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前輩, 手下留情!”

觀善真人久居上位,又是個我行我素的性子,很少聽得進什麽人的話,而這人恰好是少數幾個能讓他改變主意的人之一。

觀善真人聽見他的聲音,果真停下手來。将阿霁迫得喘不過氣的威壓陡然間散去,然而強大的慣性卻使得他險些跌了個跟頭。然而阿霁顧不得這些,他站也沒站穩便急着去看顧枕瀾。

那廂觀善真人已變臉似的換了副和顏悅色的面孔, 迎着來人走過去,口中道:“阿鳳,你怎麽跑出來了, 傷勢已無礙了麽?”

連鳳樓比他年少整整一個時代,可他在連鳳樓的面前卻并不擺架子。連鳳樓對态度也很随意,毫不客氣地扶住他遞過來的手,點頭道:“本來也沒什麽事。”

觀善真人搖了搖頭, 嘆道:“你啊,偏愛逞強。那杜老鬼的地宮是好去的麽?當年他最虛弱的時候, 我和葉老頭都不敢擅入,你可好……”

連鳳樓撇撇嘴:“不過剩了一縷殘魂罷了,有什麽可耀武揚威的?”

觀善真人失笑:“你這大話說得也未免早了些,好歹也等傷好利索的吧?”

連鳳樓走一步喘兩聲, 可見十分虛弱。觀善真人無奈道:“你說你不好好休養,急着跑出來做什麽?”

連鳳樓十分放肆地瞪了他一眼:“休養?別以為我不知道,再休養下去,臨淵就要給你殺了!”

一提起蘇臨淵, 觀善真人立馬表現出了十二分的不悅。他皺了皺眉,道:“一個棄徒,幾年十幾年地跟在你身邊,他想做什麽?你難道還要将他重新認回隐白堂嗎?”

連鳳樓哼了一聲:“我不認他自有我的考量,又不是因為他不好。道兄,你可不要再為難他。他現在雖然不是隐白堂的人了,卻還是我連鳳樓的人。”

蘇臨淵就在一旁聽着,眼中簡直要迸發出七彩祥雲小火花了。

觀善真人看在眼裏,帶着三分嫌棄七分警告瞪了他一眼,然後才勉強對連鳳樓道:“好吧,我應了。只不過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不會為了這個,我就承認他并非別有用心。”

連鳳樓的臉色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笑意:“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管你是怎麽想的。”

觀善真人便不再提蘇臨淵的事,扶着連鳳樓在到堂中去坐順便再幫他看個傷。走到一半,他又看見昏迷的顧枕瀾,道:“對了,剛才你為何叫我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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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鳳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麽為什麽,你要殺我朋友,我還要給你吶喊助威?”

觀善真人一皺眉:“朋友?阿鳳,你交的都是什麽朋友,這樣坑你你還要幫他們說話!”

連鳳樓:“你究竟在說什麽?”

于是又将杜九封地宮中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邊,與裴東行的版本大體一致,只不過說到半梅花陣時,事無巨細地描繪了一番:“……真是巧妙絕倫,那老鬼半幅殘魂,能将地宮中取之不竭的陰氣化作己用,多虧了顧兄的陣法。”

觀善真人一聽見新奇的陣法,立刻也将正題抛諸腦後,興致勃勃地與他探讨了起來。

……可見忘年交這種東西,必然是有共同愛好做堅實後盾的。

聽完後,觀善真人頗不以為然:“聽起來确是個好想法,可結果卻是你與東行身受重傷,可見顧枕瀾也是個紙上談兵的貨色。”

連鳳樓翻了個白眼:“這可怪不得顧兄,都是你那好徒兒作的好事!”

連鳳樓終于抛開陣法,将整件事敘述完畢。他不滿地看了已然吓成了一只鹌鹑的裴東行一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有臉賴在旁人頭上!”

觀善真人面沉似水,威嚴地問裴東行道:“你還有何話說?”

裴東行頭搖得波浪鼓似的:“弟子不敢。”

觀善真人冷哼一聲:“不敢?我看你糊弄我的時候可敢得很!等我回去跟你算賬,你馬上滾回毓秀山莊,跟陸西城一同閉關思過去!”

遠在千裏之外的陸西城忽然打了個噴嚏,莫名生出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既然冤枉了顧枕瀾,觀善真人便真心實意地給他賠了個不是——顧枕瀾還沒醒來,這“不是”便賠給了阿霁。阿霁還在氣頭上,于是老實不客氣地受了他的禮,十足的理直氣壯。

……觀善真人由此更加欣賞他了,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入我門下?我可以收你做關門弟子,待我羽化登仙了,我私庫裏的那些奇珍異寶全都可以給你。”

阿霁聽得目瞪口呆,他心想師父常說連師叔是個“不通人情的棒槌”,跟這位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阿霁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觀善真人十分遺憾,送了顧枕瀾一瓶療傷聖品初元丹,又承諾了可幫他們做一件事,這才終于不再讨嫌,走了。

顧枕瀾再次醒來,已是一天之後的事了。

不得不說,他毓秀山莊財大氣粗,練出的丹藥比顧枕瀾的幽蘭生還要精細幾分,顧枕瀾醒來的時候,除了有點發虛,一點惱人的後遺症都沒有。

顧枕瀾呻、吟了一聲,撐着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大半,連個印子也看不出;只剩下幾個格外深的,也已經長出了粉紅的新肉。

阿霁端着碗熱騰騰的藥,從外頭走了進來。他見顧枕瀾已經坐在了床上,着實給唬住了。他忙三步并兩步奔了過去,将那藥碗往床頭一放,強硬地将尚自身嬌體弱的師父給按回了枕頭裏。

顧枕瀾:“……”總覺得這情形哪裏不對的樣子,他家阿霁什麽時候變得這樣霸道了?他難道已經昏睡了一百年了麽!

其實阿霁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根本想不出自己剛才究竟為什麽這麽大反應。于是兩人一個疑惑、一個逃避,四目相對了好半晌,愣是沒人開口。

最後還是顧枕瀾挑了個頭,他指着阿霁手中的藥碗問道:“這是給我的?”

阿霁如蒙大赦,連連點頭:“是啊,師父。”

顧枕瀾笑了,他這一笑,就将蒼白幹裂的嘴唇給扯得裂開了,火辣辣地痛着,于是沒來得及成形的笑只好變成了呲牙。顧枕瀾忍着疼問道:“那你把我按回去幹什麽,這要是潑臉上用的?”

阿霁一張臉尴尬地紅着,小媳婦似的又把顧枕瀾給扶了起來。

顧枕瀾的背後墊了四個拍得松松軟軟的枕頭,棉花糖似的,幾乎要把人粘在床上。他舒舒服服地靠着,動也懶得動一下。而阿霁也确實沒這個打算。他坐在顧枕瀾身邊,端過床頭的藥碗,舀了勺藥汁放在唇邊點了點,覺得溫度正合适,才小心翼翼地往顧枕瀾嘴邊送去。

顧老流氓平素雖然愛占點叩頭的小便宜,可要是輪到真槍實幹,簡直就是一秒慫的典範,所以說觀善真人說他“紙上談兵”也并沒有錯。阿霁一勺藥還沒喂到他嘴邊,顧枕瀾的臉便已經紅得透了。

顧枕瀾沒張口,手卻伸了出去:“我自己來,一點小傷罷了,手又沒折,哪裏就至于這樣了?”

阿霁一手仍強硬地将勺子抵在顧枕瀾唇邊,另一手則牢牢地抓着藥碗。顧枕瀾要奪藥碗,他不說不給,可也不松手。

顧枕瀾畢竟剛受了那麽重的傷,手上的力道還真擰不過阿霁。他奪那藥碗未果,只得瞪了阿霁一眼:“你這是做什麽?”

顧枕瀾人在病中,眼神也軟綿綿的。這一眼毫無威懾力,反倒因為臉頰上帶着點病态的紅暈,八分像是嬌嗔。阿霁頓時覺得口幹舌燥,他掩飾地垂下頭,低聲道: “來,先吃藥。”

顧枕瀾見今日喂藥這一遭是怎麽也躲不過的了,只得認命地張開了嘴。

好不容易喂完了藥,阿霁又得寸進尺地将他強行按回床上,拿錦被将他裹得蠶蛹似的,才收拾了藥碗,一言不發地轉身出去了。

顧枕瀾莫名就有種被束縛住的錯覺,不滿地将被子抖得散了。

阿霁一回來,就見顧枕瀾身上的被子已經有小半邊都垂在了地上。他頓時皺起了眉頭,二話不說将顧枕瀾重新又給裹了起來。

他因此環在顧枕瀾身上的手臂,還拖延地多停了好幾秒。

顧枕瀾人在病中,精力差了些。他雖然覺得阿霁似乎有些反常,可還是沒抵擋住洶湧而來的困意,來不及細想便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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