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jjwxc獨家發表

如此, 顧枕瀾一直守着引魂陣過了兩天,卻再沒見着阿霁人影。到了第三天,“沈紅”的上司準給他的假已經用完了,顧枕瀾想着自己說不定還得在這山莊裏多耽擱些時候,舍不下這僞裝的身份,只得回去做事了。

反正他只負責劈柴,天天又能又多少活?順手盯一盯那小混蛋, 說不定倒有意外的收獲。

顧枕瀾回到前院,徑直去找那粗魯漢子。那漢子似乎正忙得不可開交,見到顧枕瀾趕忙一把拉住他, 生怕他跑了似的。

“小沈啊,你可算是回來了!我也不打聽你這些天都野到哪去了,趕緊去多多劈柴來,山上要來客人了!”

顧枕瀾一聽“客人”這兩個字, 眼皮就不受控制地跳了兩跳,因為從他僅有的幾次經驗中看來, 天機山上來“客人”絕沒意味着什麽好事。顧枕瀾不由得有些擔憂:“您可知道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那漢子不耐煩地擺擺手:“喲,這我可不知道,恐怕你得去問戴姑娘了。哎,我說你瞎打聽這些做什麽?還不快幹活去!”

顧枕瀾只得連聲應諾, 背上砍刀上山了。

顧枕瀾哪裏耐煩砍柴,他只要勾勾手指,木柴便能自動成捆地摞起來。顧枕瀾心事重重地坐在根大樹樁子上,憂心的情緒四散彌漫。

他自己也知道毫無道理, 來個把客人,不是再正常不過了麽?

顧枕瀾将柴送去後廚,難得勤快了一回,又到前院去幫着做迎客的準備。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漢子十分高興,許諾事後要将新學的功法交給他。顧枕瀾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只有些忐忑地等着迎接“客人”。

不多時,客人到了。

阿霁已在門口等着了,滿臉的漫不經心。顧枕瀾見他忽然換上了副笑臉,趕忙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見了來人,顧枕瀾心緒稍定:他果然多心了,這二人應當不是來砸場子的……吧?

——只看連鳳樓那張臭臉的話,怎麽看也不像是來訪友的。

連鳳樓一見阿霁,連寒暄也沒有,直截了當地便罵道:“擺引魂陣,你瘋了麽!”

……多年不見了,連鳳樓依舊是那個仿佛玉做的棒槌。

然而這一回,顧枕瀾卻只想痛快地給他叫聲好——他想罵那小混蛋已經很久了。

Advertisement

阿霁笑了笑,恍若未聞:“前輩遠道而來,先進去喝杯茶吧。”而後他又對連鳳樓身後的蘇臨淵點了點頭:“蘇師兄。”

蘇臨淵對他微微一笑:“沈掌門。”

顧枕瀾便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就是在他墜崖之前,阿霁和蘇臨淵的交情就很不錯了,并不是這樣疏離客套的關系。

難道這之間他們還生過什麽嫌隙麽?

顧枕瀾一邊想着,一邊眼睜睜地看着蘇臨淵将手扶在了連鳳樓的後腰上。

顧枕瀾目瞪口呆:他竟然已的手了?壯士啊!

然而下一刻,連鳳樓寒着臉,看着蘇臨淵一眼,蘇臨淵只好笑了笑,将手規規矩矩地放了下去。

唔,這多半是沒得手了,顧枕瀾頗有些可惜。

顧枕瀾胡思亂想着,阿霁已将他們讓進了正堂。

連鳳樓一進去,便迫不及待地繼續道:“阿霁,你真要擺的什麽陰魂陣麽?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師父已投胎過許多次,說不定已過上了比這平靜許多的日子。就算是這樣,你也要重新将他這漩渦裏來麽?”

阿霁磨了磨牙:“投胎?”他的情緒忽然有些失控,聲音驀地提高了:“當年那件事情他還沒說清楚,他怎麽敢去投胎!”

蘇臨淵有些無奈地看着他,道:“沈掌門,這也并不是他敢不敢的事情啊……”

阿霁惱怒地打斷了他:“別說了!”

連鳳樓和蘇臨淵對視了一眼,各自搖了搖頭。沈霁在這件事上固執得非同尋常,他們只好住了口。不多時,又有一人進來,對阿霁禀報道:“掌門,客人到了。”

這一回,連鳳樓、蘇臨淵和阿霁一起迎了出去。

也是師徒二人,是觀善真人帶着柳南煙。連鳳樓憂心地對觀善說道:“他堅決得很,你快去勸勸他吧。”

觀善真人苦笑道:“若說你同他還有些交情,我跟他大概就只剩嫌隙了。你都勸說不動,要我如何勸?”

連鳳樓一時語塞:“這可如何是好?”

觀善真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問阿霁道:“沈掌門,你是決心要擺那引魂陣了?”

阿霁很是堅決地點了點頭。

觀善真人又道:“即便陣法出錯,生靈塗炭,天機山的基業毀于一旦,你也要擺麽?”

阿霁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會出錯。”

觀善真人嘆了口氣:“好吧,你若是堅持,我也沒有辦法。”他又轉向連鳳樓,道:“我思前想後,也沒有什麽好主意。只有個吃力不讨好的蠢辦法,你要不要聽一聽?”

連鳳樓點點頭:“我連蠢辦法也沒有,就照你說的做吧。”

觀善真人對他一笑,對阿霁道:“既然你執意要布陣,我等替你護法,可好?”

阿霁一愣。

只聽觀善真人又道:“我們四人,一人守住引魂陣的一角。若是無事,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他陣法出錯……”

“我們便盡力将陣中溢出的魔氣化解在我們手上。”

他這話說得輕巧,可誰都知道有多危險。能引得山河動蕩的魔氣落在活生生的肉身上,豈是好消受的?尤其是觀善真人那“盡力”二字,不就是以命相搏的意思麽。

蘇臨淵臉色一變,強笑道:“前輩,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麽?”

觀善真人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對連鳳樓道:“我早說了你這弟子不好,你看看他,膽小如鼠。”

蘇臨淵臉色鐵青,然而連鳳樓不說話,他也只得忍下這口氣。

柳南煙自然聽師父的,四個人就這麽敲定了下來,各自準備去了。

顧枕瀾偷眼看着,阿霁就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夕陽投射下來一道緘默的影子。

是夜,顧枕瀾又守在引魂陣旁。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晚,總算給顧枕瀾等到了阿霁。

阿霁捧着一只木頭盒子,模樣珍重極了,想必那裏頭就是坐鎮的法器。顧枕瀾頓時警醒起來,死死地盯着那東西,似乎不将它的模樣刻進腦海裏,誓不罷休。

然而将它的模樣刻進腦海裏也并沒有多大的用處,充其量讓自己待會兒容易尋它些罷了。

可是現在,如何進去這個法陣,卻成了問題。

連鳳樓、蘇臨淵、觀善真人和柳南煙,已将引魂陣的四角都守死了,顧枕瀾只有抓準阿霁一進一出的空檔,才能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進入陣中。

阿霁入陣時,顧枕瀾沒動。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隐隐流動的白光,知道那便是生門的位置。阿霁人已不見了,那白光卻沒有一時半刻便消失,而是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不見了。

顧枕瀾眼睛一亮。

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待會兒阿霁出來之後這生門也還會再開一會兒,他剛好能借着這個機會進去了。

至于怎麽出來……還是先等毀了陣眼再說吧。

阿霁并沒有耽擱太久便出來了。顧枕瀾施了個障眼法,盡量掩蓋住自己的身形,又借着夜色的掩護,迅速鑽進了那即将消失的生門中。

顧枕瀾已經十分小心了,然而在他與阿霁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阿霁還是猛地頓了頓腳步。他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三天的時間,這引魂陣裏應當是個什麽光景,顧枕瀾早在腦內勾畫了無數遍。他初一進來時還小心翼翼的,不過待他發覺這陣中果然與他所想的一般無二時,便輕車熟路地直奔陣眼的位置去了。

一路上是出乎意料的順利,顧枕瀾沒花什麽功夫,便已站在了那陣眼前。

如此重要的位置,自然有重重保護,不過無論是外層寒光閃閃的滾刀陣,還是裏面陰氣森森的攝魄珠,都難不倒顧枕瀾。他此時只怔怔地盯着阿霁剛剛放入陣眼的那東西。

那竟是自己佩戴了許多年、最後關頭親手交到阿霁手中的掌門劍。

顧枕瀾心中五味雜陳,出手便慢了一分;他雖然穿過了外層的刀陣,卻不慎被攝魄珠散出的牽心絲纏上了手腕。

那東西纏綿極了,好似個欲說還休的憂愁少年,一層層地裹上來,裹得人無端心旌搖曳。顧枕瀾雖然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卻還是給它擾亂了心緒,這山上的過往,一幕接着一幕走馬燈似的在他的眼前轉了一溜夠,轉得人頭暈目眩,心下酸軟。

迅疾鋒銳的刀陣就緊緊圍着人轉,這個時候哪怕分神須臾都是要命的。果然,顧枕瀾的動作才那麽一頓,立時就有一把刀自上而下斜着劈了過來。

顧枕瀾發現時便已經晚了,他只能竭力将自己扭成了一個刁鑽的姿态,拼着将小腿撞在刀刃上撞得血流如注,才護住了要命的脖子。幸好,刀鋒最後只是掠過顧枕瀾的耳際,輕飄飄地割下了他一縷頭發來。

顧枕瀾撫着心口,輕舒了半口氣。

劫後餘生。剛剛經歷了精神極度緊張的瞬間,是個人都難免有片刻松懈,顧枕瀾也不能免俗。

因此顧枕瀾也就沒看見,有一張大網正兜頭罩了下來,悄無聲息的,已近在咫尺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