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九-二十（完結）

十九

在我大學畢業後，我就回了國。我生日的那一天，我收到一通電話，是黃建軍打來的。“致遠，咱們……在你的孤兒院見了見面吧。“

那裏的孤兒院早就廢棄了，只剩下那顆依舊開得好看的桃花樹。我看見黃建軍憔悴了不少，手裏捧着一個骨灰甕，我心裏生出了一種不吉祥的感覺。“致遠……好久不見。“

“他走了……“

“什麽意思？“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我心裏知道，老天爺又對我開了第四次和沈浩丞有關的玩笑。

“浩丞……他死之前要求我把他的骨灰分了，一半留給父母，一半留給你……“

我走上前，扣住他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麽！？“這肯定不是惡趣味的玩笑，因為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眼裏閃爍着的淚光。

“他還說，讓我把這骨灰交到你手上，帶回他的故鄉撒了……“他咬了咬嘴唇，眼淚漸漸滑落了下來。

我只感覺到自己渾身無力，退了好幾步，有些頹廢地問道：“我不在的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剛發生不久……他得了惡性腦瘤。“黃建軍依舊哽咽地說着話道。”這麽多年來，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等着你，哪怕只是一眼……臨走前……也是如此……“

你……不是說就算有機會也不想見我嗎？！為什麽你到死還是這麽惦記着我！？

我抱緊了手裏的骨灰壇，說道：“他還說了些什麽……“

“他以為你恨他，不肯見他……“

我恨他？這不可能……愛都來不及，哪忍心恨你！

每撒一次他的骨灰，我的心就和當年的傷口一樣疼一次。回想起當年高三的畢業典禮，我的心就難受得好像被人掐着脖子一樣。

“所有人都在找你，誰知道呢，你換了手機號碼。浩丞知道你失蹤之後，整天都郁郁寡歡的。除了書本之外，他誰也不搭理。“黃建軍冷靜了下來，臉上挂着淚水說着。”對任何東西，包括他自己的病情不聞不問，漠不關心……“

Advertisement

是嗎？這樣靜悄悄地走了？是不是連我也不願意搭理了？你非得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嗎？！

我把這份最珍貴、最慘絕人寰的生日禮物抱在懷裏，心裏有着千言萬語想告訴他，可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二十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一陣桃花的香味撲進我的鼻腔內。“今年的桃花比往昔香一些，但是依然那麽沁人心脾。“

“只可惜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黃建軍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別太難過，這樣他……也會走得不安心的……“

在我回去之後，我每天都以淚洗面過日子，醒來的時候哭，睡着的時候也在哭。我把剩下的骨灰裝入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裏，給自己一個自我安慰。每一天，我都會自個兒對着那個瓶子說話，和瘋子沒兩樣。

以前常聽人說，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回想到八歲那年，我還不懂事，但我相信在我第一眼見到他時，我就很喜歡他了。

十八歲那年再邂逅小冬瓜的時候，我是真的愛上他了。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喜歡上同性一般上都不會有好結果的，要麽其中一個死，要麽兩個一起死。但我偏偏不信這個邪！現在我相信了，我知道，就算我們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若人生能夠重來一次，我一定會毫不畏懼地向他承認我就是小不點，不僅僅是如此，我還會對他說一句“我愛你“。

可惜時間不可能會倒流，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流進了一生的淚水，後悔以前做過的事情。我和他的骨灰成了世界上最近的距離，可惜他再也聽不見我的聲音，而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之後的某一天，黃建軍撥了一通電話給我，告訴我當年他把沈浩丞的一封信夾在了畢業特刊裏，而一直忘了告訴我。

我瘋了一般地找完了家裏的各個角落，找了很久才總算找到那本被我藏在深處的畢業特刊。我飛快地翻閱着，一封白色的信封掉落到了地面上。

我抛下書本，顫抖着手撿起那封信，撕開信封把裏面的信紙拿出來。

「假如還有來世，我絕對會選擇孤獨終老，因為我深愛的人，他不愛我。」

看着那再熟悉不過的娟秀字體，我的淚水再次決堤，滴在了他整齊的字體上，墨水随之散開。

在我收拾好心情後，已經過了一年多了，我打算出國，我對這裏早已心如死灰。在我臨走之際，我對着老天，對自己下了一個詛咒。

“在你死後，我一定會好好活着，但願往後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時時刻刻受着煎熬而過！“

沈浩丞，這是我記着你，認為你時時刻刻在我左右的辦法。

假如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再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