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擺供桌, 上香, 導演講話……随着蒙在攝像機上面的紅布掀開,《落花一劍》正式開機!

被邀請來的記者一擁而上, 将主創們團團圍住, 趁着定妝開拍之前, 來次最近距離的訪問。

沒有女主角,陸以堯、冉霖、唐曉遇這男神三劍客自然是記者們圍攻的首要目标。

帶着各家LOGO的話筒被三人均分, 一人捧着幾只, 負擔倒也不算太大。

“陸神,你在這部戲裏将要挑戰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陸神, 這部戲究竟是什麽吸引了你?”

“陸神, 和冉霖從真人秀合作到電視劇, 感受上有沒有什麽變化?”

“小魚,這次又和陸神搭檔,有什麽新的感覺?”

“……”

陸以堯站在中間,唐曉遇和冉霖一左一右, 記者的問題堪比連珠炮, 但大多是遞給男一號的, 偶爾唐曉遇會落着一個,冉霖則是暫時還沒有。

露出最自然的微笑,冉霖稱職地當這麽個花瓶。

陸以堯見慣了這種場面,終于等記者們争先恐後說完了,場面回歸安靜,才開始挑自己樂意講的回答:“先說一句, 陸神是粉絲喊着玩的,各位記者朋友千萬別這樣叫,叫得我真要羞愧了。然後,這部戲裏我演的唐璟玉是一個一直在變化成長的人,前期無憂無慮,中間得知自己的仇人之後,開始黑化,但最終自我頓悟。是我一直想嘗試但一直沒有機會嘗試的帶一點黑暗屬性的人物。總之我很喜歡,希望能诠釋好這個角色。”

無功無過的官方回答,安全,但不讓人興奮。

就在陸以堯準備把話筒向唐曉遇傾斜,表明該由這個從粉絲到記者都昵稱為“小魚”的老朋友來繼續回答其他問題的時候,不甘心的記者又迅速而大聲地重複了一遍之前抛出的問題裏,最敏感的那個——

“你和冉霖從真人秀合作到電視劇,感受上有沒有什麽變化?”

正準備開口的唐曉遇把準備好的說辭咽回去,不着痕跡給了陸以堯一個“躲不開了,接着吧”的無奈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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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堯用餘光看了一下冉霖,後者直視前方衆記者,臉上的微笑從始至終都沒變過,穩定得像一朵塑料花。

他敢肯定以對方的腦袋瓜,必然聽出了這問題中的惡意,但連唐曉遇都能遞過來眼神,他不信冉霖心裏毫無波瀾。沒反應,是對這種惡意已經見怪不怪,還是對他這個被提問的朋友充滿信心?

陸以堯覺得是前者,但心裏的期望則相反。

斂下眼皮沉吟兩秒,重新擡起頭的陸以堯,風度翩翩一笑,眉宇間像吹過春風:“要說感受上的變化,還真的挺大的……”

本以為男一號要打太極,不想直接拎出了問題重點,所有記者瞬間來了精神。

“錄綜藝的時候,其實我們兩個還不算特別熟,但現在,我真的怕對着他會笑場。”陸以堯說着把話筒遞給冉霖,“冉老師,你怎麽看?”

冉霖沒料到這人這麽就把問題抛給了自己,瞬間一愣。

陸以堯對于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滿意——呆愣的冉霖比頂着塑料笑容的有活力多了。

記者也有點懵逼,沒料到是這麽一句回答。說打太極吧,真沒有,人家說了,現在熟到會笑場,但說沒打太極吧,這句話真的毫無爆點可挖毫無文章可做啊!總不能不讓人家陸大明星交小咖吧。

不過話說回來,擺明奔着蹭你陸神熱度來的,你為什麽還被蹭得這麽舒心暢意啊!

“我覺得我應該不會笑場……”

冉霖的聲音溫潤清朗,打斷了記者們瘋狂的內心吐槽,個別的甚至感覺耳朵一亮,頗有點想繼續往下聽的欲望。

“畢竟陸老師在這部劇裏,把我騙得特別慘……”冉霖說着,大大方方看向陸以堯,眼裏透出調侃滿滿的威脅,“我現在已經入戲了,你看着辦吧。”

陸以堯看着冉霖那張毫無殺傷力的好好先生臉,忽然有點期待這位夥伴黑化了,一本正經道:“我沒什麽好辦法,只能一騙到底了。”

唐曉遇見縫插針,總算找到了合适的切入點,對着記者一臉真誠的苦大仇深:“你們現在知道我有多慘了吧,我這個男三號就是這部戲最大的虐點,情路坎坷,兄弟難做,誰能比我慘!”

記者哄笑,話題也很自然被帶到其他地方。

十幾分鐘後,劇組人員過來以“演員要上妝了”的正當理由,客客氣氣結束采訪,拉走了三位男演員。

古裝劇的化妝造型比現代劇要費時很多,即便男演員相比女演員會省事一些,但今天畢竟第一次試造型,還是生生折騰了快兩個小時,三位主要男演員才完成改頭換面。

冉霖看着鏡子中的方閑,一身錦繡華服,底色米白,繡線泛金,一襲雲紋腰帶彰顯他的好出身,墜以青玉龍佩,活脫脫錦衣玉食的武林世家小公子,還是不學無術比較纨绔的那種。

發型也着意往風流倜傥打造。兩鬓和前額全部攏起,露出美人尖,腦後長發自然垂下,一個标準的溫潤如玉的古典美男造型。

相比之下,陸以堯的造型要更簡潔。

發型師将他的頭發全部攏進發套裏,頭頂幹淨利落的發髻,只留下美人尖和前額一點淩亂的碎發,配以他的劍眉,桃花眼,不說不笑便透着果決堅毅。

他的衣服也是深色為底,沒半點錦繡花紋,低調,樸素,與其說是方家養子,更像是方閑的護衛。這也正應了他在方家的地位——名頭是玉少爺,實則不過是方煥之養的一條狗。

但方閑不這樣認為。

一如此刻先一步造型結束的冉霖,圍着他看了兩圈,真心稱贊:“好看。”

陸以堯生平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屬性的稱贊,一邊擡起胳膊方便造型師給他系衣服暗扣,一邊禮尚往來:“你也挺好看的。”

冉霖想了想,搖頭:“我還是更喜歡你這身,不浮誇,一看就低調有內涵,動起來也方便。”

陸以堯:“……你說的好看,是指衣服?”

冉霖看着男一號臉上明顯的失望,瞬間領會:“不,我說的就是你這個人!”

陸以堯黑線:“晚了。”

冉霖嘆口氣,轉頭去向仍在畫眉的唐曉遇求助:“陸老師一直都這麽……在意容顏嗎?”

唐曉遇不方便動腦袋,以免影響化妝師操作,只得以極細微的嘴型艱難道:“不……”

冉霖挑眉。

陸以堯頗為欣慰。

唐曉遇:“不……光是容顏,發型也在意。”

陸以堯看向遠方,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冉霖樂不可支,果然老搭檔有風險,合作需謹慎。

三人基本都造型完了的時候,化妝間又進來一位男演員——飾演方煥之的仲家昆。

老前輩近六十歲,但精神矍铄,身材不輸給年輕人,目光更是深邃,臉上是歲月歷練出的成熟與氣度。

無關咖位大小,三人立刻尊敬地打招呼:“仲老師——”

“別把我喊老了,”仲家昆的聲音特別有磁性,且中氣十足,一聽就是常年在話劇裏磨煉出的臺詞功底,“咱們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仲家昆的戲在下午,所以他今天上午的主要任務就是定妝,劇組便也沒讓老爺子來這麽早。

導演助理進來查看造型進度,見已經差不多,便立刻招呼三位男演員去拍定妝照。

導演對造型沒有什麽異議,定妝照順利完成——唐璟玉冷冽,方閑潇灑,徐崇飛正氣。

拍完照的唐曉遇立刻奔赴文戲B組——今天他的戲份都是跟配角搭——留下陸以堯和冉霖在文戲A組,正式開啓第一天第一場戲。

小橋流水,暗紅回廊,一方涼亭立于水中央,亭中一張石桌,上面擺着兩盤糕點和一壺茶。

唐璟玉坐在石桌旁邊,身姿挺拔,目光遠眺。

方閑則躺在涼亭之上,身下是六角飛檐琉璃瓦,頭上是藍盈盈的天,二郎腿翹起,嘴叼着一根稻草,稻草随着腳晃呀晃,白瞎了面若玉冠的一副好皮囊。

他們在等着流花宮的人經過。

落花劍譜重現流馬鎮,據說流花宮的人掌握了重要線索,他們此番守株待兔,便是要跟上流花宮的人,打探一二。

原本方煥之只派出了唐璟玉,偏平日裏不學無術的小兒子也要跟着,方煥之對這個兒子并不重視,也便随他去,于是方閑屁颠屁颠跟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是的,他以為他和唐璟玉是好兄弟。

然此時的唐璟玉,已經對方煥之起了疑,正一步步驗證着養父究竟是不是唐家滅門的罪魁禍首。而方閑,也從原本單純的好兄弟,變成了他可以利用的一步棋。

“喂,”躺在上面的方閑看着天,跟唐璟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你說流花宮真的會來嗎?”

亭內的唐璟玉面色不變,聲音沉穩:“再耐心點。”

“聽說那個趙步搖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偏偏對人又冷若冰霜,我還真想親眼見見……”

“停!”

陳導從監視器後面探出頭,毫不留情喊了停:“情緒不對,再來!”

全場工作人員默不作聲。

通常,第一場第一個鏡頭,演員不能特別進入狀态很正常,導演一般也會較溫和,比如“我覺得情緒還可以更深入一點”,再或者“不錯,我們再來一遍,看能不能更好”這類情意綿綿掌。

陳其正偏不,上來就鋼鐵神拳,一點情面不留。

現場沒一個人敢吭聲,只等着兩位演員反應。

冉霖躺在涼亭的琉璃瓦上,動一下,就有滑落危險,只得小幅度扭頭給了陳導一個“我知道了”的眼神,然後繼續望天。

相比之下陸以堯幸福得多,起身動了動筋骨,重新坐回石凳,繼續像穿了背背佳一樣挺直腰杆,目光遠眺。

“開始。”導演說着,重新回到監視器後面。

場記立刻上前打板:“《落花一劍》第77場第2次……”

啪!

随着打板出聲,方閑嘴裏的稻草立刻重新開始上下晃:“喂,你說流花宮真的會來嗎?”

唐璟玉心不在焉地應着:“再耐心點。”

方閑一臉心馳神往,目光越過懸在自己側上方的遮光板,再繞過搖臂上的攝影機,好不容易直抵天空:“聽說那個趙步搖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偏偏對人又冷若冰霜……”

“停!”

這回導演喊得更早。

搖臂的攝影師幾不可聞嘆口氣,下面拍陸以堯的固定機位,後面的攝影師也頗為無奈。

實話實說,就這麽兩句臺詞,他們可能外行,也看不出什麽情緒對不對,反正鏡頭裏兩位演員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畫面的構圖也挺完美,不知道導演究竟不滿什麽。

陳導終于起身,從監視器後面出來,走到涼亭裏面,陸以堯連忙站起來,冉霖覺出不對,也小心翼翼爬起來,扒在亭角翹起的飛檐邊上,探頭往下看。

陳導擡頭瞥一眼毫無潇灑之姿的方閑,疲憊地揉揉頭:“你先下來吧。”

機靈的場工立刻搬過來梯子,扶着方小公子爬下來。

冉霖一邊往下爬,一邊羨慕陸以堯——這人在劇中的設定就是從小被方煥之震斷一處經脈,無法修煉輕功和一切需要內力的武功,只能練點空有招式的手腳功夫來防身,故而完全沒有高處的戲,更別說吊威亞。

看劇本的時候,這人絕對樂開花。

胡思亂想間,冉霖已經落地,立刻進入亭內,跟陸以堯一起聆聽教誨。

導演也不需要演員揣摩自己心緒,直截了當地說:“你們兩個的情緒都不對。唐璟玉現在惦記的是還守在方家的方煥之,他對方閑是應付,但整個人的狀态絕對不是心不在焉,而是若有所思,你的眼神太散,眼睛裏沒東西,你自己都沒進入情緒,怎麽能把觀衆帶入情緒。”

“還有你,”陳導說着轉向冉霖,“你現在還沒一往情深,你對趙步搖的所有幻想都建立在她很漂亮的基礎上,所以你要表現出來的就是輕浮浪蕩,不是情聖,想深情,後面機會多得是。”

“休息十分鐘,你倆去那邊再醞釀一下情緒。”

陳導話音剛落,兩位男演員還沒什麽反應,現場各方面工作人員先松口氣,攝影的、打光的、同期錄音的等等等等,立刻無縫切換到稍息狀态,松弛下來。

陸以堯和冉霖對視一眼——他倆現在是彼此唯一的安慰。

但凡有點責任心的演員,都不希望因為自己耽誤了劇組進度,這裏面不僅有對自己表現的失望,更多的是對全劇組付出汗水的工作人員的愧疚。

見陸以堯還待在原地思考,冉霖索性拉着他到了回廊深處,遠離工作人員,僻靜又隐蔽。

“你怎麽想?”時間有限,冉霖直接發問。

陸以堯一臉糾結:“我現在沒有想法,這場也不是什麽情緒激烈的戲,我不知道陳導究竟想要什麽效果。”

冉霖不語,定定看着他。

陸以堯期待地回望自己搭檔,等着醍醐灌頂……

“其實我也不知道。”冉霖攤手。

陸以堯想掐他臉。

“但是——”冉霖話鋒一轉,“我現在入不了戲,我就覺得下面的是你陸以堯,不是唐璟玉。”

陸以堯總覺得“下面”這個方位描述聽起來很別扭,但眼下不是重點:“你也入不了戲?”

冉霖愣住:“也?”

陸以堯:“是的,我說臺詞的時候就一直感覺在上面的是你,腦袋裏完全沒有方閑的影子。”

為什麽他也要說“上面”這樣的方位詞……

“這就是問題所在,”冉霖有點懂了陳導一直說的情緒不對究竟是什麽,“咱們倆太熟悉了,對戲就更難進入劇本角色。”

陸以堯想不通地皺眉:“我上部戲第一個鏡頭就是跟女一號表白相愛,在那之前我連那個女演員都不認識,但一條就過了。”

冉霖沒好氣地看他:“抱歉,我沒能跟你碰撞出女一號的火花。”

陸以堯莞爾,本想順着再說兩句,但看搭檔面色不善,思來想去,還是見好就收。

回廊裏陷入安靜。

找到問題不難,難的是解決問題。

“這樣,”冉霖正色起來,定定看入陸以堯眼底,“從現在開始,不管戲裏戲外,你忘掉你是陸以堯,你就是唐璟玉,我也一樣。”

陸以堯有些訝異,因為他正和冉霖想到一塊去了。

冉霖深吸口氣,轉過身對着湖面靜立十幾秒,然後緩緩地,重新轉過來,望着唐璟玉,一字一句地問:“發現我爹有可能是你滅門仇人的時候,你怎麽想的?”

這不是冉霖,這是發現真相後,忍着不可置信的痛苦,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像唐璟玉求證的方閑。

陸以堯垂下眼睛,很神奇地,輕而易舉進入角色,他就是唐璟玉,那個為了報仇,不惜利用真誠以待的兄弟……

眼眸重新擡起,莞爾消失,只剩下屬于唐璟玉的掙紮:“我什麽都顧不上,我只想不惜一切驗證我的懷疑。”

方閑眼裏慢慢浮出受傷,那個愛誰誰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家小公子,原來也會受傷:“哪怕利用我?”

唐璟玉輕輕搖頭:“顧不上了,什麽都顧不上了,我只想确認你爹到底是不是滅我唐家的人。”

方閑的眼眶因為極力隐忍的情緒而泛紅:“我們一起長大,十多年兄弟,你利用我的時候一點點都沒猶豫過嗎?”

“沒有,”唐璟玉斬釘截鐵,“哪怕後來有過,當時,真的一點猶豫都沒有。”

方閑的聲音輕輕發顫:“所以,連一點點的歉意也沒有?”

唐璟玉猶豫了,良久,才輕聲說:“有。但沒辦法和我想要找到滅門仇人的念頭抗衡……”

“你看着我,”方閑微微擡頭,身體不自覺靠近自己昔日的兄弟,兩個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現在的我,在你眼裏是誰?”

唐璟玉再沒猶豫,內心一片清明:“一個我最對不起的兄弟。”

方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記住,這就是你對我的感情。”

唐璟玉忽然追問:“那你對我呢?”

方閑垂下眼睛,半晌,重新擡起,目光堅定:“這個兄弟我認了。認了,就是一輩子,哪怕後面我要殺你,你也還是我方閑的兄弟。”

“陸老師,冉老師,要繼續拍了……”導演助理一溜小跑過來,氣喘籲籲地通知。

二人回到涼亭,冉霖重新爬上涼亭上面,陸以堯重新坐下挺直,梯子撤走,搖臂升起,各機就位——

“《落花一劍》第77場第3次……”

啪!

“喂,你說流花宮真的會來嗎?”方小公子望着天,随口問,翹起的腳尖和銜着稻草一起晃呀晃,清風吹過他的發絲,愈發俊朗潇灑。

“再耐心點。”唐璟玉收回遠眺目光,悄無聲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唐璟玉的動作很緩,慢得像某種儀式,他的聲音毫無異樣,目光卻深不見底。

方閑看不到他,仍沉浸在對美人的肖想之中:“聽說那個趙步搖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偏偏對人又冷若冰霜,我還真想親眼見見。”

唐璟玉微微一笑,笑意卻并沒有傳到深沉如水的眼底:“流花宮可是以毒立身江湖,不怕死的話,你就盡管去調戲。”

“這是什麽話!”

方閑不滿,騰地起身,一躍而下——當然只是做做樣子。

“停!”導演第三次從監視器後面冒出頭。

亭上亭下兩位大俠屏住呼吸……

“過!”

謝天謝地。

場地跟影衛似的,風馳電掣就送來梯子,冉大俠總算告別高處不勝寒的站位,身手不算利落地小心爬下來,和陸大俠一并立于涼亭之中。

後期冉霖會去武戲組把這段翻身而下的輕功戲補上,但眼下,只能做個凡人。

機器重新就位,涼亭裏二人一站一坐,一吊兒郎當一沉穩冷冽,連戲服顏色都是一淺一深,形成鮮明對比。

風過湖面,吹起淺淺漣漪。

“《落花一劍》第78場第1次……”

啪!

方小公子一屁股坐到兄弟旁邊,滿眼不滿:“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爺我胸懷坦蕩,怎會行調戲這等下作之事。倒是某些人,嘴上正經得很……”一把攬住唐璟玉脖子,方閑笑得不懷好意,“心裏指不定想什麽花花事呢。”

陸以堯有一閃瞬的出戲,可當對上“方閑”的眼睛,那唐璟玉的魂便被勾了回來。

戲中的冉霖仿佛有某種魔力,能讓人很自然忘了原本的世界,原本的身份,仿佛劇中的彼此,才是唯一真實的存在。

眼神慢慢定下來,唐璟玉要笑不笑地看着方閑,不言語,一派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的淡定。

方閑讨了沒趣,“嘁”一聲把人松開。

唐璟玉被噴了一臉不屑之氣,淺笑開來,但很快,又像意識到了什麽,笑意仍在臉上,卻從眼底退去。

方閑不察,仍自顧自道:“你說等下見到趙姑娘,我該說什麽?話多難免輕浮,但若是話少……會不會顯不出小爺我的風流倜傥……”

唐璟玉無聲地看着這個沉浸在自己思緒裏兄弟,平靜的眼神裏,閃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光芒。他沒理方閑的風花雪月,而是耐心等他自言自語完,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義父這一次會過來嗎?”

方閑不知道怎麽談着趙步搖呢,話題就變成了自己爹。

但唐璟玉問了,他便很自然回答道:“應該不會,爹說這陣子要閉關。”

唐璟玉垂下眼睛,心中一片了然。

方閑覺出怪異,忽然俯身向前,幾乎趴到石桌上由下往上看唐璟玉的臉:“你今天……有點奇怪。”

唐璟玉低低看着他,忽來一陣風,吹開了嘴角笑意:“哪裏怪?”

方閑放下心來,起身拍拍自家兄弟肩膀:“這就對嘛,別總板着臉,笑起來多好。沒有姑娘會喜歡一塊石頭的……”

唐璟玉饒有興味地問:“都喜歡你?”

“當然,”方閑下巴一揚,面色驕傲,“小爺我劍眉星目,貌賽潘安……”

說着說着,方閑就說不下去了,有點遲疑地看唐璟玉,問:“你怎麽不用暗器丢我了?”

唐璟玉淡淡一笑,聲音難得舒緩柔和:“今天讓你說個痛快。”

方閑撇撇嘴,臉上的嫌棄不能更明顯:“沒勁。”

說完,他搶過唐璟玉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唐璟玉囧囧地看着連倒杯茶都懶得動手的兄弟,眼裏先是無可奈何,最後慢慢地,變成了再藏不住的歉意。

“停——”

“過!”

冉霖瞬間洩掉繃着的勁,長長舒出一口氣,臉上的風流倜傥再見不到半分。

陸以堯奇異地發現,就在導演喊過的一瞬間,方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又成了無污染無公害的冉霖。

剛剛那個毫不猶豫攬住他脖子的家夥,就像一場幻覺,唯一證明方閑來過的,只有脖頸皮膚上仍殘留着的溫度。

“喂,這一條已經過了,你別總這麽看着我啊,”冉霖伸手在陸以堯眼前晃晃,“被你這麽盯着還是挺恐怖的……”

陸以堯笑而不語。

這話不能對冉霖說,說了他敢保證這人會把尾巴翹起來,但可以添到心裏的小本本上——

冉霖[心機boy]

備注一:偶爾細心。

備注二:偶爾呆萌。

備注三:善于自省。

備注四:演戲時,整個人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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