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jjwxc 獨家發表

這事說來有些諷刺, 當年的少年二郎正是被這魂沼斷送了性命;若不是他有個好母親,恐怕連現在這點殘魂也留不住。

可是誰知道時易事移,他二者倒了個個,魂沼口中逃脫的殘魂,反倒成了它的主人。

誰又知道當年那可憐的少年,在漫長的歲月裏,成了更加兇殘的加害者。

顧枕瀾好一陣唏噓, 将管家打發走,在夜色的掩映下布了個陣,将整個宅院都包裹在了其中。

做完這一切, 他們三人便靜靜待在陣眼處,等着魂修二郎自投羅網。

左右無事,顧枕瀾便同連鳳樓閑聊起來。

“蘇臨淵這一回怎麽沒跟你一起?他不是一向要緊緊粘着你的麽?”

連鳳樓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他在閉關,正好到了要緊的關頭。再說, 他什麽時候要‘粘着’我了?”

顧枕瀾笑了笑,也沒反駁。停了停, 他又道:“不過,我看他這一百年裏變化不小,可能粘人的毛病也改了吧。”

連鳳樓沒有說話,顧枕瀾卻敏銳地發現, 有那麽一瞬間,連鳳樓是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的。

顧枕瀾愣了愣,難道真給自己說中了,這二人在這百年裏出了什麽變故麽?

他正胡思亂想着, 陣中的一排風鈴忽然此起彼伏地鈴鈴作響,阿霁眼睛一亮:“師父,有東西闖進來了。”

顧枕瀾微微勾起唇角:“準備好了麽?”

不消多問,阿霁已輕巧地滾落在地,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一隊巡視的護院之間。那群人壓根沒發現他們後頭多了個人,一邊巡邏,一邊閑聊。

一個說:“我怎麽覺着今天夜裏有點陰森森的?”

另一個便笑話他:“你膽子可也太小了。咱們這麽多人,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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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暗自搖頭,心想你們這麽多人也不一定夠人家塞牙縫呢。便聽第三人神神秘秘地說道:“我親耳聽見咱們管家請回的那位道長說了,那小三子平常就跟個兔子似的,陽氣不夠,才叫那惡鬼給吞了,想必咱們是不用擔心的。”

他這話已說完,幾個護院都發出了暧昧的笑聲,恐懼的氣氛暫時消失了。

阿霁卻有點不高興。他師父明明連那死去的小厮叫什麽也沒問過,更沒對一個死人說過這樣刻薄的話,這群人倒是編得有模有樣的。阿霁不無惡意地想道,過不了一時半刻那魂修就要來了,到時候看看他們還能不能給自己壯這個膽子。

阿霁一邊想着,一邊發覺陣中那排風鈴搖得更起勁兒了。他遠遠往陣眼的位置一瞥,只見顧枕瀾給他打了個手勢,阿霁默默點了點頭。

終于,院子裏有一陣陰風卷了過去,那群護院頓時都笑不起來了。膽子最小的一個驚慌失措道:“你、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冷啊?”

阿霁刻薄地用一種陰森森的聲音說道:“可不是嗎?我看,那惡鬼已經來啦!”

阿霁這一句話,把那幾個漢子吓得涕淚橫流的。很快有人發覺了事情不對,那人戰戰兢兢地看着阿霁道:“你、你是誰啊?”

他們這才發覺,自己幾個人中間,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

幾個護院面面相觑,頓時抱頭尖叫,亂成一團。

阿霁不耐煩地一跺腳,那地磚就在他腳下開裂了。他的聲音不高也不低,恰好能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你們都給我乖乖站在這,老子是救你們命的人。”

院子裏的陰風愈演愈烈,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尖利地大笑起來:“救他們命?小道士,練了幾招三腳貓的法術,就敢學人情俠仗義了。膽略不錯,可惜腦子不行啊。”

話音未落,那一道陰風便如有實質一般,向着阿霁的要害處襲來。

阿霁不躲不閃,只拿袖子一卷,那陰風就動彈不了。阿霁笑了笑:“你這魂修,本事不錯,可惜眼神不行,你再看看我是誰?”

那小道童的幻象在衆人面前層層剝落,露出他自己一身玄衣的本尊來。那魂修怪笑了一聲:“還真給我看走了眼。這不是那個認賊作父的沈霁麽。”

阿霁臉一沉,擡手打出一道真元,正中那魂修要害處。他哼了一聲,漸漸顯出了一個人形來。這陰沉沉的鬼魂依稀可見當年那個少年的模樣,氣質卻已經面目全非。

阿霁有些奇怪,這魂修的修為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強,陣法甚至還未觸動,他人就已經被捉住了。為了以防萬一,阿霁一擡手,又給他加了一道捆仙繩。

顧枕瀾自黑暗中飄然而出,皺眉道:“果真是你。”

魂修二郎擡眼對他瞥了一瞥,複又垂下頭去。

顧枕瀾道:“你跟我也算有緣了,當年我給你天機山的心法,是希望你走條正路,可是……”顧枕瀾難掩失望神色,嘆了口氣。

二郎看起來毫無愧疚,他怪笑了一聲,輕聲道:“修你們人類的心法?你倒會異想天開。幸好有人指點,否則我大概早就死了。”

他惡狠狠地瞪着顧枕瀾:“是不是沒能害死我覺得很可惜,沒如你的願?”

顧枕瀾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害你做什麽?再說,我害你還用給你心法麽,直接任你自生自滅,你也早就魂飛魄散了。”

二郎冷哼一聲:“顧掌門,你這人慣愛鸠占鵲巢,将人家的孩子霸占來。沈霁如此,我那白虎妹妹又何嘗不是如此?”

阿霁氣壞了,随手扯了片葉子,就要去封他的嘴。可是,明明已身陷囹圄的魂修卻忽然掙脫了束縛。二郎飄在半空中,身體膨脹了一倍有餘。他将手指一點,陰恻恻地說道:“你們想做那捕蟬的螳螂,可想不到身後有黃雀吧?”

顧枕瀾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去,只見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已被大片的沼澤圍在了中間。

那魂沼比他們上回見到的時候更大了三倍不止,看來這些年夥食一直不錯。顧枕瀾肅容道:“它也是害了你和你養母的罪魁,你竟也肯跟它同流合污?”

二郎又化成了一陣陰風,飄到魂沼那頭,與它融在一處。他的身形已完全看不出了,只餘猙獰的笑聲在空中回蕩:“我已自己報了仇,馴服了它為我所用,有什麽不對?”

顧枕瀾搖了搖頭,那魂沼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識,二郎以為他是魂沼的主人,魂沼說不定也是這麽想的;而很有可能的是,他們兩者的意識已合二為一了。

魂沼固然變得更加可怖,可他們幾人這些年也沒在原地踏步。三個人各自交換了一個眼色,分別占了一個方位,各顯神通向那魂沼攻去。

魂沼這種東西雖然暴虐危險,可對修士來說倒也容易對付——只要稍加注意,不要被它吞進去就好。三人連地也不着,任那魂沼掀起泥濘的巨浪,總能靈活地避開。倒是魂沼,因為面積太大,一時間不知挨了多少劇烈的攻擊,風浪都掀不起了。

而顧枕瀾還有後招。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将裏頭的東西一股腦揚了出去,魂沼上頓時燃起了明豔的火焰。那是他走之前特地逮着朱鳥拔的毛,對付這種東西有奇效。

三昧真火焚燒的範圍越來越小,是因為這片魂沼終于走上了末路。

當火焰漸漸熄滅時,蔓延了整個院子的沼澤已消失不見了。二郎慘叫了數聲,終于掙紮不過,也跟着煙消雲散了。他最終還是回到了百年前早已畫在他命中的那道軌跡上。

只剩下三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這就完了?

這件事鬧得這麽大,甚至驚動了觀善真人,結果到頭來他們卻發現那魂修并沒有如何驚人的實力,倒顯得有些虎頭蛇尾了。

可是事情終究是解決了,他們自然也不必再繼續留下來。連鳳樓和顧、沈二人告了辭,就在這個鎮上分道揚镳了。

太陽才剛剛升起,而顧枕瀾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二郎的事多少讓他有點唏噓,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來。

阿霁就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從後頭擁住了他。倒不是沒有這樣親密過,可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終究讓人臉熱。顧枕瀾的耳朵都羞惱地直顫,輕輕一推阿霁那鐵箍似的手臂,正色道:“別以為你就沒事了。等回了山上你就跟我去閉關,你那邪魔歪道的功法,非得散了不可!”

他見阿霁似乎還要分辨什麽,忙打斷了他:“你看看那二郎,從前也是個純良無害的孩子,你還不能引以為戒麽?”

阿霁無奈地笑了笑,只好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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