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淩晨一點的長安街, 空曠得不像北京。汽車以限速允許的最大邁速奔馳, 飛快而過的路燈在車窗上留下連成線的光暈。

車內,劉彎彎半睡半醒。冉霖眼皮發沉, 腦袋卻不困, 只倦倦看着窗外, 不知在想什麽。

王希憋了一晚上,總算等到局散, 不用再忍, 伸手輕敲了一下冉霖的腦袋:“你小子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冉霖被這冷不丁一下敲回神,傻乎乎愣半天, 才意識到王希所指, 笑一下, 憨厚又無辜:“能喝又不是什麽光彩事,我總不能無緣無故跳到你面前說,希姐,我是酒桶。”

王希沒好氣地白他, 眼底卻帶着一絲笑意:“光不光彩不是你操心的, 你只要如實彙報就行。誰知道哪片雲彩有雨, 萬一能派上用場呢。”

冉霖舉手:“我能用口香糖吹出好幾層泡泡。”

王希黑線:“這麽冷門的技能除外。”

冉霖樂不可支,及至笑意漸淡,伸出胳膊撘在前排椅子上,頭輕輕抵過去。

他精神不困,但身體很累,仿佛每個細胞都在叫着疲憊, 嚷着罷工:“希姐,我眯會兒。”

王希本還想講什麽,遲疑片刻,放棄,輕聲說:“嗯,到家我叫你。”

那天怎麽回的家,冉霖記憶模糊,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沒有宿醉的頭疼欲裂,只有睡足的神清氣爽。

醒來之後他便迫不及待給王希打電話,詢問昨天的戰果。

雷白石喝得很高興,冉霖看得出來,最後被助理扶走的時候,《國際歌》灑滿走廊,也不知道飄着酒香的幻境裏雷白石同志在跟什麽黑惡勢力做鬥争。

但喝得再高興,清醒過來該談生意了,那就是另外一碼事。

雷白石的娛樂公司能做到這麽大,絕對不是喝酒喝出來的。

“我們能做的都做了,盡人事,聽天命吧。”這是王希的回答。

Advertisement

冉霖有點意外,原來王希也有沒底的時候。

其實男二號選他與不選他,均有利弊。選他,他的咖位不夠,容易對收視率帶來風險,但他便宜,相比其他大咖位的男星,他能為劇組節省一大筆片酬,這筆錢完全可以用到提升制作品質中去;不選他,選更有人氣的男星,餘地太小,畢竟這樣的男星還能留着近幾個月檔期的少之又少,這裏面還要剔除一部分不适合這個角色的,那麽剩下的基本物以稀為貴,經紀人必然獅子大開口。

這也是投資人和導演編劇僵持不下的原因——沒有一方完全占理,穩操勝券。

原本導演和編劇是挺他的,但那天晚上陳導說的那番話,讓冉霖也有點發虛了。

這番對話他沒敢跟王希講,怕被數落到地縫裏。

……

一晃十幾天過去,冉霖再沒跟王希打聽過角色的事,也沒通告,就天天悶在家裏看劇本。以前是專注男三,現在是男二男三一鍋端。

陸以堯那邊估計也在忙,自對方給他透信導演有意讓他頂方閑後,二人再沒聯絡。

六月一日,合同到了。

王希打電話給他,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公布答案:“方閑,你的!”

冉霖能聽出經紀人的興奮,事實上他也很開心,抛開別的不談,這起碼是投資人和導演編劇對他的認可。但開心之餘,壓力也随之而來。

“怎麽不說話,高興傻了?”王希在電話那頭,看不見自家藝人的表情,只能按照常理推斷。

“嗯,偷着樂呢。”冉霖頑皮應答。

王希說:“好好準備吧。這三個月我不會幫你安排任何通告了,你就給我在家看劇本,另外時不時的要拿問題請教一下導演和編劇,他們的聯系方式你不是都有嗎,保持溝通絕對不會錯的。”

冉霖知道王希是為他好,也不多表态,只應着:“行。”

王希總覺得冉霖的反應沒有她預想中的激動,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多說兩句:“綜藝圈粉,但綜藝帶來的人氣都是來得快去得快,沒有作品,你的身價永遠擡不起來。打個比方,你現在就是海裏的一條小魚,正好趕上一條龍從你身邊過,你只有抓住龍尾巴,才能跟着上天。”

冉霖聽懂了,《落花一劍》就是那條龍。

“娛樂圈裏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在海裏撲騰,也出不了水面。”王希說到這裏,語速放緩,字字有力,“冉霖,抓住這個機會,一旦上天,你就是龍。”

挂了電話,冉霖陷入沉思。想方閑那個角色,想陳導說的話,想王希的叮囑。

想到最後,他還是決定先跟小夥伴分享喜悅。

……

陸以堯工作室位于北京朝陽區,但并非高檔辦公樓紮堆的CBD,而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居民區。交通便利,周圍配套生活設施齊全,員工上下班方便。

雖說是挂在奔騰時代傳媒集團下面,可畢竟是陸以堯自己的工作室,所以從建立之初,一切便都是按照陸以堯的想法來的。

最突出的就是工作室的選址和裝修。

很多明星對于工作室的辦公地點沒有太多要求,只要能給員工一個相對舒适的工作環境,保證工作順暢高效就行,所以寫字樓通常是首選。但陸以堯偏不,而是選了一幢獨棟的Loft。從外面看,斑駁的牆壁,兩米多高的大鐵門,怎麽瞧都是倉庫,但開門進去,別有洞天。

高大而寬敞的二層空間,無遮擋樓梯旋轉而上,一層沒有任何隔斷和牆壁,只用綠植與沙發、茶幾等,在視覺上隔出區域,二層辦公區,幾間辦公室,一水的透亮落地玻璃,二層拐角還有個陽光房,裏面花花草草,欣欣向榮,陽光透過這一角照進來,為一層大廳補足了光。

牆壁乍看灰突突,湊近了就會發現,都是刻意弄出的灰色自然文理,簡約而不失藝術。

房子是陸以堯親自去看的,業主一直和他介紹說上一任租戶是一家創意策劃公司,近些年公司發展壯大,覺得這棟Loft有點盛不下公司規模了,才忍痛轉移。

陸以堯十分明白地點點頭:“懂,你這裏風水好,四海通達。”

業主就喜歡這麽上道的租客,還是大明星,立刻又豪氣地給了些優惠條件。

陸以堯也很滿意這裏,有格調,有品位,遂沒怎麽讨價還價,就順利簽了租約。

事實證明,陸以堯還是很有眼光的,所有工作室的員工,不論對工作強度怎麽吐槽,對工作環境,那都是無一例外的正面評價。

陸以堯也喜歡在這裏待着,除了環境舒服,也希望能讓員工們時刻感受到,他與大家同在。說白了,就是吉祥物,外帶定定軍心。

奈何工作忙起來,幾個月也抽不出時間過來一次,這陣子總算能喘口氣了,便隔三差五過來坐坐。

作為工作室老板,陸以堯在這裏卻是沒有辦公室的,按照姚紅的說法,場地有限,你又是幽靈老板,不必浪費資源,所以陸以堯來了,就在姚紅辦公室裏待着。

這會兒午後時分,陽光正好,窗口的風吹到臉上不冷不熱,難得的惬意悠哉。

可惜兩分鐘之前姚紅接到的電話,讓陸以堯的惬意心情有了微妙變化。

“方閑确定給冉霖了?”

“确定,”姚紅把手機放回桌面,說,“片方已經把合同發過去了。”

陸以堯第一反應是替冉霖高興,那種發自心底的驚喜就好像得到角色的是自己:“不錯啊,他的團隊還真挺有辦法的,那個雷總可不是能輕易改主意的人。”

姚紅不語,只一眨不眨地着看陸以堯。

陸以堯不明所以,與經紀人回望。

良久的安靜。

陸以堯終于忍不住,開腔:“紅姐,這麽有恐吓性的目光不适合你的氣質。”

姚紅被氣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恐吓你了。”

“兩只眼睛都看到了,”陸以堯說到這裏頓了下,繼而嘆口氣,補充,“耳朵也聽着了。”

姚紅好奇起來:“聽着什麽了?”

陸以堯攤手,學着姚紅的口吻,威脅裏還帶着語重心長:“你要是這回又給冉霖傳話,別怪我不客氣。”

姚紅怔住,随後啞然失笑。

陸以堯沒等她笑完,便又說:“放心吧,這一次我肯定不主動打電話了。”

姚紅已經知道了前兩次的報喜鳥烏龍,怎麽想都覺得自家藝人應該很樂于報第三喜,不料卻聽見了這話,一時有點奇怪,眼神将信将疑。

陸以堯無奈地扯扯嘴角:“這種事本來也該由他的經紀人告訴他,要是次次都從我這裏傳出去,他經紀人該多想了。”

姚紅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很欣慰,聽到後面就感受複雜了:“你還真是為他操碎了心。”

陸以堯囧,也不接茬,往椅子後面一靠,一副以逸待勞的架勢:“反正每次都是我找他,這回我要等他告訴我。”

姚紅實在不想戳破自家藝人的信心滿滿,但又怕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思來想去,委婉嘆息:“傻小子,你把人家當朋友,人家未必……”

手機鈴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陸以堯看到來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立刻春風滿面地舉到經紀人看。

姚紅看着上面那四個字,沒來由就腦袋疼——鐵粉冉霖。

“喂,嗯,方便,你說。”陸以堯拿着手機起身,沖姚紅一樂,然後神采飛揚地出了辦公室,找僻靜地方去也。

姚紅囧,不就人家電話過來了嗎,又不是贏房子贏地,要不要得意成那樣!

喝口茶水,姚紅向後坐進椅子裏。

陽光曬得椅子暖洋洋的,讓人渾身放松。

其實對于冉霖,她沒有什麽個人好惡。她唯一關心的只有陸以堯的前途,唯一希望的則是把一切可能傷害到陸以堯或者阻礙陸以堯發展的因素擋在門外。如果陸以堯真的就想跟冉霖做朋友,她又不是吃飽了撐的,非從中作梗當個吃力不讨好的惡人。

除非冉霖真的損害到了陸以堯。

但從目前來看,撇開最初的炒作不談,近段時間,或者說真人秀開始錄影之後,王希那邊确實也沒再動過什麽手腳。

而且冉霖演方閑,也是個機會,演好了,說不定真能一爆而紅。

屆時兩個人名氣接近,再來段惺惺相惜的友情,對藝人形象也是有助益的。

算了,姚紅甩甩頭,重新拿起剛才看到一半的通告資料——要操心的事情還有很多,這種藝人的私交,且行且看吧。

……

“所以你也不糾結什麽更喜歡徐崇飛了?”

電話裏的友人不先說恭喜,倒先來揶揄。

冉霖沒好氣道:“不糾結了,男二就是彪形大漢,我也演定了。”

電話裏樂出聲,半晌,才正經起來,但聲音裏還帶着笑意:“那我倆會有很多對手戲了。”

冉霖心裏異樣了一下,明知道陸以堯沒別的意思,他還是帶着點甜,暗戳戳道:“是啊,相愛相殺……”

陸以堯迅速打斷,一本正經地糾正:“忘掉舊本子吧,未來我倆沒有相愛,只有相殺,誰讓你爹是我滅門仇人,你還非得跟我争同一個姑娘呢。”

“相愛”兩個字從陸以堯嘴裏說出來,聽得冉霖心跳驟停。

幸虧那人平鋪直敘,語氣凜然,等一整句話說完,旖旎的萌芽早就被掐死在搖籃裏了。

冉霖嘆口氣,不再想東想西,全力為方閑正名:“誰跟你争同一個姑娘,明明是我含淚退出,成全你倆!”

陸以堯:“少來,趙步搖本來就喜歡唐璟玉,你不退出也沒戲。”

冉霖:“那你後來利用我怎麽說?”

陸以堯:“我那也是為了報滅門之仇,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冉霖:“你這話就太沒良心了,小時候在方家,除了我,還有誰和你玩?”

陸以堯:“我沒良心還是你沒良心?你那些哥哥以大欺小,要不是我護着你,你早被欺負死了。”

冉霖:“你護着我?明明是你讓他們更生氣,然後欺負我倆欺負得更兇,而且你還沒輕功,我想跑都不忍心一個人飛!”

陸以堯:“武力值低是另外一碼事,重點在心,心懂不懂!”

冉霖:“你那意思就是心裏有我呗?”

陸以堯:“當然,要不後面我利用你能心裏痛苦得要死要活的嗎。”

冉霖:“……”

陸以堯:“喂?”

冉霖:“啊,在。”

陸以堯:“怎麽忽然不說話了?”

冉霖:“……”

冉霖把開着免提的手機放到床頭櫃上,人則撲到床上抱着被子一頓蹂躏!

無聲,激烈。

讓他怎麽說話?他現在除了傻笑什麽都說不出來啊!

冉霖!你這個心機婊!你趁話趕話騙人家說好聽的,滿足你的淫欲!

啊,怎麽辦,為什麽剛剛沒開電話錄音,他好想再聽陸以堯說一次心裏有他……

已經被單方面玩壞了的陸大明星還在電話那頭苦苦等待。

半晌,實在等得沒底了,陸以堯嘗試性地主動抛出新話題:“話說回來,你怎麽拿下這個角色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冉霖瞬間靈魂歸位,一顆春心不光不蕩漾了,還有微微往下沉的趨勢。

雖然王希把他在飯局上的表現誇上了天,但冉霖總覺得這并不是一件多值得吹的事情,尤其對着陸以堯,就更不想講……

“喂?”陸以堯懷疑電話已經斷了,不然怎麽抛出新話題也沒反應。

“那個,在呢。”冉霖趕忙應聲,可是應完了,又沒詞兒了,他既不想騙陸以堯,又不想說實話,腦袋裏像有兩個人在打架,打來打去,也沒個結果。

陸以堯哭笑不得:“光說在不說別的,這天怎麽聊。”

“我不是正認真思考你的問題嗎。”冉霖随口道。

陸以堯卻多了心,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麽無關痛癢,保不齊就涉及到商業秘密,連忙說:“算了,當我沒問。”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冉霖也多心了,以為陸以堯不高興了,覺得自己有所隐瞞,不夠朋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飯局!”

冉霖說得太快太突然,陸以堯沒聽清:“啊?”

“希姐托關系弄了一場飯局,”冉霖索性原原本本,實話實說,“把雷總請過來了,當面聊的。”

陸以堯莞爾:“是當面喝的吧。”

冉霖驚訝電話裏面只有了然和打趣,沒有反感和厭惡,不太确定道:“聽這口氣,你也……”

“喝過。”陸以堯言簡意赅。

冉霖分明從這兩個字中聽見了血淚。

陸以堯幾不可聞地嘆口氣,低聲道:“最早我那個男一號,就是在飯局上定的,那個雷總,簡直是酒缸……呃,你電話沒錄影也沒放免提吧?”

冉霖:“……都沒有!”

陸以堯皺眉,總覺得對方的否認好像……有點遲疑?

已經暗搓搓把免提調回聽筒的冉霖決定先發制人:“我以為你這樣的一線明星就不用喝酒拉關系了呢。”

果然,陸以堯立刻被帶入新話題:“現在是資本時代了,管你什麽明星什麽大腕,資本面前,人人平等。”

“聽起來有點心酸。”

“不,任何行業都不容易,橫向比較,我們已經算是回報率很高的行業了。”陸以堯認真說,“外面多少人喝到胃出血,也賺不來我們的片酬,所以我不喜歡藝人動不動就叫苦賣慘,真的不至于。”

冉霖只是随口調侃,沒想到陸以堯會這麽認真。

而且,從他的話裏聽不出任何得意,有的只是對其他行業的尊重,對這一行的認可,還有對自身工作認知的清晰。

越了解,越喜歡。

冉霖覺得自己沒救了。

最後,陸以堯說:“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冉霖的回答是:“九月見。”

挂上電話,回到手機桌面,冉霖才發現今天是六月一日。

心癢難耐。

最後他還是手欠地給陸以堯發了兩條微信。

第一條是跳跳虎的動圖,第二條是文字——【跳跳虎小朋友,兒童節快樂。】

過了幾分鐘,那邊回複,也是兩條,一條是維尼熊抱着蜂蜜罐的圖片,一條是文字——【請你吃蜂蜜,維尼熊同學。】

原本只是想用撩止心癢,結果現在心裏騷動得更要命了。

冉霖對着手機屏,生無可戀。

論撩與反撩,陸以堯不是專業,是祖宗。

……

和陸以堯打完電話的當天晚上,冉霖左思右想,還是給張北辰發了一條微信私聊——【我争取到方閑了。】

其實這話怎麽說都很微妙。

口氣軟,有一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綠茶感,仿佛在說,不是我和你搶,是這個運氣就落我身上了;口氣硬,則像在炫耀。

但是不說,讓張北辰從經紀人或者其他官方渠道知道,冉霖總覺得不夠朋友,也不夠坦蕩。

起碼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張北辰,那他更希望從朋友這裏聽到。

所以冉霖沒做太多解釋和修辭,方閑是他争取來的,這是事實,他便也實話實說。

那邊回的很快,是一個撒花的表情和兩個字——【恭喜!】

冉霖會心一笑,懸着的心慢慢落下。

那頭很快又回過來一條——【我的劇也是九月開機,也在橫店[偷笑]】

【這麽巧?[驚訝]】

【也是古裝,不過是宮廷劇,和你們的場地肯定是錯開的,到時候我去你們劇組探班[哈哈]】

【熱烈歡迎!】

【[酷]】

冉霖看着那個抽煙的小笑臉,心終于徹底落下,慢慢地,泛起絲絲暖意。

微信另一端,剛剛上完通告正坐着保姆車趕往下一地點的張北辰,把重新鎖屏的手機扔給助理,面無表情地點了根煙。

經紀人武雪峰見狀不對,直接問:“誰的微信?”

張北辰冷淡道:“一個朋友。”

自出道,就一直是武雪峰帶着張北辰,兩個人不能說彼此多欣賞多投緣,但絕對足夠了解。

武雪峰一見他那表情就知道有問題,幹脆刨根問底:“什麽朋友?”

張北辰似乎想起了什麽,笑了下:“一個挺可愛的朋友。”

武雪峰瞬間警惕起來:“我可告訴你,你現在前途一片光明,可別瞎搞……”

“放心,”張北辰給了經紀人一個不用小題大做的表情,“我心裏有數。”

“那就好。”藝人死活不說,武雪峰也沒轍,好在張北辰确實是個知道輕重利弊的,在這點上,他倆無比合拍。

“武哥。”張北辰忽然看向經紀人。

武雪峰心頭敲鼓,雖然大家都叫他武哥,但張北辰關起門來對他可沒那麽尊敬,兩個人就是平等合作互惠互利的關系,所以但凡張北辰對他尊敬了,那必然有事。

“說吧,”武雪峰嚴陣以待,“我受得住。”

“我又不是要拿機關槍掃射你,”張北辰好笑地調侃,末了正色起來,低聲道,“你之前說的那件事,我重新考慮了一下。”

武雪峰一時沒反應過來:“哪件事?”

張北辰輕輕挑眉:“你說呢。”

武雪峰怔住,而後鏡片後的小眼睛驚訝地睜大:“你同意了?!”

張北辰一臉無語:“別裝了,弄得像你沒積極牽線似的。”

武雪峰當然是樂見其成的,但:“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嗎?”

張北辰把香煙放到嘴裏深吸一口,然後仰頭朝上,慢悠悠吐出煙圈。

良久,久到煙霧散盡,他才回過頭來沖武雪峰一笑:“你說的對,只有扒到足夠高的地方,才不會被人踩下來。”

武雪峰似笑非笑:“果然還是因為俞冬。”

“不,”張北辰搖頭,幽幽看向窗外,“是所有擋了我路的人。”

……

六七八三個月,冉霖上過的通告一只手就數得過來,其餘時間基本都是閉關狀态。看劇本,熟悉臺詞,揣摩人物,幾近走火入魔。

整個夏季,風平浪靜,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波瀾,那就是迷雅洗發水廣告的拍攝花絮被人傳到了網上,原音,無修。

于是冉霖憑借那幾句自彈自唱,再次上了熱搜。

王希正愁他閉關這幾個月沒熱度,樂開了花,順勢又進行了一把宣傳。整個七月,冉霖靠一把好嗓子,刷足了存在感,待到八月,這個新聞熱度下去,《落花一劍》片方的開機宣傳稿又鋪天蓋地。

陸以堯的粉絲自然心情複雜,一方面從互動上看,偶像和對方是朋友,他們不便說太多,但另一方面,又真的很不甘心。

但更多沒看過《國民初戀漂流記》的觀衆都在問,冉霖是誰,怎麽一上來就有這麽好的資源。

至于圈內人,則消息最全看得最清,紛紛預測——冉霖,要紅了。

冉霖對此毫無所覺。

陸以堯對此也不甚關心。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選在這個夏天,對演技上心。

區別在于冉霖是看劇本揣摩,對着鏡子表演,自我磨煉,自我修正。

陸以堯則是更多地看別人的表演,觀摩學習。

後者待在工作室裏的時間越來越長,姚紅索性把辦公室讓給他,李同也正式早八晚五,成了個男秘書。

“陸哥,拿鐵。”李同把泡好的咖啡端到二樓辦公室,自己老板正對着筆記本看得聚精會神。

“嗯。”陸以堯頭都沒擡。

李同小心翼翼放下咖啡,偷瞄了眼筆記本屏幕,那上面正播着一部他沒看過的古裝片。片子雖沒看過,但屏幕上那個演員,他總覺得面熟……

“李同。”一直低着頭的老板忽然擡眼出聲。

李同吓一跳,以為自己偷看被發現了,正緊張,就聽見老板問:“你知道演員演戲都靠什麽嗎?”

李同已經習慣了被問百萬大V的問題,忽然變成專業性這麽強的領域,有點懵逼。

陸以堯也沒指望他給答案,自顧自道:“告訴你吧,有人靠毅力,有人靠靈氣,有人靠經驗,有人靠臉。”

李同受教地點點頭:“所以?”

陸以堯把筆記本轉向他,指着裏面正在說話的演員問:“你覺得他靠什麽?”

李同湊近筆記本,聚精會神地看,眉頭深鎖地想。

沒等他想出所以然,屏幕裏的鏡頭忽然切換了,剛剛被老板指的那個演員消失,換成正在和他對話的另外一個演員——

“令狐小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臺詞太兇殘了,李同不喜歡這麽暴力的,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弱弱看向老板:“那個,鏡頭變了……”

老板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我覺得是30%的靈氣+30%的毅力+40%的臉,你怎麽看?”

李同咽了下口水,對上老板求學問道的探索眼神,掙紮良久,難得說句心裏話:“陸哥,你高興就好……”

……

九月六日,橫店影視城,《落花一劍》開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