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不夠意思了, 要不是我看見新聞, 你倆是不是就準備這麽偷偷摸摸合作了!”
夏新然的聲音即使在耳機裏聽,也像人就站在你面前似的, 排山倒海, 氣勢十足。
冉霖下意識看了眼王希, 旅途的奔波讓她懶得管自家藝人在跟誰發微信,客氣地感謝了過來接他們的劇組司機後, 這一路便都在閉目養神。
倒是劉彎彎, 時不時好奇地瞥過來一眼,被他發現, 又趕緊縮回去。
冉霖莞爾, 正想在群裏打字, 顧傑先他一步——人家倆是正當拍戲,怎麽到你嘴裏就跟私奔似的[白眼]
夏新然:“怎麽哪哪都有你,我和冉霖說話呢!”
顧傑:那你私聊,發群裏不就是給別人看的[攤手]
顧傑:話說回來, 怎麽不見陸以堯冒頭?
張北辰:那我先來冒頭行嗎, 我下個禮拜也進駐橫店[偷笑]
陳勝吳廣群許久沒這麽熱鬧了, 這下除了陸以堯,全齊。
除了夏新然,大家都是打字,冉霖也就帶着淺笑回複說明——應該在飛機上呢,他比我晚到一點。
夏新然立刻被新話題轉移注意力,也不跟顧傑糾纏了, 直接問——你現在到賓館了?
冉霖莞爾,輸入:還在路上,快到了。你怎麽也換打字了?
夏新然:你們都這麽文靜,我不能破壞隊形啊[嘆息]
顧傑:@張北辰你也要去橫店?
張北辰:新戲,得在那裏待上三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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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傑:等等,我剛看見,落花男三是唐曉遇?
冉霖:嗯。
顧傑:得,那我和某人必須去探班了,怎麽也得讓漂流團合體一次[酷]
夏新然:某、人、是、誰?
張北辰:哈哈哈哈
冉霖:[偷笑]
聊天告一段落,冉霖覺得旅途的疲憊都被夥伴間的打趣消解了許多。
雖然夏新然還是老樣子,幾乎不會跟張北辰直接互動,但張北辰顯然已經對此習慣,幾乎可以毫無痕跡地越過夏新然,和大家打成一片。顧傑和陸以堯那兩個粗線條的,一直以來也根本沒發覺這種事情。
所以說,有時候粗心一點未必是壞事,像他這樣看出來兩個人之間有嫌隙,又做不了什麽,只能是時不時惦記一下這件事,然後徒增煩惱。
橫店本是浙江一個普通小鎮,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建起影視城,便開啓了一條特色發現之路,如今已是亞洲規模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而依托着影視産業崛起,旅游業也随之發展,現在俨然是影視、休閑、旅游多位一體的經濟區。
劇組給演員們統一安排的是影視城外一家星級酒店,距離影視城也就七八分鐘的車程,拍攝期間,每天早晚會有車接送。至于導演和整個劇組工作人員,則住在距離影視城更近的一家商務賓館裏,環境和條件也算舒适,但費用更低,去拍攝地也更方便,算是成本和時間雙重節約。
抵達酒店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華燈初上,酒店燈火通明,周邊熱鬧熙攘。
街上很多人走來走去,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影視從業人員,哪些是慕名而來的游客——同行臉上都挂着辛苦疲憊,游客臉上都挂着興致盎然。
車停到酒店門口,司機讓王希和冉霖先別下車,随後打起電話。
隔着落地玻璃,冉霖看見酒店大堂裏有一些游客正在排隊辦理入住,都是不大的小姑娘,一邊興奮地聊着什麽,一邊四下張望。
司機打完電話沒兩分鐘,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便急匆匆走出來。步子雖急,但笑臉迎人。
王希立刻打開車門下車,迎過去:“你好——”
“你好,”中年男子和王希簡單握手,自我介紹道,“我是咱們這個組的生活制片,我姓馮,大家看得起我,叫我一聲馮哥。”
所謂生活制片,就是負責整個劇組的吃住行,相當于後勤部門,上到機票酒店,下到盒飯零食,都在他這裏安排。
王希笑得親切禮貌:“我是冉霖的經紀人,接下來這幾個月,就辛苦馮哥了。”
“沒有沒有,大家一起努力。”馮哥一臉憨厚,動作卻麻利,賭王似的手一晃,指間就多出兩張房卡,“這個是冉老師的房間,這個是你和助理的房間。之前發你的劇組聯絡表上都有電話,有什麽問題您随時找我!”
“馮哥安排,一定周到。”好話不嫌多,王希自然願意多送兩句。
馮哥也舒心,畢竟難搞的明星太多,偶爾遇見清流,幸福感是雙倍的,索性附贈額外服務:“我帶你們從側門進吧,大堂那裏守着好多粉絲。”
王希一想就明白了:“陸以堯的?”
馮哥點點頭,無奈道:“現在明星行程早就不是秘密了,有的能細到劇組每一天的拍攝進度,沒辦法,只能盡量避着點了。”
經紀人搞了外聯,冉霖樂得清閑,帶着劉彎彎下車後,也不用說太多話,直接跟着馮哥從側門進了酒店。
馮哥也是個愛聊天的,等電梯的途中,便透露了劇組這次給演員定的房間都分布在最上面三層,男一號和未來女一號的房間在頂層,其他重要演員在下面一層,再下面一層則是各演員自己帶的團隊工作人員。
聊完這些,電梯也到了,馮哥沒進電梯,直接沖他們擺擺手,說是還要去迎其他演員。
王希又說了些客氣話,這才帶着冉霖和劉彎彎走進電梯。
随着電梯門合上,王希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又恢複了平日的精明幹練:“等會兒回房間把行李放好,咱們先去跟導演打個招呼。”
……
明天開機,理論上講演員今晚抵達,好好休息即可。
但已經知道導演在哪裏,不去打個招呼,尤其是冉霖這種小咖,就顯得不懂事了。
四十分鐘以後。
冉霖和王希抵達導演所在賓館,王希撥通了導演電話。
電話裏的陳導似乎并不太歡迎他們不請自來,但當王希說已經在賓館大堂裏之後,電話那邊松了口,說了房間號。
短短幾十秒的一個電話,冉霖被七八個姑娘要了簽名,還有一個請求合影。
最後好說歹說,才脫身進了電梯。
咚咚。
王希輕輕叩門。
已經事先打了招呼,裏面沒問,直接開門。
王希驚訝,冉霖也愣住——開門的是宋芒。
九月初的橫店還在夏天的尾巴,宋芒穿着一件白色T恤,大花短褲,頗有些夏威夷風。
“宋編,你也在。”王希很快反應過來,立刻笑模笑樣。
冉霖站在她身後,也禮貌打招呼:“宋編。”
“陳導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你還非得過來。”宋芒提起陳導的時候很随意,不太像編劇對導演的尊重,倒像是朋友。
冉霖跟着王希進屋,陳導從桌前起身,對他們點點頭。
桌案上放着劇本,還有另外一把椅子,想來他是在和宋芒讨論劇情。
看樣子宋芒會是他們的跟組編劇了,這讓冉霖有點意外。
很少有寫本子的編劇會在劇本完成後,繼續跟組,一般導演在拍攝時,如果需要編劇跟組,都會選擇自己更熟悉的編劇,他未必可以創造出很好的原始劇本,但一定可以根據導演的要求随時對原有劇本進行調整。
如此看來,陳其正和宋芒倒真和他看過的那篇專訪裏一樣,因武俠結緣,終成忘年交。
陳導讓冉霖坐到另外一張空椅子上,宋芒則又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王希識相退到角落,不參與,不插話。
“明天就要開機了,感覺怎麽樣。”陳導随口問。
冉霖實話實說:“挺期待的,有點興奮,還有點緊張。”
陳導不做聲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如果能一直保持那天喝酒的狀态,我倒真能放心了。”
冉霖囧,不知道對方忽然提這個,是真心話,還是揶揄。
宋芒遞過來一根煙,冉霖連忙搖頭:“我不會。”
宋芒越過他,沖王希晃晃手中的煙,不好意思笑笑:“女士,介意嗎?”
王希本來想接煙,結果發現人家以為她介意,只得笑笑:“沒關系。”
冉霖憋住笑,心裏明鏡似的,王希肯定在心裏吐槽呢——你就不會也給我一根!
“其實吧,”宋芒吞雲吐霧兩口,終于找到了談話的感覺,“我和陳導都覺得你和方閑不像,但是我們又一致認為你有潛力,可以挖掘挖掘。那天試戲,你的爆發力讓我們印象深刻,方閑是一個前後期沖突特別大的角色,我倆本來都挺看好你的……”
冉霖不自覺咽了下口水,“本來”兩個字,不是好兆頭。
陳導向來寡言,這時候有宋芒當代言人,樂得清閑。
宋芒把煙灰輕輕彈掉,繼續說:“但是呢,我最近看了一些你以前的表演,現在我的感覺和陳導一樣,你的眼神太軟了。也不是娘,就是太好脾氣。這個可能和你的性格有關,但這個眼神非常‘不方閑’……”
“方閑是飛揚跋扈的,我老大天老二,愛誰誰,”宋芒說着激動起來,坐直身體,定定看向冉霖,“你得嘚瑟起來,耍大牌懂嗎,你得有老子是天皇巨星的感覺!”
冉霖忍住想擦掉被噴到臉上的口水的沖動,鄭重點頭:“我努力!”
陳導對自己搭檔突如其來的激情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宋芒說的,也是他想說的。他不能确定冉霖現在是否找到了方閑的感覺,這是一場賭,賭的是他們的眼光和冉霖的悟性。賭贏了,以小博大,能收奇效,賭輸了,以後再想拉投資,就難了。
來之前就說了是打招呼,而且顯然導演和編劇還要工作要商讨,冉霖也就沒坐太久,便起身告辭。
臨離開的時候,冉霖才在王希的眼色提醒裏反應過來,一直還沒跟這兩位極力推薦他飾演方閑的人道謝,故而連忙開口。
宋芒說:“不用客氣,無所謂謝不謝的,大家都是為了戲。”
陳導說:“把所有心思都放到角色裏,就行了。”
一激情澎湃的編劇,一沉默寡言的名導,冉霖忽然覺得這樣的黃金搭檔,還挺互補的。
回到酒店,王希和劉彎彎先一層出電梯,直接回自己房間,剩下冉霖又多坐一層。待走出電梯,就覺得走廊裏的一個背影眼熟,沒忍住,直接喊:“唐曉遇?”
被呼喚者回過頭來,見到冉霖,也挺驚訝:“你才到?”
“沒,”冉霖不想說太多,随口道,“我剛出去轉了轉。”
兩個人只在綜藝裏見過一面,這會兒聊完兩句,就沒詞了,站在走廊兩端,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尴尬。
尤其冉霖,心情更微妙。
客觀上講,唐曉遇的咖位其實比他高一些,雖然也一直是演配角,但都是大男二那種,曾經跟陸以堯搭過的那部戲也是戲份很重的男二,這回直接成了男三,還排在自己這種小咖後面,冉霖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不介意。
“咱倆就這麽無言對望,場面會更冷的。”唐曉遇出聲,滿眼調侃。
僵硬氛圍驟然消失,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冉霖順水推舟道:“那是不是得找點共同話題?”
不料這好像正中唐曉遇下懷,那人立刻迎過來,眉開眼笑:“這可是你說的,趕緊進屋,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冉霖故作警惕地眯起眼睛。
唐曉遇昂首挺胸:“放心,我是好人。”
“這麽保證更可疑了……”冉霖調侃着,刷卡進門。
唐曉遇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有點自來熟,但又有分寸,一進屋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其實我想跟你聊聊徐崇飛。”
冉霖以為他來興師問罪,但一看對方眼神,又不像,倒是個認真探讨的模樣。
唐曉遇知道冉霖的顧慮,直接道:“你別多想,我是真心和你請教。其實徐崇飛這個角色我也去試了,後來經紀人和我說沒過,定的是你,而且……”
冉霖挑眉,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忽然不說了。
唐曉遇猶豫了一下,似在斟酌要不要這麽實誠,思來想去,反正都關起門了,索性攤開來講:“而且……據我所知你也沒用什麽別的手段,所以導演和編劇選你,應該就是看中了你試戲的表現,現在徐崇飛歸我了,我當然得來跟前輩取取經。”
冉霖被唐曉遇的坦誠打了個措手不及,愣愣眨了下眼睛,樂了:“你如果再喊我前輩,我就把經書燒了。”
唐曉遇囧,立刻直起腰杆,拍拍冉霖肩膀:“老弟,給哥哥點真經吧。”
漂流記的時候,許是對着鏡頭有點收着,冉霖沒覺出唐曉遇這麽逗,只覺得人挺好的,如今私下相處,這好裏就嘩啦啦多出許多可愛。
拿出手機,冉霖翻出微信二維碼:“你掃我。”
唐曉遇知道這是要加他好友,雖然不明白怎麽突然轉到這裏,還是拿出手機掃了。
剛加上好友,冉霖便發了個文檔過去。
唐曉遇不明所以地點開,立刻看到文檔最上面的七個字——徐崇飛人物小傳。
劇本裏有人物小傳,唐曉遇幾乎能背下來了,所以一眼就看出冉霖發的這份不一樣。最明顯的,劇本裏的人物小傳是第三人稱,而冉霖發的這個是第一人稱,說是人物小傳,更像徐崇飛的獨白。
唐曉遇簡單讀幾句,就仿佛能看見那個一身月白色的青年坐在月下窗前,于偶爾噼啪的燈花聲裏,一字字寫下這封獨白。
“你寫的?”唐曉遇猜到了,但不敢相信。
冉霖說:“徐崇飛寫的。”
唐曉遇自認為算是演員裏敬業的了,他會在劇本裏做出很多标注,包括自己對每句臺詞的理解和相關動作神态的設計,但他确實從來沒有這樣做過——用文字的方式,同劇中人對話,溝通。
“難怪你能贏我。”唐曉遇把文檔點擊保存,心服口服。
“贏”這個字其實很敏感,但唐曉遇說得自在坦然,冉霖忽然很慶幸遇上這樣的搭檔。
“唉,”唐曉遇忽然一聲嘆息,無限感慨,“又要給陸以堯當跟班了,上一部戲我就圍着他轉!”
冉霖樂,寬慰搭檔:“咱倆一起當。”
唐曉遇看看手機時間,自言自語道:“他究竟幾點到啊,怎麽還沒來。”
話音沒落,冉霖手機忽然響了一聲短促微信提示音。
唐曉遇愣了下,疑惑看他。
冉霖很自然點開,發現是一條新信息。
唐曉遇本來沒想打聽,但冉霖忽然露出一個特別甜的笑容,讓他不免好奇:“誰啊?”
越隐瞞越可疑,反正對方也沒發什麽不能公開的,冉霖索性把信息亮給未來的搭檔看:“曹操。”
【陸以堯:我上高速了。】
——說曹操,曹操到。
……
這天晚上,男二號和男三號最終也沒等來男一號——高速路出車禍,大堵車。
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唐曉遇已經回房了,冉霖看到車禍兩個字就沒了魂兒,直接一個電話飛過去。
陸以堯接得很快,但不明白怎麽聊着聊着微信就成電話了,一頭霧水:“喂?”
“你沒事吧?”冉霖連寒暄都省了,直奔主題。
陸以堯囧,總算明白了友人的腦回路,連忙解釋:“沒事,我在一公裏外就堵上了。”
冉霖舒口氣,懸着的心總算放下。
那邊陸以堯覺得心裏熱乎乎的,嘴上卻打趣地問:“現在是方閑擔心唐璟玉,還是鐵粉擔心陸老師?”
冉霖黑線,對着天花板翻個白眼:“是學習委員擔心遲到早退的後進生。”
陸以堯不服:“遲到我承認,早退絕對沒有,你們都殺青了,我還得來最後幾場戲呢。”
冉霖:“行行,知道你是大男主。”
陸以堯心滿意足:“乖。”
冉霖僵在電話那頭。
陸以堯也愣在車裏,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漫長的車龍終于開始前行,司機起步太急,車輛随之劇烈晃了一下。
陸以堯被晃回了神,連忙道:“不說了,你趕緊休息吧,明天一早見。”
“哦,好的。”那頭迅速挂了電話,快得有些倉促。
屏幕熄滅,陸以堯才反應過來,冉霖好像沒說晚安。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倆夜間的對話,通常都是以晚安結束,說的時候不覺得,一不說,倒好像話沒講完了。
“冉霖?”姚紅現在光看表情,就能辨別出來陸以堯是在跟誰聊天,不光電話,微信也一樣。普通交情的,客套敷衍,陸以堯通常表情自然,一遇上朋友,像霍雲滔冉霖那種,就眉飛色舞,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開心。
“嗯。”陸以堯對姚紅從不隐瞞,況且和冉霖的近乎經紀人也默許了。
姚紅點點頭,又回憶了一下剛剛聽到的,忽然問:“‘乖’什麽?”
陸以堯愣愣看着自己經紀人:“什麽‘乖’什麽?”
姚紅皺眉:“你剛剛不是和他說乖嗎?”
陸以堯目光天真無邪:“我說了嗎?”
藝人太理直氣壯,姚紅反倒沒底了:“沒說嗎?”
陸以堯唰地看向李同,企圖尋找站隊夥伴。
後者原本樂呵呵看熱鬧呢,瞬間腦袋扭到窗外,哼唱無縫接軌:“我的聲音在笑~~淚在飙~~~電話那頭的你可知道~~~”
陸以堯無奈回過頭來,無辜地重新看向經紀人:“我真沒說。”
姚紅放棄,本來也是芝麻綠豆的事:“沒說就沒說,不用一直強調,別總抱着手機了,明天還得早起,現在能多睡一會兒是一會兒。”
“嗯。”陸以堯松口氣,把手機放回兜裏,閉目養神。
他沒說,剛才那種怪怪的談話氛圍,一定是堵車堵出來的錯覺。
……
冉霖洗完澡,上了床,臉還燙得能煎荷包蛋。
溫柔起來的陸以堯太要命了,随口一個字,他能摟着沉溺一年。
生平第一次,冉霖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沒出息。
但在看似理智的自我反省裏,一點點懷疑又悄悄死灰複燃——陸以堯,确定直?
假設了又推翻,推翻了又假設,折騰到兩點多,冉霖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覺到早上六點,鬧鐘響起。
這該是未來幾個月裏,他所能起的最晚的一天,因為今天開機,上午主要是開機儀式和試妝定妝,下午才正式進入拍攝。往後真正全天拍起來,五點就得起床。
簡單洗漱之後,王希過來敲門,自然還有劉彎彎。
會合後的三人一路坐電梯來到酒店大堂。清晨的大堂裏幾乎沒人,只有馮哥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講電話,聽聲音很着急。
見他們下來,馮哥立刻挂了電話,過來一臉歉意道:“對不住對不住,各位稍等一下,車馬上就到。”
開機第一天就讓藝人等車,馮哥的心急火燎幾乎寫在臉上。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女一號還沒進組,那位姑奶奶是出了名的難伺候,要是遇上今天這事兒,估計自己也不用在組裏幹了。
王希眼底閃過不快,但話還是說得貼心:“沒事沒事,我們在那邊沙發裏等。”
冉霖倒還好,以前趕通告,等待的時候多了,也就這次演男二,才被這麽重視。
剛坐到沙發裏,唐曉遇就下來了,身邊跟着三個人,一個是經紀人,另外兩個像是助理。
剛折返到門口準備打電話的馮哥再度迎過去,表情幾乎生無可戀了。
唐曉遇的經紀人同樣不太高興,但唐曉遇看見冉霖在這邊,立刻走過來,經紀人也就沒跟馮哥怎麽抱怨,跟着自己藝人過來了。
“我昨天半宿沒睡,一直在看人物小傳,太絕了,生把我看哭了,真的。”唐曉遇還沒走到沙發面前呢,就迫不及待分享感受。
王希沒料到冉霖和唐曉遇還有交情,喜出望外,尤其見對方這麽熱情,索性起身坐到旁邊沙發,讓兩位藝人近距離交流。
打好同組藝人的關系,對冉霖百利無害。
唐曉遇也不客氣,跟王希道了一聲謝,便直接坐到冉霖身邊,抒發自己揣摩了一夜的心得。
“我覺得你說的對,徐崇飛這個人……”
喜歡戲的人其實是有通感的,所以冉霖完全能感受到唐曉遇心裏的激動,也願意和他進行交流,但這會兒他不管怎麽認真聽,仍半個字都聽不進去,眼神總想往那邊飄——
陸以堯來了。
自真人秀以後,冉霖再沒見過陸以堯。明明聊天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可他們倆誰也沒提過,比如,要不要出來聚聚?
幾個月的時間,陸以堯比錄真人秀的時候沒有太大變化。但今天顯然是精心收拾過的,黑色長褲,白上衣,配色簡潔利落,版型又特別貼合,襯得他寬肩長腿十分養眼,劉海則全部攏起向後,露出額頭,少了一些陽光青年感,卻突顯了他五官的俊俏,走出電梯的時候臉上沒帶笑,于是莫名有了一種禁欲冷冽的氣質,愈發英氣逼人。
冉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站在姚紅後面,靜靜聽馮哥解釋為什麽連男一號的車都沒到,看着他往這邊看,看着他……看見自己。
幾乎在對視的一瞬間,陸以堯輕皺的眉頭瞬間化開,邁開長腿徑自走過來——
“別來無恙。”
難得高冷的陸老師就這麽笑了,目光鎖定在友人身上,什麽禁欲冷冽,統統不存在,頂着霸道總裁的發型,也是五講四美好青年。
冉霖站起來,看着陸以堯走到面前,緊張忽然煙消雲散了:“陸老師,如果你不這麽文绉绉的話,我會更無恙。”
唐曉遇也一并起身,而且還比冉霖往前走了兩步,朝老朋友伸出友誼之手:“好久不見,我們又要合作了。”
陸以堯回握,調侃:“但願觀衆別串戲。”
唐曉遇不易察覺地挑眉,印象中的陸以堯可不是這麽熟稔開玩笑的風格。即便在真人秀裏比跟自己搭戲的時候放開了一些,也和現在不大一樣。
但詫異歸詫異,并沒有太表現出來。
松開握着的手,唐曉遇轉身準備回座位,結果發現,剛握完手的男一號,已經越過他,坐在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冉霖旁邊。
表情之自然,讓唐曉遇不得不懷疑沙發軟墊上是不是插了個牌——陸以堯專座。
冉霖也有點囧,陸以堯動作太快了,移形換影似的,他還來不及張嘴,人家已經坐下來了,并且從坦蕩的表情上看,完全沒有占了別人座位的自覺
無奈,冉霖給了唐曉遇一個抱歉的眼神。
唐曉遇無所謂地搖搖頭,坐到了二人對面。
對別人,他可能會多想,但對陸以堯,他相信就是對方的神經粗。
姚紅對此見怪不怪,要是陸以堯沒貼到冉霖身邊,她才會詫異呢。
看了眼旁邊沙發裏的王希,後者笑得無辜,但顯然樂見其成——有個大熱明星做朋友,圈內多條路,圈外多吸粉。
姚紅嘆口氣,也走到旁邊,坐到了王希對面。
李同跟着姚紅,一路也走到這裏,可總覺得以兩個經紀人姐姐為中心的這片區域氣壓有點低,四下環顧,正好看見唐曉遇的沙發後面,一個姑娘跟他背靠背,立刻樂颠颠走過去,坐到姑娘對面的沙發裏。
“你好,我是陸哥的助理,我叫李同。”李助理看着妹子一臉懵逼,馬上釋放善意。
劉彎彎愣愣看着從天而降的對座,好半天,才謹慎與之回握:“你好,我是冉哥助理,我叫劉彎彎。”
劉彎彎的手有些涼,李同生生被冰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沒搭對,脫口而出:“你好白啊。”
劉彎彎黑線,抽回手,看窗外,再不理神經病。
李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責任也不能全怪他,劉彎彎的皮膚真的很白,不是粉底液的那種白,就是很自然很漂亮還帶着點脆弱感的那種白,太陽光一照都晃眼睛。更妙的是白裏微微透着一點粉,怎麽看都不像是風吹日曬的同行,倒像是剛畢業還沒開始吃苦的小演員。
唐曉遇聽着背後的聲音,偷偷樂,心說陸以堯這都招的什麽助理,上來就調戲人小姑娘。
結果沒樂完,就聽見對面的陸以堯說話——
“你好像變白了?”
唐曉遇無語望天,收回之前的質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旁聽的唐曉遇只是黑線,被問到的冉霖直接懵逼。
陸以堯以為他沒聽懂,馬上又補了一句解釋:“我記得真人秀錄完的時候,你被曬得挺黑的,不能說像山竹皮,也有點氧化蘋果的意思……”
冉霖靜下心來,亂掉的心跳重新規律,不,比之前跳得還有力,一下,一下,能砸死陸以堯的那種有力。
“謝謝,我這幾個月沒出門,就為了捂白點。”
陸以堯敏銳地發現好像冉霖不太高興。
然後又奇怪地發現自己好像還挺愛看這位夥伴氣鼓鼓的模樣。
心裏愧疚但感官愉悅的結果,就是鬼使神差地稱贊了一句:“成果斐然。”
冉霖現在已經确定這人再不是真人秀裏那個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了。
幾個月時間,陸老師變了,跟他再不客氣,完全是自己人,于是他現在真的非常……想小皮鞭抽過去!
陸以堯在冉霖漸漸眯起的眼睛裏,接收到了危險信號。
以前這種信號只會出現在霍雲滔眼睛裏,忽然換個人,讓陸以堯既新鮮又有趣。
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對冉霖态度上的變化。這種變化在微信聊天裏已經有了端倪,可直到面對面,才徹底清晰——他對着冉霖再端不起來溫和有禮客氣疏離的範。那是娛樂圈中的陸以堯,但不是真正的陸以堯,真正的陸以堯雖然還是不喜歡用祈使句,但總要時不時給朋友送上一碗午夜的愛心米粉,這一點以前只有霍雲滔清楚,如今,又多了個冉霖。
陸以堯喜歡做真實的自己,不,他愛自己,所以十分享受眼下的狀态,幾乎是春風滿面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冉霖下死力氣回握,決定從現在開始修正自己殘缺跑偏的戀愛觀:“請、多、指、教。”
唐曉遇真的很後悔聽見這麽“親密”的交流。
怎麽辦,他還沒扮上徐崇飛呢,已經倍感壓力,仿佛提前看見了一座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