紅塵欺身而來,長鞭從她耳邊呼嘯而過,愣在劈斷了幾根被鞭風揚起的長發。
顧斯年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這倒是引得那兩個分坐兩側,專心研究茶水,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之人的注意,好歹是往她身上掃了一眼。
紅塵變了顏色,那點似笑非笑全收了起來,是真的惱了:“這顧家小姐尚未與樓主成親,就擺這麽大的譜,日後怕是沒我紅塵的立足之地。哈哈哈……真是新鮮,我偏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能嫁進風家。”
見着如此喜形于色的人,顧斯年卻是安心不少,她深怕自己遇上那些深閨寂寞只知道宅鬥的婦孺,那是她一個光明磊落的現代人防不勝防的,而紅塵這樣子的,正和她心意。
紅塵長鞭在極近的距離再度呼嘯而來。
顧斯年仰頭,看着長鞭掠過自己頭頂,然後被南歌握在手裏,早在預料之中,倒是紅塵狠厲之色吓得扶南全神戒備。
南歌勸道:“紅主子,請三思。”
紅塵哼聲收鞭,極其意外地鞭子擦過顧斯年的耳朵,留下一道血痕,破了皮,滲出點點血珠。
明流煙呀了一聲:“顧姑娘,你耳朵流血了。”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讨顧斯年的好,還是要冒着得罪紅塵的風險挑撥一下,最好能讓她們初見就打個頭破血流。
顧斯年給了扶南一眼,讓她把心放進肚子裏,随意問道:“風花雪當時說什麽時候回來?”
“說是小姐到風家後,許還要個三五六日的樣子。”扶南回了話,掏出手巾要幫忙擦血跡,被顧斯年避開了。
紅塵蹙眉,珍視的目光從長鞭上轉開,看着顧斯年嗤笑道:“怎麽,搬救兵啊。也是,在外頭打架打不過哭着回家找娘很适合你。”
“我會轉告風花雪,你說他是我娘。”顧斯年扯着嘴,笑得很沒有誠意。
紅塵瞪着眼,迅而平息下暴漲的怒氣,故作公正道:“顧家小姐是吧,你到底還沒嫁進風家,樓主走得急,也沒留下個吩咐。風家規矩,向來是不留平白的外人,你要留在風家,看在你好歹還有個顧家小姐的名頭,風家可以許你溫飽,再有個一方之地睡上一覺,不過你總要有東西拿來換才行。”
那事不關己姿态的兩人聽她這麽一說,都似有似無地流露出一點不贊同的眼風。這兩個才是高明之人,不至于“毫無建樹”,起碼有點表示,這要追究可以是迫于紅塵的“淫.威”。
南歌和明流煙都象征地在口頭上幫顧斯年說了幾句:“紅主子,她畢竟是風大哥……不太好吧……”
于是火上澆油。
紅塵看了她們一眼,她們很“識相”地閉嘴,紅塵挑眼道:“怎麽?顧家小姐,不敢了麽?”
顧斯年笑着道:“怎麽會,應該的。不勞而獲都是上了年紀的,我們這種花樣少女自然要自己養活自己。”
這話裏夾槍帶棍的,讓紅塵黑了臉,于是“接風宴”也不用想了,直接被丢進了柴房,先劈柴,視情況再決定能不能得到一個窩窩頭作為晚飯。
“小姐,我這還有莊主準備的藥膏,我幫你上藥。”
扶南等那些人一走,也不管一地要劈的柴火,急急地從懷裏掏出傷藥要幫顧斯年上藥。
顧斯年道:“收起來。”
“可是小姐……”扶南有些急切。
“你懂什麽。”
顧斯年頓了頓,看了看小院子四周道,“你聽一聽四周可還有人在,隔牆還有幾只耳朵?”
扶南不解道:“小姐內力高出我許多,不是……”
顧斯年半耷拉下眼睑,看得扶南噤聲,也是恍然才明白過來,自家小姐傷重失憶,空有一身絕世武功,高深內力,完全不會用。
“沒人了。”
扶南搖了搖頭,又補充了句,“但要是有內力深厚的,能站在更遠的地方,就算是靠近也能控制氣息不讓我發現。”
顧斯年擺擺手:“行了,有那等高深武功的不屑偷聽我們兩個說什麽,會來的都是小角色。”
此時此刻,顧斯年很陰暗地覺得幸好顧家那場大火逃出來的是扶南,要是咋咋呼呼哭哭啼啼的扶桑,她估計這會兒想自己動手殺人的心都有了。
“小姐?”
“那個叫紅塵的明顯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至于另外兩個估計不會插手,而南歌和明流煙,左右是火上澆油的貨色,不足為懼。”
扶南小心翼翼建議:“小姐,莊主給我不少銀子,不如我們在姑爺回來之前先在外頭住。”
她看了看整個院子,還有那個據說是讓她們休息的柴房,也沒一張床,她倒是無所謂,可是自家小姐就……
顧斯年自有一番考量,風花雪提過的那個道士,她想留在風家打聽打聽,最好能趕在風花雪回來之前有點線索,這樣也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逃婚了。再說了,那個道士的存在還有待商榷。
不過,風花雪能看出自己有異,說明他掌握了點什麽,不能在風家找到,勢必也要留在風花雪身邊,那一開始蹿出來的這些跳梁小醜,以防日後礙事,還是盡早斬于馬下比較好。
“小姐?”
扶南以為顧斯年在盤算出去後的日子,又将那疊厚厚的銀票掏了出來,“莊主還說了一個地方,說在那邊為小姐存了嫁妝和風家送來的聘禮。即便是一輩子不回風家,小姐也能高枕無憂。”
顧斯年想了想那個一見自己就掐自己脖子,覺得自己丢盡顧家臉面,恨不得自己死的顧唐年,神情有點微妙。
想歸想,出言卻是另一番說辭:“你看風家,我要是落跑、逃婚,你以為憑我們兩個能跑到哪裏去?這種下風家臉面的事,風家肯定是要找回場子的。”
扶南到底是家養的丫頭,夠忠心,卻也沒什麽心機,聽她這麽一說,就急了:“小姐,那我們怎麽辦?”
“紅塵那個人,過剛,所以易折。”
顧斯年分析,“所以她的招數肯定都是明面來,好應對,我們要防着的反倒是南歌還有明流煙會行小人之舉。何況,我們既然要留在風家,風花雪不在的日子肯定不少,不頭一回就讓他們消停,以後不消停的就是我們。”
顧斯年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傷:“我們現今在她們眼裏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不如,所以最好的應對之策是借刀殺人。我這傷不能治,一點小傷,一時半會兒不會怎麽樣,能撐到風花雪三五六日回來,最好的是我的傷再重些,或者她們多來找茬,我們兩個越慘,風花雪越可能動怒,到時候這些個定要憑蹦跶得歡實程度論罪。”
扶南看了眼她的傷,心理還是過意不去:“小姐,難不成沒其他的法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顧斯年撈起一把柴刀,似模似樣開始劈柴,“既來之則安之。不怕她們下黑手,就怕暴風雪來得太溫柔。
扶南有聽沒有懂,只覺得自己小姐重傷腦子肯定還沒好,說話也古古怪怪的,很是讓人費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