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在椅子上呆坐了片刻,突然跳了起來。
六月八日淩晨,也是他的死亡時間!
他被車撞死之後來到了白悠果的身體裏,正好也是白悠果吃藥“自殺”的時間。他昏迷了一晚上,然後在早晨八點半醒了過來。因為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和周圍的情況,讓他卻忽略了自己本身的問題。
徐柏青讓自己努力适應白悠果這個名字,他沖到大門口抓起鞋架上的車鑰匙,又換了鞋子。剛想要出門卻又想起什麽,沖回到房間把手機抓起來踹進兜裏,四處翻箱倒櫃找到了幾百塊現金也塞進兜裏——如今都是個全民電子支付的年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開手機上的支付密碼——如果有的話。
幸好還有現金,否則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是個十分老舊的小區,車輛就在樓下和小區外面的空地上停着,似乎并沒有什麽正規的停車位。他捏了一下車鑰匙上的開鎖提示,身邊一輛電動車猛地歡快大叫起來。
徐柏青愣了一下,他盯着那輛小巧嫩綠的電動車看了一眼,又按了一下開鎖鍵,最後面無表情的撒腿就往小區外面走去。現在的電動車鑰匙做的跟車鑰匙一樣,這不是騙人嘛!
打了一輛車,他報出自己無比熟悉的地址,上了車之後就開始沉默不語。
司機在後視鏡裏一眼一眼的看他,過了半天突然問道:“兄弟,你是不是演電視的啊?”
徐柏青回過神,道:“不是。”
“那可真可惜了,我瞅着你長得真不錯,比我姑娘房間裏貼的那些男人都好看。要我說你應該去演電視,要不白瞎了這張臉了。”司機師傅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
徐柏青深深的嘆了口氣,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擡起手臂看向手腕的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一刻,自己家距離白悠果這邊的小區至少要橫穿燕市市中心,怎麽也得一個小時。因為嘔吐過,雖然喝了水壓下胃裏火燒火燎的感覺,可是畢竟吃了藥的是這個身體,就算自己的靈魂再怎麽強悍,也抵制不了身體帶來的痛苦。
他用手指頂着胃,盡量在司機東拉西扯中讓自己分散注意力,好讓身體難受的感覺沒有那麽嚴重。好在燕市今天堵的不是很厲害,一個半小時之後,他靠近了自己小區,結算了車費然後走進始發地對面的連鎖小吃店,點了一碗肉粥,坐在窗邊一邊吃一邊向那邊看去。
現場還沒有徹底清理完畢,長長的警戒線圍着那裏繞了一大圈,肇事車再撞完自己之後又撞到了旁邊的綠化帶裏,直到一頭撞上一棵得有三十公分粗的老樹才停下來,車頭深深的癟進去了一大塊,可見當時的慘烈。
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事發現場,徐柏青喝完粥,冷靜的思考了一番,然後走出小吃店,繞上旁邊的過街天橋,想事發地點走了過去。
雖然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可是警戒線周圍還是圍了一群熱心觀衆,抻着脖子鵝一樣的往裏面看,似乎這樣就能透過現象看到案情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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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不是那誰嗎?白什麽果?”一名帶着大檐帽的警察走了過來,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徐柏青看着眼前熟悉的這張年輕的臉。這是他的搭檔,也是他的徒弟,叫周莫寒。名字挺古香古色,可惜人有點兒不着調的樣子。之前他成天吐槽自己這個當師傅的是魔鬼,也不知道如今開始處理魔鬼的屍體,心裏是怎麽個想法。
“我今天沒事,就想來問問徐警官我母親那個案子怎麽樣了……路過這裏的時候看到你在。這是怎麽了?”徐柏青說出準備好了的謊話。還好刑偵隊離這邊不遠,否則自己這個瞎話還得重新編。
周莫寒臉色極為難看,道:“徐警官……你以後有什麽事就聯系我吧,帶手機了嗎?把我的手機號記一下。”
徐柏青看向案發地點,一地的血跡還沒有洗幹淨,刺的人有些眼暈,“為什麽要找你?”
周莫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聲音艱澀道:“徐警官……可能以後不能再辦你那個案子了。他,他昨天晚上遇到了車禍,已經走了……”
聽到了自己的死訊,還是讓徐柏青有些難受。
他動了動唇,道:“我父親死于車禍,我母親也死于車禍,如今辦理我父母案子的徐警官也死于車禍……這車禍是不是太頻繁了一些?”
周莫寒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每分鐘世界上會有多少起車禍嗎?如今查酒駕闖紅燈已經很嚴格了,可是架不住有人作死。當然,不是說我師父,相信我,這只是一個巧合,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去旁邊樹蔭下面休息一下吧。要不要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徐柏青搖了搖頭,問道:“肇事者呢?那輛車是他的?車都成那樣了,人呢?”
周莫寒搖了搖頭,道:“你沒事別亂問,趕緊回去吧。這邊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肇事者也死了,對嗎?”徐柏青收回目光,肇事車的車窗已經稀爛,透過車窗可以看到裏面斑斑血跡。加上變形的車門,裏面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他心裏也有數。
“你太敏感了,”周莫寒似乎有些不耐煩,“趕緊回去吧,看多了小心晚上做噩夢。如今你狀态又不好,瞅你這個小臉兒白的……趕緊回去吧,啊?”
徐柏青往後退了一步,他熟悉徒弟的性格,知道對方不想應付自己這個“外人”了,便道:“那我回去了,徐警官什麽時候……走,通知我一聲,我會來的。”
周莫寒已經轉過身了,聽見他這句話頭也沒回,只是擡起手晃了兩下。不知道那兩下到底是知道了還是讓他不用來。
這混小子!
徐柏青喝了粥又喝了水,胃裏沒有那麽難受了。他原本想在自己小區周圍走走,可是路過的小姑娘總是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最終只能打了車落荒而逃。
再次回到白悠果家裏,徐柏青打算整理一下自己以前沒有發現過的證據。不過首先他得先研究研究這個手機,畢竟這以後就是他的手機了,沒啥事也不可能換——最新款呢,他一直喜歡卻舍不得買的那一款。
白悠果的手機完全不像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手機。上面雖然有着好幾個常用的社交賬號,可是游戲類就只有一個消消樂,剩下的什麽如今年輕人最喜歡玩的搓啊搓和跳傘游戲都沒有,比老年人的手機內容還乏味簡單。
他想了片刻,先打開了某付款軟件,軟件沒有設密碼,不過卻是指紋支付。徐柏青深知指紋支付的不靠譜,但是如今卻謝天謝地,試了好幾根手指頭才确定打開支付軟件的指紋是左手的中指。
……這孩子內心還挺叛逆的。
支付沒問題,裏面也有着六位數的存款。徐柏青松了口氣,心道這孩子的錢比他上班累死累活存的錢都多,不過如今便宜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搞定了支付軟件,他又去翻看其他社交軟件。社交軟件分類也簡單明了,一類是同學,同學也分成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四個分組。一類是同事,同樣分了平面廣告,淘寶服裝和視頻廣告的分組。其中有個人單獨有着一組,叫經紀人組,打開後就露出王澤那張肥頭大耳的臉。還有一類是家人,這個家人裏只有兩個分組,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姥姥姥爺。
徐柏青回憶起白悠果之前說的那些話,他和父親那邊的親戚都不是很熟,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父親走了之後那邊親戚還來鬧過,想要把房子搶走。可是這房子的房本上只有周靜眉一個人的名字,那邊鬧了半天又罵又砸,最後還是走了。不過也是從那時候起,母親就再也不跟父親的親戚來往了。
後來白悠果成年,周靜眉特地把房子落在了他的名下,估計也是怕自己有個好歹,親戚們又來鬧。不過沒想到這個好歹來的這麽快,周靜眉走了确實也有親戚上門鬧過,不過那時候白悠果狀态極差,整個人爆發起來好像個神經病,再加上他和徒弟也在,好歹是把想要占便宜的親戚都攆走了。
想到白悠果的親戚,徐柏青就也順其自然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父親是個地質學家,常年不在家。自己上小學之後母親受不了這種兩地分離的日子,幹脆離了婚出國去了。他的母親是個畫家,還辦過幾次小範圍內很是有名的畫展,也算是圈子裏很有名氣的人了。他住的那套房子其實就是母親買的,只不過離婚的時候,把房子給了父親。
父親在他剛工作沒多久的時候,出去勘察在野外被落石砸中了腦袋,搶救無效走了。那時候他的母親并沒有出現,甚至還說出了既然已經離婚就不必相見的這種十分絕情的話,導致徐柏青現在想起來都有些生氣。
如今自己也挂了,不知道他親娘會不會來見一下。當然不見是最好的,估計他的樣子也不咋好看,萬一把他那個搞藝術的親娘吓着就不好了。
徐柏青讓自己的回憶終止,回到手機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群對話看得他頭暈,可是單獨對話裏面顯示出白悠果是個極不愛說話的人,別人問他也就是簡單的一兩個字的回複。
社交軟件的對話中暫時看不到什麽問題。回到手機桌面又打開了相冊,仍舊一無所獲。
其實他總是覺得這孩子未必是自殺,當初親戚來鬧得時候他表現出了一股子狼勁兒,咬牙切齒的說哪怕死也不會把房子留給他們。可是這才幾天的工夫,他就會吃藥自殺?
這變化的未免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