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

夏季的夜晚,熱風在路燈下仿若幻化出肉眼可見的影子。

擡頭能看到光源下嗡嗡作響的蚊蟲。

切原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身上的運動衫已經被風幹,熱氣蒸上來,鼻尖的氣味并不好聞。他皺了皺眉,想算了,等會兒再流汗的話,就不會注意到這種小問題了。

塑料袋沙拉作響的聲音傳來,接着是身邊的光被遮擋了些許。

海帶頭的少年皺了皺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被放在身邊的手提袋。

“……是什麽?”

“就只有面包和牛奶。”一眼從海帶頭少年眼神中看到嫌棄的人好氣又好笑。

他伸手撚了一把自己的小辮子,壓着嗓子音尾有着奇妙的語調:“能填飽肚子就行。等會兒還要特訓的話,就不要指望有什麽大餐可以吃了。”

“前輩真小氣。”切原小小聲抱怨道。

仁王沒理他。

自顧自從手提袋裏找出自己能接受的切片面包和原味牛奶,他反身也坐在了長椅上,開了牛奶的開口放在身側,一只手拿着面包慢吞吞啃着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小腿。

他不是體力特別好的選手,關東大賽決賽後立海大正選的訓練單又有增加的部分,如果不趁現在多休息一會兒,他沒辦法保證之後的“特訓”能完全撐下來。

旁邊的塑料袋發出簌簌的聲音,嘴上抱怨着的海帶頭少年最後還是屈服于抗議的胃之下。

仁王覺得好笑。

他扯了扯嘴角:“有的吃就別抱怨了,等會兒的俱樂部也得我付錢吧?你還有零花錢嗎?”

“……咳咳咳。”切原嗆了一下。

Advertisement

早就知道身邊的二年生大部分零花錢都花在了游戲廳和游戲機上的仁王毫不意外。

他把兩條腿向前伸,努力放松着肌肉:“總之,快點吃完快點開始訓練,我可不打算整個晚上都把時間花在你身上啊。”

“……麻煩前輩你了。”很小的聲音。

仁王詫異地轉過頭看了切原一眼,舔了舔唇輕笑道:“不客氣,噗哩。”

這是關東大賽結束後的一周後,也是立海大第一學期期末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假期正式開始的第一天。

然而網球部的訓練量并沒有因為假期而減少,甚至還有所增加。晨訓的時間增加了一個小時,下午的訓練也是。固然避開了日光最盛的時段,這樣的訓練量對身體的負擔也是不言而喻的。

普通部員可以選擇是否參與訓練,正選卻并沒有選擇權。

當然,就算有了選擇權,也是不可能翹訓的。

關東大賽決賽的結果,對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打擊。

仁王心底有一股氣,也有着提升自己的計劃。他去找柳談過,訓練單自然也做了相應的調整。

結束下午的訓練時天都已經黑了,饑腸辘辘的仁王有些低血糖,收拾東西的速度便有些慢。他落在了後頭,慢吞吞背着網球袋走出了網球場。

然後被切原叫住了。

“仁王前輩。”

站在他面前的頂着海帶頭的後輩看上去有些局促,是他沒怎麽見過的樣子。

就算同為正選,仁王與切原也并沒有什麽交集。大概也就是集體活動(比如探望幸村)時聊過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至于平時的訓練,仁王與柳生的雙打配合訓練占據了不少的時間。甚至除了柳生,他與柳,丸井甚至桑原都做過雙打配合的練習。切原卻是完完全全的單打選手。

盯着三巨頭的切原,實在是與仁王沒有多少對話的機會。

這小子找我做什麽?

仁王有些意外。

他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等着切原說話。

弓着背的角度讓他能和切原平視,這一點大概削減了一些後輩的局促與緊張。

“特訓?我嗎?”

一個出乎意料的請求。

仁王單手摩挲着網球袋的背帶,沉默了幾秒後問道:“因為左撇子?”

“是。”一鼓作氣說出了要求的少年反而坦然起來,臉上帶着他獨特的稚氣,“我要開發出能對付手冢國光還有那個小矮子的招數!”

又是手冢啊。

仁王想,切原這小子真是被真田帶的,莫名其妙就對手冢有了“執着”了。

奇奇怪怪的。

這樣的話直接說出口,也不怕人膈應嗎?

不過算了,切原這種性子……

“是柳讓你來找我的?”仁王挑了挑眉。

面前的少年點了頭。

果然。

白天的時候關東青選賽的邀請函送到了網球部的活動室,與美國的青少年選手對戰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更別提還有幾個學校教練指導。

往年的集訓并沒有這樣的機會,基本上只是把各個學校優秀的選手聚在一起,因而仁王是知道柳和真田打算拒絕掉今年的集訓的。卻沒想到今年的集訓有了這樣的變動。

看起來那兩個人是改變主意了。

而帶上也收到邀請函的“二年級王牌”,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很快把事情從頭串起來的仁王不免有些自嘲。

如果他們蟬聯了關東大賽的冠軍,那麽網球部的正選全員都會收到邀請函。可他們沒有,于是邀請函便只有三份。

仁王倒不是覺得這是好到錯過就會讓人遺憾很久的機會,只是前一年嗤之以鼻的名額今年甚至沒有拿到,讓他心裏不到舒服罷了。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重新看向面前的後輩。

二年生在提出請求的當下确實是帶着緊張的,全部說出來之後反而與平日裏的表現無異了。

面對三巨頭都毫無懼意的小子……

“噗哩。”仁王随意地點了頭,“我無所謂。時間呢?”

“每天晚上可以嗎?”這是唯一能支配的時間段了。切原去向柳讨主意的時候得到過立海網球部軍師的提醒,知道這個并不太熟悉的前輩排斥面對陽光,也就不好讓人在正午的時段出來訓練。

那也确實不是适合的時間段,畢竟下午還有個人的針對性訓練。

仁王想還好這小子還不算無可救藥,眼色還是有的。

“可以。”他答應了,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今天開始?”

“如果前輩沒有問題的話……”

“那走吧。”仁王重新邁開了步子。

“诶?去哪兒?”

“假期學校裏的網球場在八點以後不開放,街頭網球場的話,也不太适合開發‘殺手锏’吧?”仁王語氣很淡,“你不餓嗎?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找個俱樂部吧。”

他說完看了有些發愣的切原一眼,勾了勾唇不走心地表現了一下自己的善意:“別怕,不會把你帶到偏遠的地方賣掉的。”

“前輩!”切原有些窘迫。

他還記得一年前剛入學時問路的慘狀,因而一直不太敢與這個第一次見面就狠狠耍了他的前輩接觸。正選訓練時這位發型特別顯眼(仁王:在這一點上你也沒資格吐槽我啊,噗哩。)的前輩甚至能和真田擡杠……

切原還不知道仁王曾經假扮過真田罰他跑圈的事。

仁王也不會告訴他。

于是海帶頭的少年意外地覺得這位前輩比他想象的要好相處一些。

這樣的看法,在仁王很自然負擔了兩個人的晚餐和俱樂部使用費時,愈發明顯了。

雖然前輩态度不算好,可确實是個好人?

他這麽想着,撓了撓自己已經很亂糟糟的頭發。

仁王暫時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考慮自己是不是被正選裏唯一的後輩發了好人卡。

在一整天的訓練結束後為別人特訓做陪練這種事他之前沒有做過。不,也不能說沒有。只是當時的對象現在是他的固定搭檔,而現在的對象嘛……

用力握緊了拍柄壓下左手不可避免會有的一點顫抖,仁王咬着牙強撐着。

知道體力是自己的弱勢,可在後輩面前表現出不行的樣子,這實在是踩到了仁王的底線了。

不可以。

不管用什麽辦法,都不能表現出做不到的模樣。

好在還是特訓的第一天,還不很熟的兩個人多少有些收斂。

中間休息的時候仁王甩着左手摸出手機打電話。

手心汗濕着差點握不住手機。

在另一邊豪邁地喝着礦泉水的少年好奇地看過來,卻保持着禮儀移開了視線。仁王面不改色地按了號碼,對着某個“罪魁禍首”興師問罪。

“參謀,你就這樣把切原丢給我,過分了一點吧?”

“話不能這麽說。”溫文爾雅的少年平淡又溫和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過來,“這對你也是一種訓練不是嗎?”

“嗯?”

“你之前和我說過的話,不會不記得了吧。”柳的聲音裏帶上一點笑意,“需要開發出招數的,或者說更迫切需要這樣訓練的,其實并不是切原,不是嗎?”

仁王一時有些語塞。

他牙齒磨了磨下唇,把因過幹而起來的皮扯了下來。一點血腥味和刺痛讓他打起了精神:“難為你把我說過的話當真了,pupina~”

“過獎。”柳道,“雖然正确率不到百分之百,但是你什麽時候說的是真心話,我多少還是知道的。也該給你一點壓力了,不是嗎?”

仁王沉默了一會兒,敷衍地以“電話要欠費了我挂了”的理由做了告別語。

反正是很熟的同伴,這類一聽就是托辭的敷衍也顯得很無所謂了。

他斂下眉眼,收起了手機,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前輩?”旁邊的海帶頭少年招呼着他,“我們繼續吧?”

仁王呼出一口氣。

他閉上眼又睜開,重新恢複了自己并不太讨人喜歡的帶着嘲諷意味的表情,“繼續。”

更迫切需要這樣訓練的……

柳蓮二,我是不會為了這個對你說謝謝的。

仁王想。

訓練結束時已經很晚了。

仁王催促着切原去換衣服免得感冒,一邊結賬一邊又翻出了手機。

一個多小時前被他挂了電話的人發了短信過來。

“麻煩你訓練結束後送切原回家。如果他再一次迷路到東京去,我是沒辦法大半夜再跑出去找他的。”

哦,差點忘了這位後輩還是個路癡了。

仁王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托着手機的左手指尖顫抖幾次按不了建。

他索性換了右手,打起字來倒一樣靈活。

“他又不是我女朋友,居然還要我送他回家?”

“你可以把他當做你的女朋友。我不介意。”

柳秒回。

仁王嗤了一聲。

切原?女朋友?

這種脾氣不好還不會撒嬌身材也好不到哪裏去更不知情識趣的女朋友,實在是時時刻刻都想分手好嗎?想象起來真叫人一身雞皮疙瘩。

沒力氣懶得把這麽長一串吐槽打字發過去,仁王想算了等明天白天再和柳算賬。

他見切原換了一身寬松的連帽運動衫,便迎了上去。

海帶頭的少年撓了撓後腦勺問前輩你還沒走啊?

“先送你回去。”仁王道,“你認的路嗎?”

“不用吧,我又不是女孩子。”切原有些窘迫。

仁王忍不住笑了笑。

他沒提和柳的機鋒,只是對着切原揚了揚下巴:“走吧,免得你還有精力跑去游戲廳打游戲。”

“前輩!”

和切原對練過,便會明白,為什麽立海大網球部的三巨頭,都對這個海帶頭的小子另眼相看。

比起仁王這種普通正選,既要領導整個團隊還瓜分了教練工作職責的三巨頭,着眼于網球部的角度,實在是不太一樣的。

仁王一直明白這種不同卻沒有太大體會,直到特訓。

對網球的熱情和專注力是一方面,為了達到目的而投入的意志力是另一方面。

更突出的,其實是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某種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天賦。

切原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用腦子來打球的選手,于是相對的在練習過程中表現出的球感和直覺性的應對才愈發突出。

條件反射和思想,哪一種更快?

手腕在擺出削球姿勢時産生了抗議一樣的酸疼感,距離安全線頗遠,便被仁王選擇性忽視了。

他看着撞在球網上的網球,調整着呼吸。

“就差一點點!”球網對面的少年懊惱道。

仁王輕嗤了一聲把球拍換到右手,點了點頭發亂飛的少年:“看上去是這樣沒錯,可是我這個也不算真正的‘零式削球’啊。”

“什麽嘛,前輩你是這麽沒有自信的人嗎?”

這和自信不自信又有什麽關系啊……

仁王無奈地想。

這類出現在中學網球界許久,已經被人研究的很透徹的招數,各種參數都清楚明白,完全是可以量化的。手肘和手腕擺動的弧度,以及球速和球旋轉時的形态,也都有一個既定的範疇。自己做到了多少,達到了怎樣的程度,是完全客觀的答案。

和主觀的自信不自信完全沒有關系啊。

居然有一天會聽到別人說我不夠自信?

仁王哭笑不得。

“你是用感覺來開發招數的嗎?”他說。

切原并沒有聽出這句話裏的任何潛臺詞。

喘勻了氣的少年面上帶了一點疑惑:“明明昨天練習的時候也就只差一點點!”

“所以才說,我這個不算真正的‘零式削球’。”仁王道,“在你調整那個所謂‘一點點’的時候,我也在修正招數和真正的‘零式削球’的差距啊。”

“這樣啊。”切原似懂非懂,“也就是說,差距不止一點點對吧?”

“……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前輩總是說一些我不太明白的話。”切原撇了撇嘴,“不過話說回來,前輩你比我想的要厲害一些嘛。”

“噗哩。”

“但還是比不過我的哈哈哈哈。”

……這時候該說什麽呢?

微笑嗎?

并不想笑的仁王扯了扯嘴角,決定包容一下腦子不太好的後輩間歇性發作的中二病。

作者有話要說: 點文最後一彈!終于!對仁切仁下手了!

仁切還是切仁……來個投票吧,總覺得後面會有跳時間線的時候。

因為下個月要開始實習了,實習期兩個月,如果通不過考核就會被辭退……所以六月過後大概會消失一段時間。趁着還沒答辯快點吧欠債搞完ORZ

話說回來這篇結束的話,我的宏偉的立海大cp計劃就也完成了诶!

正選中除了茶葉蛋都被我寫過了吧?hhhh一個邪教狐貍廚的勝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