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jjwxc獨家發表
沈霁輕描淡寫的“引魂陣”三個字一出口, 觀善真人霍然回頭,大驚失色:“你瘋了!”
不怪這活了一千多年、見過無數風浪的老家夥一驚一乍,卧在房頂上的顧枕瀾若不是怕洩露行蹤,只會叫得比他更大聲。
引魂陣是個失傳多年的禁術,也不知道這小混蛋是從哪裏看來的!
禁術之所以成為禁術,實在是因為它乃是個費力不讨好、損人不利己的東西。想也知道,引魂引魂, 乃是從幽冥之地将生魂拘上來,強行按進一具身體裏,違抗的是生死, 藐視的是天道。更別說要招的魂可能早就投胎去了,陰陽都要亂了。
且此術如此霸道,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止是修為、陰德和壽元。
顧枕瀾憂心忡忡,十分擔心阿霁;而觀善真人更加憂心忡忡。他活了一千年啊, 什麽沒見過?那禍害人的引魂陣極其複雜,倘若稍有不慎, 倒黴的可不光是布陣人,方圓千裏之內生靈塗炭,也不是沒有過!
他才羨慕過那死去的顧枕瀾有這樣一個好徒弟,現在看來還是自家徒弟省心, 起碼不怎麽闖師父收拾不了的禍!
而那可惡的沈霁兀自一臉篤定地沖他微笑:“前輩莫要替我擔心了,那引魂陣我已準備了許多年,萬無一失的。”
觀善真人心想哪個擔心你了,口中勸道:“沈掌門三思。你師父早已故去百年, 說不定此時都已投過幾次胎了,你又何苦強行驚擾他?”
阿霁的俊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扭曲的神色,漠然道:“投胎?他敢。”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毓秀山莊。
一百年不曾出山的觀善真人這一回終于沒法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家裏了。他直奔書房,給幾個故交去了信,邀他們同赴天機山;又吩咐柳南煙帶上一隊精銳,随時準備跟自己一同啓程。做完這一切,觀善真人看着鏡中自己那張灰敗的臉,黯然嘆了口氣:傷怎麽也養不好,卻還要去補這天大的窟窿,也不知道這一趟出去,還回不回得來。
而躲在毓秀山莊房頂上的顧枕瀾,早已飄然離去了。
阿霁一走,毓秀山莊整個兒亂成了雞飛狗跳的一鍋粥,誰也顧不上房上飛的是個人還是個鳥了。因此顧枕瀾都沒怎麽用隐匿行跡,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跑了。
他再一次遠遠地跟上了阿霁。
顧枕瀾想得很明白,阿霁倘若恨自己,他大可以繼續裝死,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作死。在他想不好當年那件事怎麽圓之前,絕不會出現在阿霁面前;反正那引魂陣布起來艱難,破壞卻是不需要費什麽力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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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陣法在溯源卷上出現過;阿霁肯定也是從那學來的。幸虧這具身體還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要不然他現在可真要一籌莫展了。
阿霁卻沒往他那要緊的引魂陣去,而是一路上了天機山,窩在栖風閣裏幾天沒出來。
這可顧枕瀾急壞了。他知道這引魂陣須得擺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可他尋遍了天機山周邊,也沒找着這麽個陣法。
顧枕瀾無法,只得想了個馊主意:他得再混上天機山一次,好打探打探那小混蛋将那天殺的陣法擺在了哪裏。
身份什麽的都是現成的,倒是個不錯的掩護。
哪知道,劈柴工沈紅才剛背着一捆柴敲開院門,就七手八腳地被人給按在了地上。
顧枕瀾大駭,以為身份暴露了。正在此時,一個略帶怒意的男聲粗魯地吼道:“這麽多天,你他媽跑到哪裏躲懶去了!”
顧枕瀾愕然擡起頭,只見一個兇神惡煞般的大漢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神色不善。顧枕瀾便先把心放下了一半,他苦着臉扯了個謊,道:“別提了,劈柴的時候沒留神遇見了猛獸,受了點傷,近來才好的。”
說着,顧枕瀾撩開自己的褲腿指着一處道:“你們看。”
衆人一看,他這腿上倒是真有道不淺的傷口,似乎還傷着了骨頭。那粗魯漢子看了片刻,臉色緩和下來,咕哝道:“你這人,看不出皮肉倒是很細嫩。”
顧枕瀾:“……”
那人說完這話,似乎也有些尴尬,忙又找補道:“那,沈紅,你既然受傷了剛回來,這捆柴又是哪裏來的?”
顧枕瀾面無表情:“剛砍的。想着這麽久沒幹活了,拿些東西交差也是應該的。”
大漢十分感動,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勤快,實誠!把這柴送到後廚去吧,然後我再給你三天假,好好養養這傷。等你好了,我去求戴姑娘,給你重新排個好差事。”
平白得了三天假,“沈紅”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與他同住的人便有些奇怪:“好容易得空歇一歇,你怎的還到處跑呢?三天的時間,潛心修行,好好消化消化所學,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顧枕瀾這才知道,原來天機山上招來的這些雜役,基本上都是來學藝的。這些人大多是沒什麽門路的散修,修到小有成就殊為不易,可是有人指點迷津到底是不一樣的,于是他們便來到天機山,勤勤懇懇地做個雜役,指望着有人提點個一句半句的。
好在天機山上的各位仙師都慷慨得很,許多人來這裏待上三年五載的,都獲益匪淺。就這樣,天機山的名頭越來越大,慕名前來當“雜役”的熱就越來越多了。
顧枕瀾對那人一笑,随口胡扯道:“打坐調息是修行,行萬裏路是修行,我在這靈山寶地裏走一走,求的是個‘悟’字,自然也是修行。”
那人聽得一知半解,卻覺得十分佩服:“看不出小沈你還有這樣的心境,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啊。”
“小沈”聽得直抽嘴角:“好說,好說。”
胡扯歸胡扯,顧枕瀾心裏還是着急的。他這些天在天機山上找了個遍,也沒發現那引魂陣的蛛絲馬跡。不得以,顧枕瀾只好兵行險招,有事沒事就往煙雨樓的方向湊。沈霁總要去那陣裏看一看的,到時候他跟去就是了。
可是叫顧枕瀾失望的是,他足足蹲了一天的點,也沒看見阿霁的影子。倒是顧靜翕,從來不懂得潛心修行,抓住機會就要出來晃蕩一圈。把顧枕瀾氣得直磨牙,心想等以後有了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只大貓。
那天顧枕瀾一直等到晚上,卻連阿霁的一根頭發絲也沒等着,他便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了。既然那小混蛋不出面,他只好想法子把他引出來了。
顧枕瀾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從懷裏掏出一只流火球來。
那引魂陣屬陰,陽氣十足的東西就是它的克星。而這流火球,是他早些年用朱雀的毛和精氣,再畫上一個微型法陣做成的。這不是什麽正經法器,顧枕瀾當初弄出這個東西來,純粹是為了過年的時候當炮仗給阿霁玩兒的。沒想到這回還真派上用場。
顧枕瀾一彈手指,小球骨碌碌滾出去老遠,大火平地而起。
結果自是有驚無險的,天機山上那麽多的人,如何放任這火燒起來?就算是三昧真火,也沒能撐到蔓延開來,就被各位身懷絕技的修士們七手八腳地撲滅了。
沈霁終于出來了。他陰着一張臉,沉聲道:“誰來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衆人面面相觑,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沈紅”就混在人群裏,低着頭,聽着這高高在上的男人大發雷霆,連聞訊趕來的戴姑娘也遭了殃及,把天機山的防務痛批了一頓。
顧枕瀾便知道阿霁上鈎了;他已經擔心上了自己精心布下的引魂陣。
沈霁發完了脾氣,就遣散衆人,獨自潛入了黑夜裏。
顧枕瀾趕忙跟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阿霁的确是急着去查看引魂陣的情況的。可是顧枕瀾萬萬沒想到,阿霁竟然別出心裁地将這陣布在了後山禁地處。
那地方本就危險極了,陣法啓動後的陰氣,和懸崖底下的死氣相撞,誰知道要釀成什麽大禍,阿霁這是嫌命長了麽!顧枕瀾氣得直磨牙,真想立時就沖出去,将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狠狠教訓一頓。
顧枕瀾強壓住火氣,看着沈霁進入陣中,牢牢記下生門的位置,便在腦海中将大致的陣法都勾勒了出來。顧枕瀾心緒少平,盤算着等到阿霁将坐鎮之物放入陣眼,他便找機會進去,先将這害人的法陣攪黃了再說。
不知不覺間,天光已然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