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舊事
官船在運河上穩穩前行, 肅王背着手站在走道上看着對岸,岸邊的村落屋頂傳出了袅袅青煙,有那小販挑着擔子的匆匆在趕路, 也有那不怕冷的稚童, 在路上蹦蹦跳跳的, 頭頂上的小揪揪也随着他的動作不斷的晃動, 看得肅王直發笑。
隔壁船艙的聞承打開門出來,對着河岸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見肅王一臉的笑意,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
“想到什麽好事了,笑得這麽歡?”
肅王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怎麽,舍得起來了?”
“嘿嘿, 我得去老袁那裏,你不知道, 那厮真會吃,白天靠岸時他去買了許多佐料,晚上烤魚用上了,那魚一口咬下去, 就是打你耳光也舍不得放開。
還有啊, 昨晚老鄧和鄭大把他藏的玉堂春翻了出來,你不知道那厮多能藏,這麽個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屋子,他居然生生在屋裏藏了許多美食美酒!”
聞承說得眉飛色舞, 就差口水沒流出來了。
“出息, 原來早起是為了那口吃食,難道廚房送來的飯菜不好?”
這次前去, 廚房上的人都是蕭晚之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做的飯菜新鮮可口,比他們以前出去時當差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那不一樣,主要是大家在一起熱鬧,我走了啊,就不陪你用飯了。”聞承笑嘻嘻的道:“我也不邀請你去了,你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肅王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房間。
這幾個人,一上船就自來熟混在了一起吃吃喝喝,哪次邀請過他?
西海送來了食盒,将食盒裏面的碗碟拿出來擺放好,正要退出去時,肅王叫住了他。
“他們都在老袁那裏”
西海一愣,回過神後忙答道:“是,鄧師爺聞世子他們都在。”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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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恭敬的退了出去,然後加快腳步,急匆匆的跑了下去,推開老袁的艙門,見裏面熱熱鬧鬧已經擠滿了人。
鄧師爺手裏拿起一大包醬肘子,看見了西海,忙叫道:“西海,快來快來,這個醬肘子可是豐樂樓的看家菜,老袁這厮不厚道,居然想藏起來自己享用。”
西海眼睛一亮,忙擠過去直接拿起一塊就啃。
老袁真的是太富裕了,豐樂樓的醬肘子,惠豐樓的酒,他們這些王爺的貼身侍衛,每個月的月例銀子不少,可是他們也不敢上這些大酒樓去,随便幾個菜,再來壺酒,一個月的月例只怕都不夠。
老袁心痛得大喊道:“老鄧,你莫非是屬老鼠的,藏哪兒你都能給我拱出來。”
“哈哈哈哈,老袁你就甭藏了,有什麽好的幹脆拿出來大家一起分食了,省得大家掂記。”聞承啃掉一大塊豬蹄,油膩膩的手在老袁肩上拍了拍。
老袁不住的躲藏,看着嶄新襖子上的手印,臉都皺成了一團。
“哎喲,我的世子爺,這可是新襖子,嶄嶄新的,您看,您這一拍,這油印可難去掉了。”
“你這厮,你又是美酒美食的,你缺買衣衫這幾個銀子?”聞承斜睨着他道。
“這些美食美酒可不要銀子,不然誰舍得給你們這樣白吃白喝?”老袁嘴裏直嘀咕抱怨:“哎喲,以前的那件新襖子被弄破了,這件新發的又沒保住。”
“咦,不要銀子?竟然有這麽好的事?”鄧師爺耳朵靈,聽到了他的嘀咕,忙急着問道。
老袁看着這群成天在他這裏混吃混合的人,雙手一攤,幹脆直白的交了老底。
“酒樓都是王妃的嫁妝,我們這些只要在外當差的,都可以去挑出門能用得上的吃食。不然,你以為大家都争搶着要出來當差是為了什麽?說句不該說的話,大家頭上的腦袋都只有一個,掉了就沒了。可人麽,不都是為了活着的時候痛快點,吃好喝好玩好?就算去了,也不枉此生。”
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老袁笑了笑。
“前面的鎮子上有惠豐樓分店,大家都可以去享用,嘿嘿,出來的時候王妃說了,不管是王爺帶來的人,還是王妃陪嫁的人,大家都是肅王府的,不分你我彼此,一視同仁。”
鄧師爺第一個回過神,怒瞪着他道:“那你這厮為什麽在京城的時候不說,咱們也好去備一些,省得跟你在這裏搶。”
“我這不是剛接到王妃遞來的消息嘛,王妃前陣子那麽忙,一時沒有想起這事,你看,她一想到,馬上當做一級急令遞了過來。再說了京城裏的多貴,要是你們都去了,那酒樓還不得被你們吃垮了?”老袁振振有詞的說道。
“你這厮,你摳也就算了,王妃才不會像你這樣小氣。”鄧師爺笑罵道。
肅王站在門外,看着一屋子的熱鬧,也與有榮焉的笑了起來。
剛才北山也給他送來了京城遞來的消息,簡單的幾句話,他看了很久。
……………………………
京城齊國公府。
阿蠻手裏拖着一個大布老虎,蹬蹬瞪在屋子裏跑來跑去,嘴裏不斷的叽叽咕咕說着聽不懂的話,許夫人彎下腰伸出雙手追在他身後,生怕他跌倒了。
紀氏也微笑着溫婉的站在旁邊看着,不時的上去搭把手。
“哎呀你快去坐,阿蠻有我看着就成。”許夫人忙對她說道。
蕭晚之看了眼下意識護着肚子的紀氏,她這是又有了身子?
“還不滿三個月,連宮裏的貴妃娘娘都沒有告訴。”韓老夫人笑看着蕭晚之說道。
“怪不得夫人那樣開心。”蕭晚之也笑着說道。
“以前沒有阿蠻的時候,每次阿承外出當差,她呀,就跟剜了她心似的,成天在家裏魂不守舍坐立難安。現在有了阿蠻,阿承出去她雖然也會擔心,但是不像以前那樣一幅活不下去的模樣了。”
韓老夫人感嘆道:“這次紀氏又有了,她的精力都被紀氏與阿蠻分了去,別說阿承,連你舅舅都抱怨,說是自己在屋裏站了半天,自己的媳婦愣是沒有瞧見他。”
“舅舅這是跟自己的孫子吃醋不成?”蕭晚之微笑道。
“可不是,那也是個小心眼子的,來我這裏抱怨,我都不稀得理他。”韓老夫人撇了撇嘴道:“這男人都太拿自己當回事,你看得緊了點吧,他當你管東管西嫌你煩。要是你不管他吧,他又覺得你不将他放在心上,要不瞧他是我兒子,我一大耳刮子刮過去。”
蕭晚之抿嘴笑了起來,齊國公與聞承在這幾個女人中間生活,都挺不容易的。
“可這女人成了親,總得有個孩子,不為別的,也不為男人。這後宅的日子冷清得緊,生活總得有個寄托,有了兒子,兒子又生了孫子,一輩子就這麽囫囵過去了。”韓老夫人繼續說道。
蕭晚之微笑不語。
韓老夫人見她不搭話,也不再多說,将話題轉了開去。
“這個年你太忙,沒有去幾家吃年酒,哎喲好多家都熱鬧極了,說媒議親的都有好幾家。”韓老夫人湊過去,低聲說道:“崔奇想給崔昉定錢幾道的小女兒,就是福王妃的小妹妹,可是崔昉沒看上,死活不同意。”
蕭晚之眉毛挑了挑。
崔奇想将福王拉去魏王的陣營,連崔昉的婚姻大事都可以拿來做籌碼,他就這麽一心為魏王做想?
阿蠻想爬上高案去拿上面的花瓶,許夫人抱住他跟他講道理,可他哪裏聽得進去,扭着身子手拼命伸向高案,嘴裏不住的尖叫道:“要,阿要!”
韓老夫人看了一眼,揚聲道:“你們帶他出去,看不到他就不要了,哎喲屋子裏的瓶瓶罐罐都快被他給摔完了。”
阿蠻的奶嬷嬷忙上前抱起阿蠻曲膝施禮後往外走,許夫人與紀氏也匆忙跟了上去,呼啦啦的丫鬟婆子一起散了去,屋子裏都亮堂了不少。
“這下好了清淨了,咱們祖孫倆好好說說話。”韓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
“外婆,您說崔奇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麽?”蕭晚之不解的問道。
“我記得大約四年前,我去福安寺給老頭子做法會,那天我正跪在一座菩薩身後,聽到殿外有人走來,我正想起來瞧瞧是誰時,那人已經到了,跪在菩薩前祈禱了起來,我也便沒有再出去打擾。
那人說,希望菩薩保佑自己的兒子,能登極樂世界。
當時我想,又是一個失去兒子的傷心母親。等那人走了,我好奇的偷偷瞧了瞧,原來是崔奇的夫人黃夫人。”
崔奇的夫人黃夫人是續弦,他原配夫人無子,因病去後又娶了原夫人的堂妹。
黃夫人生了一子崔昉與兩女,崔奇後院其他妾室有人生了一女。
“崔奇共一子三女,黃夫人在生崔昉之前有懷孕過?”蕭晚之蹙眉道。
“黃夫人這些年極少出來,那一次我見她瘦得風一吹都要倒下去,要不是見到她身邊的嬷嬷,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她。以前她年輕的時候我見過,是個非常活潑明豔的小娘子,崔昉長得極肖她。”韓老夫人目露惋惜道:“京城裏都說崔奇是謙謙君子,有才有貌,可這人啊,真是讓人看不明白。”
蕭晚之沉吟道:“這裏面的事一時也弄不清楚,我讓人仔細的去打探,看能不能打探出來。不過崔昉能駁了崔奇去?”
“崔昉要是打定主意不同意,你能按着他成親,你還能按着他頭洞房不成?”韓老夫人撇撇嘴道:“崔奇也沒法子,這不是結親,這是在結仇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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