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1、
這是哪兒?
十四歲的仁王雅治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床很大,也很軟,滾了三圈才滾到床沿。布料接觸皮膚的感覺很舒服,大概檔次不低。
甚至入眼的擺設也透露着并不低調的奢華——暗金色有着暗繡的窗簾,落地窗旁一人高的瓷瓶,甚至床頭櫃的木頭都有着漂亮的花紋,他看不懂但一眼就知道絕對不是便宜貨。
他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便翻了回去。
醒來時躺着的地方溫度正好,讓人昏昏欲睡。
他前一天才打完全國大賽,心情糟糕不說肌肉也還疲勞,實在有些扛不住被窩的誘惑。
要不再睡一會兒?
可是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啊,他不會是被人綁架了吧?
誰又來綁架他啊,動機都找不到……
這裏的随便一個東西都很貴吧,賣了他賠得起嗎?
房間裏太安靜了,他豎起耳朵想要聽聽看外面是不是有聲音。可房間很大,他躺在床上都沒發現門在哪兒。這樣大又這樣豪華的房間隔音效果想必也很要,于是他還是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這樣的環境真的太适合睡覺了,pupina~
他這麽想着,眼皮一閉就要抵擋不住睡意。
咔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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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很輕,但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明顯的聲音。
仁王全身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猛地坐起身來。
随着腳步聲很快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男人。
金色的短發用發膠理成一絲不茍的發型,發尾微微揚起,氣場卻成熟又強大。一雙湛藍的眼睛漂亮卻犀利,仿佛裝着整個大海。仁王和他視線相觸時被那樣的氣場壓地呼吸停了停,只好不露痕跡移開視線,心下便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是一個一般人。
他去端詳男人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上檔次的襯衫整理的服帖,下擺紮進西褲裏,被皮帶束好。沒紮領帶,卻已經非常正式。
這肯定不是一個一般人。
可這種看上去就是大人物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不,不對,這個房間應該是這個人的。所以奇怪的應該是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個房間?
說起來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有點熟悉啊,好像在哪兒見過。
仁王又擡眼看了看男人的臉色,發現男人的表情也十分微妙。
似乎在見到他的瞬間,男人也停下了腳步。
沉默。
沉默讓房間的氣氛愈發沉重了。
仁王有些喘不過氣,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見男人挑了挑眉,露出一個讓他愈發覺得熟悉的表情:“啊恩,雅治?”
這個聲音也是很熟悉的。
誰呢?
在哪兒聽過呢?
一道光閃過仁王的腦海。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試探性地喊他:“……跡部?”
跡部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表示今天所有的日程推後。
他轉過身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己床上的少年。
銀發,小辮子,嘴角的痣——确實是他的戀人沒錯。不過稚嫩的容貌和能看出縮水了不少的體格削弱了氣場,讓那張臉只能用可愛來形容。大概是臉小,顯得眼睛比成年後要大一些。跡部甚至覺得床上的人都還有嬰兒肥,讓他很想捏一把。
他坐在床沿:“你多大了?”
仁王從一開始就落在下風,這會兒實在沒辦法從年長版的跡部手上拿到主動權。
他有些發懵,還沒想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就沒說話。
跡部見仁王一副警惕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這裏是我家。你突然出現在這裏,起碼得告訴我前因後果吧?”他放輕了聲音。
仁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聲音和仁王記憶裏跡部的聲音相差無幾,可似乎是壓低了些,磁性和荷爾蒙幾乎要溢出來。
仁王十四年的人生經歷沒給他任何幫助,甚至他都不明白跡部為什麽就态度變得這麽溫柔了。
那個大少爺不是整天擡着下巴看人,在球場上眼神兇戾地像在吃人,還偏偏喜歡在賽前玩一玩“萬衆矚目”的把戲嗎?
“我……”他開了口,又覺得自己這樣直接落在下風的模樣特別慫,只好強打起精神,裝作平靜的模樣:“我醒來就在這裏了。不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嗎?”
跡部腦子裏閃過幾個念頭。
然後他想起前一天晚上仁王玩笑般和他說過的準備新開一個漫畫連載的設定。
現在是八月,而床上的人年紀看上去不算小卻也絕對不算大。如果讓他猜時間段……
“你打完全國大賽了嗎?”他突然問。
少年臉上很快浮現出類似于“你怎麽知道我在打全國大賽”或者是“你真的知道我之前在做什麽”的複雜表情。
于是跡部懂了:果然沒錯。
他加深了笑意:“我差不多知道發生了什麽。”
“噗哩?”
仁王一臉懵逼。
他只有這個反應了。
任誰在聽了“你現在來到了十四年後你見到的跡部景吾是十四年後的跡部景吾”這種事後,都不會有第二種反應的。
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為什麽一副不意外的樣子?”他奇怪地問,“我突然出現在你的卧室,你還有心情來……”他咽下了“開我玩笑”和“看我笑話”這類讓人心情不愉快的詞。
皺了皺眉,仁王試探地問:“還是說,你提前知道這種事會發生?”
應該不是。
他心裏這樣想。
方才這個男人見到自己時的第一反應也是很驚訝的。
可他為什麽這麽快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還是說自己來到的是平行時空,就像是《家教》裏的十年火箭炮設定一樣,這裏的人很習慣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穿梭?
仁王腦海裏閃過一系列漫畫的名字。
“不,我不知道。”跡部微笑,“我說的話你不信也沒關系,不如親自來看看吧。”
“……噗哩。”
好像在夢裏啊。
仁王想。
但這确實不是夢,因為他還需要一步一步地走去目的地而不是瞬移,下床時腳趾撞到床柱也真的很痛。
但這個房子真的,太·大·了!
仁王抽了抽嘴角。
他之前一直以為冰帝的人說的“跡部白金漢宮”是在開玩笑,原來是寫實嗎?!
走出房門就是很長的走廊,往下看能看到兩層,第二層的格局似乎和這一層是一樣的,而最下面那層有着一看就很華麗的沙發和茶幾,還有幾個穿着燕尾服推着推車的……穿成這樣,應該是管家吧?
那些穿着女仆裙的,就是真·女仆了?!
仁王扶着扶手往下看,覺得自己很難維持冷靜。
旁邊那個在他撞到腳趾時笑出聲來的可惡男人好整以暇地解了袖口,把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
男士香水的味道不重,但他們的距離只隔了一臂,是在仁王的安全距離以內。
他不好拉開距離,畢竟這個人是他在這裏唯一有一點熟悉的人了——雖然他和跡部一點也不熟。這一點倒是也很奇怪,仁王沒法想象自己十四年後會和跡部很熟,可這個男人表現出來的态度确實是未來的自己和他很熟……
溫熱的手掌落在肩膀上。
仁王忍不住繃緊了肌肉。
“別這麽緊張。”男人的聲音裏滿是笑意,“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噗哩。”仁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你要帶我去看什麽?”
“我說的你不會信吧?”跡部道,“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等等,“我”的房間?!
我為什麽會在這麽大的房子裏有房間?!
我未來會和跡部關系好到留出單獨的客房了嗎?!
跡部站在門口,看着房間裏的少年,眼神柔軟。
這其實是仁王的“工作室”,裏面散亂放着的是一些畫稿。
仁王開始畫漫畫應該是大學的時候。具體什麽時間點跡部不知道。
他那時候在國外念書,有心想把這段感情維持下去,便保持了日常的聯絡。但更多的也做不到了。當然他想知道仁王做了什麽是可以知道的,可是去“調查”自己的男朋友……這樣的行為太危險,跡部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就踩到了仁王的底線。
所以當他假期回國時,仁王已經可以拿着雜志開玩笑一樣對他說,你看我畫的東西上連載了耶,真好玩。
跡部猜仁王一開始是鬧着玩的。
他去看過仁王最初的作品。
很短,就分了上下連載,剛好在半月刊上作為一個征稿活動的優秀獎。
是一個很簡單的青春愛情故事。
勤勞正直又聰明的少年和驕傲任性又傲嬌的富家千金……
他把雜志卷起來敲了敲仁王的頭:“你就不怕我生氣?”
“你要自我帶入我也沒辦法啊,噗哩。”仁王眨了眨眼,最後還是笑倒在他的懷裏。
仁王沒有專業學過繪畫,按理來說在這一方面應該是一竅不通的。可按照他本人的說法,就是“做模特做多了多少也知道一點畫畫該怎麽畫。而且我是學建築的,本來就是要繪圖的”。
這句話的重點跡部找的非常準确。
“你給幸村做模特?”當時的他挑了挑眉佯怒道,“什麽樣的模特?”
“各種各樣的模特。”那家夥絕對是知道他什麽意思,才故意模棱兩可:“噗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幻影,幸村的畫上又不只是我。”
“可是都是照着你畫的。”
“那我給你畫我?”
膽子大到不行的人還當真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只毛筆(跡部覺得這人應該是早有預謀),脫了衣服大大方方示意他可以照着畫。
“畫布呢?”
那人便笑着點了點自己:“要嗎?”
簡直像是一場玫瑰色的夢。
回過神來,跡部看着眼前少年還顯得青澀和單薄的背影,有些新奇又滿心柔軟。
大概是這件事實在太過光怪陸離,以至于他輕而易舉就從少年的對話裏得知他是剛剛打完全國大賽還沒來得及消化完又一次的失利就來到了這裏。
跡部其實記不清這時候的仁王是什麽樣子的了。
眼前的少年,在他的記憶裏的印象,一直都是“勁敵立海大裏擅長雙打的一個正選”,非常模糊。
他對仁王的印象深刻起來,還是在更後面的U17訓練營。
那時候從敗者組歸來的仁王,已經脫去了很多的青澀,甚至眉眼裏都藏着銳意。
算一算相隔也只有三四個月的光景,對比起來卻像是兩個人。
又或者是那場雙打對于他與仁王來說都太過深刻了,以至于在他記憶裏愈發光彩奪目起來。
而後來,他見過很多很多不同樣子的仁王。
堅定的,咬着牙踩着血的,藏着爪子抓住機會狠狠咬人一口的;又或者是柔軟的,像一只貓一樣露出肚子的,慵懶的……
在那之前的仁王,其實是這樣的嗎?
還沒長大,就算身材已經纖長高挑,卻還是讓人覺得像個小孩子的,明明很慌張,卻強自鎮定的模樣。
真的,太可愛了。
雖然仁王不敢相信也不想承認,但長大的自己真的是畫漫畫的呢?
不不不,仁王雅治,你要知道平行世界是有無數可能的,你以後可以選擇更帥氣更有深度的職業啊!
仁王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最下面的抽屜。
裏面依然是一沓畫稿。
仁王原本想略過去,但随手一翻……
他啪地合上了抽屜,後退了兩步。
跡部走上來:“怎麽了?”
仁王回身,微微揚起頭,表情非常複雜:“你和這裏的‘我’是什麽關系?”
“啊恩?你發現什麽了?”跡部微微一笑,帶了一點自得,也帶了一點看好戲的意味。
他毫無掩飾,于是仁王能不費力地看出來。
才十四的少年到底稚嫩,他面對着這樣的跡部沉默了兩秒,呼出一口氣強行擺出微笑的表情(跡部:笑的很難看啊,真可愛)。
“他放在抽屜裏的東西,你看過了嗎?”
跡部環胸看着他:“這屬于他的隐私。”
他見仁王的神情一言難盡,便也好奇起來。
基本上仁王有什麽思路都會鬧着玩一樣和他說一遍。有些直接就死于思路了,很少的一部分才會變成大綱,最後變成漫畫。
那抽屜裏的應該也只是漫畫而已。
或許是仁王畫完以後沒有用卻舍不得扔的畫稿。
裏面有什麽是年少時的他不能接受的呢?
跡部放下手,低頭做出一個禮貌的姿勢:“你想讓我看看嗎?”
仁王:……跡部長大以後為什麽變得這麽虛僞。
他炸了毛一樣回過頭彎下腰重新打開抽屜,拿出一沓畫稿又轉回來放到跡部面前:“噗哩,你真的不知道他畫了這個?”
跡部接過了畫稿。
翻了翻。
他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這個啊。”
“……所以,你們真的是這種關系?”
“是啊。”跡部加深了笑意。他把手上限制級的畫稿放到一邊的櫃子上,湊近了全身毛都炸開的少年。他伸出手,手指撩過少年紮成小辮子的發尾——紮頭發的頭繩還是他的那個仁王雅治放在床頭櫃上的。
“別這麽緊張,我又不會把你當成他。”他這麽說完,才重新直起腰,對着終于笑不出來的少年悠然道,“你是個驚喜啊。”
仁王:怎麽辦,好想揍他。
十四歲的仁王雅治,在全國大賽結束的第二天,在從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以後,第一次感到絕望。
因為眼前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在某一個平行空間的未來裏,他,仁王雅治,會成為一個厚臉皮到畫自己的男朋友的限制級漫畫并收藏起來的人。
更可怕的是,這家夥的男朋友居然是跡部那個自大狂的成年體!
作者有話要說: OOC,大寫的OOC,反正就是怎麽萌怎麽好玩怎麽寫了。
下一更大仁王調戲小跡部~
這個梗其實別的人寫過來着,這次是別人點了我才寫的。就是互穿吧,應該不算撞梗?算借梗吧。之前看過寫柳生仁的太太寫過這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