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極樂
西方極樂世界又稱‘安樂世界’，是佛宗淨土聖地。其子民皆是七寶池蓮花化生，皆具金剛那羅延身的無漏大阿羅漢，因其無諸痛苦，又名‘極樂’。
極樂淨土有三千世界，梵天境是其中的一小世界，是如來座下弟子青音尊者所創。
作為一只觀賞類的靈寵，黑栗十分幸運，曾前後來過兩次來到這西方極樂世界。
第一次來，是跟随他的第一任主人司戰神君墨滄大人，前來請如來佛祖給一個魔頭下滅魂咒。彼時是梵天境還未創化，此處還是一處無邊無際的黑暗坑洞，專門用來處置六界中凡事的各類窮兇極惡、無法消滅的魂魄。美名其曰淨化，實際上就是消滅。此處是無數惡魂的終結點，一度令六界妖魔為之膽寒。
“君上，佛門不是慈悲之地麽？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地方，就像地獄一樣！”
彼時黑栗尚且年幼單純，他站在墨滄的肩膀上，只往那坑底看了那麽一眼，就覺得心有餘悸。
墨滄皺了眉，他生氣了。
那時候是黑栗剛剛因為無與倫比的漂亮外表被墨滄從孔雀山帶出來，時間沒有超過三十年。黑栗也懂得察言觀色，他見墨滄生氣了，便縮着尾巴不敢再吱聲。
後來中古大戰爆發，黑栗有幸得以跟随墨滄的軍隊觀戰，見證了那一場覆滅天宮的戰争。在那之後，新天建立，八位年輕有為的神仙共同治理六界，他的主人墨滄便在其中之一。
八神中有一位神君，因其仁慈善良，心胸寬闊，頗得老一輩神仙的看中，接連三屆當選神王。
這位年輕神王風姿無限，酷愛收集六界美貌之物。無論神仙還是凡人，飛禽還是走獸，妖魔還是鬼怪，只要是美貌殊色，皆被他所追捧。
作為這天地間唯一的一只黑色孔雀，黑栗有幸入了神王陛下的青眼。彼時黑栗脫毛，掉下一根尾羽。神王竟去請求墨滄，願以一座天宮來交換。
墨滄聽聞訝然，繼而仰天大笑，道：“陛下既然喜歡這畜生，小神便将它贈送給陛下了。”
言畢，命人将黑栗裝在金絲籠裏，送去了神王宮中。
那是黑栗第一次被人抛棄，他震驚無比，傷心無比。伏在神王為他打造的純金宮殿裏，卻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面，哀嚎啼鳴不止。甚至多次以頭去撞那金碧輝煌的牆壁和柱頭，撞的頭破血流。還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羽毛都狠心拔了下來，血淋淋地丢了滿處。他想着既然神王喜歡這些羽毛，索性都全部給他好了，這樣神王就可以把他送回去了。
“哎。我無心的一句話，只想求一根翎羽，不想現在竟害了你。你又是這般忠烈，不願侍奉二主，瞧你這周身的血孔，真是對自己太狠了……可他随手就将你送了，可見并沒有多珍惜你。你放心，我也是真心喜愛你，只要你願意，以後我必會好好疼愛你。”
那時黑栗渾身沒了毛，血淋淋的可怕極了，難看極了。他想任何一個愛美的人，瞧了他如今的模樣，定然都會退避三舍，厭惡無比。
可是神王卻并沒有嫌棄他，反而十分心疼他。神王為他細心的治療周身的傷口，又将滿地黑羽收集起來，用神力凝結其中，為他織造了一件羽衣。穿在身上就像是長在身上的一樣，完全看不出來是假的。
“你穿着這件羽衣，今後就有了我的庇佑。無論今後遇到什麽危險，它都能助你不受侵害。”
這件羽衣的确十分強大，它後來保護了黑栗很多次，最後一次，是幫助他從孔雀山逃出來，沒有被雷池的赤練金火燒成灰燼。
神王果真對他很好，無論走到哪裏都讓他坐在他的肩膀上，有時睡覺也讓黑栗停歇在他的旁邊。他時常撫摸黑栗的頭和身子，那是黑栗從未得到過的愛撫。墨滄從來不會這樣親昵他。
黑栗漸漸地适應了這樣的生活，在他的新主人神王陛下的寵愛下，成為了九重天上最快樂的靈寵。渡過了他這一身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有一次西方世界廣發邀請函，要辦一場佛法盛世。原來是一位尊者飛升了，還将那令六界膽寒的黑洞天坑，創化成了一處極樂美好的世界。
黑栗載着他的新主人，飛向華光萬丈的梵天聖境。當他瞧着那往日裏黑洞洞的可怕天坑，變成了霞光萬丈的七彩蓮池時，不由得發出了驚呼。
“哇！好漂亮啊！”
黑栗一時忍不住，放下神王後，便快樂地在梵天境裏飛翔了起來。
神王伸出手臂，黑栗便從天邊飛回來，穩穩地落在地上。因為他的身形已經長得非常巨大了，他可不想再像一只小鳥一樣地站在人肩膀上。但是他歪過頭去親昵地蹭了蹭神王的手掌，深藍色璀璨的寶石眼睛裏有無限的欣喜和歡愉。
“陛下！陛下！我真開心！”黑栗啾啾地叫道，驚擾了唱吟的佛法聲。
“噓。”神王樂呵呵地讓他不要吵，指着遠處的最大最美麗的一座蓮花寶座輕聲道：“瞧見那個花和尚沒有？這裏是他的地盤，今天是他揚名諸界的好日子，你若是攪亂了這裏，當心他抓你去做和尚。”
黑栗悚然，“陛下，我不要做和尚！”
他知道和尚的意思，不但不能交-配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還要被剃光了羽毛！雖然他現在的确沒有太多毛發了，然而他可受不了不吃肉不喝酒，更別說他期待已久的交-配！他、他到現在還沒有配偶呢！
“呵呵。那你就要乖乖的，自己去一邊玩兒。”
神王放他去跟其他靈寵玩耍，約莫是吓他的讓他不要搗亂，黑栗卻十分乖巧，再不敢亂飛亂叫，一直縮在一朵蓮花旁邊。生怕被抓去當和尚。
“這不是小黑将軍嗎？”一個年輕和尚踏過蓮花，白衣勝雪，帶着溫潤笑意翩然而至：“許久未見，小黑将軍更漂亮了。”
黑栗吶吶地擡起頭望着他，謹慎地道：“謝謝，你也很漂亮，花和尚。”
他本來是禮尚往來的誇獎對方，沒想到卻招來旁邊羅漢的斥責：“你這畜生。”
竟執杖來打他。
黑栗吓地跳進了蓮花池裏，不是他膽小，實在這羅漢周身翎羽耀眼，讓他生出跪拜的敬畏之心。
這時候原本在一旁跟人聊天的神王趕緊過來了，對着那年輕小和尚行了個佛禮，笑眯眯道：“尊者。”
年輕和尚還禮，“陛下。”
羅漢說：“原來是神王陛下的座駕，也該好生教養。”
黑栗心想，這羅漢好大的口氣，竟然敢對神王這麽說話。
卻見神王接連賠笑：“失禮失禮，菩薩莫要見怪。”
羅漢和年輕和尚走後，神王拍着縮在蓮池底下的黑栗的頭，道：“方才那是孔雀大明王菩薩跟青音尊者。你做什麽惹他們生氣了？”
一聽孔雀大明王菩薩幾個字，黑栗都吓哆嗦了，打着擺子哭道：“我、我不清楚。就是，跟那個花和尚打了個招呼而已……”
神王臉色一變，“莫非你方才也叫他花和尚？”
黑栗點頭。
“哎，你……真是只呆孔雀。”神王無奈地嘆氣，最後又笑起來，“我跟你說，以後別亂叫了。再見了那人，你要跪着磕頭，說拜見尊者。知道了嗎？可別再亂叫了。”
黑栗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也還是用力地點頭：“嗯嗯！”
“诶，我忘了。你還沒修成人形，不會磕頭……小孔雀啊，你可長點心吧。你都三百多歲了，再不修人形，就沒機會了。”
神王當時很是替他擔憂。即使飛回神宮的路上，也一直憂心忡忡。
黑栗很是不解，“陛下，為什麽一定要修人形呢？”
神王說：“你一直是只孔雀，做很多事不方便的。”
黑栗那會兒不覺得有什麽不方便的，他問：“嗯？比如呢？”
“比如……比如你最想要的交-配。”
“咦！”黑栗幸好不是人，不然他現在臉一定紅透了。可是他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道：“可是，可是他們不是說，交-配的時候只要把我的xx放進母孔雀的xx裏……”
神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頭，言語間很是失望：“你這只呆孔雀。那多沒意思啊，我跟你講，當你變成了人，你不僅可以跟母孔雀xxoo，你還可以跟龍、跟老虎、跟獅子……總之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你想跟誰就跟誰啦！”
黑栗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震驚極了，“哇，人，人那麽厲害的啊。”
“那是當然。怎麽樣，想不想變成人？”神王笑呵呵地問。
黑栗激動地渾身哆嗦：“嗯，嗯！”
他以前以為他只能跟孔雀做那種事情，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比他更漂亮的母孔雀。黑栗年少時也是很心高氣傲的，被神仙們各種誇天下第一美孔雀，自然就誰也看不上。現在神王說只要變成人就可以随便跟哪個物種交-配啦，他高興的快要瘋啦！
哎呀呀，天宮裏好多好多美人呢……
後來黑栗果然勤奮地修煉，但是他作為一只觀賞類靈寵，資質很差，修為怎麽也提不上去。修了好幾十年還是只能變出一個屁股，把神王笑的捂着肚子在椅子上打滾。
黑栗越來越氣餒。如神王所說，他已經快四百歲了，再這麽下去，他就要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只活到老死還沒有交-配的孔雀了。
神王為了安慰他，在他四百歲生日的時候，給他舉辦了一個宴會。還找來了許多漂亮的靈獸，還去借了西王母養的一只孔雀。那只孔雀渾身雪白的羽毛，一雙寶石紅的眼睛，當真是除了黑栗之外的又一只絕美孔雀。
但是黑栗一點都提不起興致來，因為那只白孔雀，也是只公的。
“這有什麽，公的跟公的也可以搞，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當處男？快去快去。”神王鼓勵他。
黑栗的新世界大門又打開了一處。他最後鼓足了勇氣，去找那只白孔雀搭話，但是對方一見他就歡天喜地的喊了聲：“表哥！你好！”
黑栗一下就萎了，“表弟，你好。”
打完招呼，黑栗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怎麽了？”神王關切地問他。
“他跟我是親戚，我跟他在一起是亂倫，會被天打雷劈的。”黑栗一本正經地胡說道。
神王蹙起好看的眉頭，“這話又是誰教你的？”
随後想到前些日子天宮裏有一堆兄妹搞在一起，被罰了雷霆劫難，又罰下界入了六道輪回。當時天宮雷霆霹靂以及那對兄妹的慘叫聲，讓整個天宮都為之震顫。想來黑栗是被吓住了。
神王連忙哄他，“是我疏忽了。不過你們都是孔雀，又不是人，人倫綱常管不着你們的。你要是喜歡他，就可以跟他在一起，我不會說你們的。”
黑栗點點頭，越發萎靡不振，悶悶不樂。接連好幾個月，連羽毛都有些暗淡了。這可急壞了孔雀宮裏的仙子，連帶着神王也有些擔憂起來。
有一天月老來宮裏做客，看到黑栗，非常驚訝：“呀，陛下這只孔雀生病了。”
神王急忙問：“是嗎？連您也看出來了。我也知道他病了，可是醫了好些，老也不見好。您老見多識廣，給看看吧，是什麽病這麽厲害。”
月老摸着胡子看了半天，諱莫如深地道：“陛下，這是相思病呀。”
“咦？”神王詫異，“難道小黑有喜歡的人了嗎？”
月老走後，神王坐在金碧輝煌的孔雀宮裏，守着黑栗愁眉不止：“小黑，你到底想要什麽呀？跟我說呀，我是神王，都會幫你解決的。”
“真的嗎？”黑栗睜開寶石藍的眼睛，深深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見他睜眼，神王立時興奮道：“那是當然的了。說吧，你喜歡誰？我去給你搶來！”
“真的嗎？”黑栗揚起颀長優美的脖子，溫柔缱绻地湊到神王跟前，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神王頓了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仍然道：“嗯，你說，是誰。”
黑栗一下笑了，寶石藍的眼睛裏滑出一滴眼淚，他将脖頸靠在神王的肩膀上，低聲道：“陛下，其實我……我已經可以變成人了。但是這天地間，長得比我好看的人太少了。我想來想去，既長得比我好看，我又喜歡的，只有那麽一個。”
神王似乎有些驚訝，“……是麽，誰那麽榮幸啊？”
“是您啊。”
作者有話要說：
神王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日一只孔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