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校園變形記
“遠揚,你出來下。”陶慕嘉整理了下講臺上的資料,朝最後排單獨坐在門邊黑瘦黑瘦的矮個子男生招了招手。
男生顯得有點瑟縮,裹緊了冬季校服,頭低低地穿過堆滿書的過道站到了門邊。
陶慕嘉打開了門,冷風呼地灌進來,遠揚打了個抖,噴出了一個鼻涕泡掉在了衣領上。他趁着陶慕嘉沒看到,轉身蹿了出去。
陶慕嘉剛關上門就聽見裏面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微微嘆了口氣,看向貼着牆低着頭努力站的筆直的遠揚。
走廊上黑漆漆的,遠揚翻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是只看到了他眼鏡邊框的反光,于是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這個班主任一向是不茍言笑的,他接手了他們一年,遠揚從沒見他笑過。遠揚并不很介意這種冷漠,反正他已經習慣了,家長也好,同學也好,老師也好,對他的态度,從根本上沒有差別。
十三歲的孩子,已經懂得很多了。
陶慕嘉皺了皺眉,把大衣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了遠揚的頭上。
遠揚感到溫暖突然包圍了過來,神情一愣,聽陶慕嘉招呼道:“跟過來,我有事問你。”
他低垂了眼簾,緊了緊披上來的大衣外套,三步并作兩步地跟了上去。
陶慕嘉在前面走着,看起來冷靜又沉着,實際上心裏慌得一批。
他今天早上才接手這個世界,身份是個正直嚴肅的年輕老師,也是攻略對象的班主任,名叫江曉白。
他的目标是拯救這個世界被詛咒之人,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和希望,直接點說,就是要讓希望值達到100。完成十個世界才能獲得重生的機會。
現在遠揚的希望值已經是-80,新手上路第一回就遇到這麽具有挑戰性的數字,難免變得有些驚慌。
陶慕嘉向系統發出了奪命連環call:1551!1551!
1551:幹哈!不要老是用這種語氣叫俺!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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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慕嘉直接忽略掉它後半句:我待會要是秉公執法會不會直接爆炸?
1551:那你不會委婉一點嗎?雖然他有錯的地方,但是你要記住你的首要目标是讓他對世界充滿愛和希望!
人生導師1551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口音如是教導。
陶慕嘉:所以我應該引導他走上人生正軌而不是放縱他。
1551:呵,說這話你不覺得違心嗎?
1551對他聽見這事之後在辦公室裏猖狂的大笑記憶猶新。
陶慕嘉仔細想了想:沒事,反正我說話像放屁。
辦公室在走廊盡頭,陶慕嘉打開門,裏面暖氣撲面而來,他側過身讓遠揚進去。
遠揚進了辦公室也不說話,把陶慕嘉的衣服搭在了椅背上,再退了一步低着頭站到椅子旁。
“知道錯了嗎?”陶慕嘉正對遠揚而坐,面上嚴肅而沉靜。
遠揚低着頭沉默不語。
“雖然對方用言語刺激你在先,你也不應該堵在廁所等別人出來的時候一腳把別人踹進糞坑。”陶慕嘉的表情有一絲沉痛。
其實他只是有點憋不住笑。
事情發生在今天下午,一位名叫丁小樂的同學在兩天前用侮辱性詞彙攻擊了遠揚同學,而遠揚同學由于在近期遭受到家暴心情格外失落,一怒之下,遠揚同學起意報複。
為了避免體形上巨大差距的影響,他用兩天時間觀察了丁小樂的拉屎規律,在今天晚自習之前,趁着月黑風高守在了廁所隔間之外,在丁小樂同學拉完屎,通體舒暢地打開門的那一刻,一腳将人踹進了糞坑。
其實遠揚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拉屎不沖,當他看清楚丁小樂半個腦袋陷在屎裏嗷嗷大哭的時候已經悔之晚矣。
于是這件事被進入廁所的同學看了個一清二楚并在半個小時內傳遍了學校,丁小樂成功的成為了學校裏第一躺進屎裏的人。
陶慕嘉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笑得連晚飯都噴出來,還和1551吐槽說此子定非池中物,這麽小就知道觀察別人拉屎的規律一定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當陶慕嘉趕去現場的時候,丁小樂已經被他的父母接走了,他完全可以想象丁小樂頂着一頭屎哭的慘兮兮出校門的樣子。
剩下的,就是他這個班主任要負責的事情。
丁小樂的家長臨走時留話,要遠揚道歉。
盡管陶慕嘉覺得丁小樂有點活該,因為年紀越小,惡意越直白,根本不在乎說話的後果,遠揚給他一個教訓也算讓他長了個記性,但是作為嚴肅正直的班主任,陶慕嘉不能直接ooc跟遠揚說“幹得漂亮”。
“他罵你,确實是他有錯在先,但是你把別人踹進糞坑實在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心理陰影。”陶慕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嚴肅正直地說完這句話的,他其實很想告訴遠揚,下次有人罵你你就罵回去,但是作為一個老師,他着實不能教學生說髒話。
遠揚既不看他,也不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裏猶如雕塑一般。
“他罵你,我會讓他道歉,你踹他,也要向他道歉,我只要你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其他的事情我來負責,你願意嗎?”
遠揚擡起了頭,眼睛裏沒有一點神采,“老師,我不想道歉。反正我下個學期也上不了學了。”
陶慕嘉心裏一驚,九年義務教育怎麽可能說不上就不上?遠揚家裏也是有低保的,供他上完初中三年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有什麽事跟老師說說。”
遠揚的眼神有些放空,“沒什麽,就是不想上了。”
陶慕嘉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他這裏也沒有多的信息,只好追問下去,“為什麽不想上?你現在才初二,你這個年紀,上學是你的義務。”
遠揚的眼睛往別處瞟,也不知道在看什麽,總之是不說話。
一陣沉默中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陶慕嘉擡頭,“進。”
“報告,老師,作業收齊了。”
“嗯,叫他們可以放學了。”
數學課代表抱着一大沓作業進來,目不斜視地繞過了遠揚把作業放到了桌子上,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陶慕嘉拿起放在最上面記着沒交作業的名單一看,果然又有遠揚。
“踹人好歹有理由,怎麽作業也不寫?”
遠揚不管他說什麽都是一副死人樣。
陶慕嘉沒了法子,抽了張紙給他擦了擦衣服上的鼻涕,把自己在辦公室的備用大衣給他披上,收拾了下東西,拍了拍他的頭,“收拾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去。”
遠揚似乎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還算聽話的跟着他走回教室收拾好了東西。
陶慕嘉和遠揚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寒冷的空氣在月光色的路燈下成了霧蒙蒙地一片。
遠揚低着頭,斜挎着破破爛爛地黑色書包,那書包或許本來不是黑色的,只是現在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陶慕嘉偶爾往後瞟兩眼,心裏有一絲抽痛。
這個世界裏,遠揚地原生家庭實在太過惡毒,他的父母合夥做着仙人跳的勾當,父親長期酗酒,母親沾染毒品,二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如果遠揚在家就是一頓混合雙打。
他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吃過幾天飽飯,小的時候也渴望過親情,直到有一天他母親親口跟他說,養着你就是為了以後把你賣了換錢,遠揚再也沒有奢望過一絲溫暖。
遠揚能來上學,還是隔壁好心的老人跟附近部門說了情況,才有了轉機。然而到學校的遠揚也并沒能好過,因為有這樣的原生家庭,他顯得孤僻陰郁,加之各種傳言與小孩子毫不避諱的惡意,他幾乎每天都在絕望中掙紮,僅僅在一個學期內,他逃學過三次,最長長達半個月。
如果說這些還只是不幸的童年遭遇,遠揚辍學之後的人生則顯得荒誕而可笑。
遠揚從小喜歡畫畫,他對這個世界僅存的一點希望就是通過畫畫逃離這個可怕地方,然而在他決心報名參加全國中學生繪畫比賽的前一天晚上,他的父母在他回家偷偷拿錢郵寄作品的時候,再次打了起來,他的父親拿着刀把他母親的頭砍了下來,又失控地砍斷了他的雙手。
因為鄰居的報警,他勉強撿回一條命,但是畫畫的夢想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父親锒铛入獄,因過失殺人判七年有期徒刑。七年裏遠揚自殺過無數次,也用斷臂畫畫投稿過無數次,但無論是哪一件事都沒能成功,每次他快死的時候總有人拉他一把,沒想到這對他反而是種折磨。
最後的結局,是他的父親出獄,苦于沒錢,輾轉找到了他,合夥和自己的獄友把遠揚套進麻袋賣給了地下黑市。
遠揚看着自己被剖開取出器官的時候才真正相信,養着他是為了有一天賣掉他這句話,不是一句玩笑。
作為這個世界被詛咒之人,要清醒的看着所有的一切離自己遠去,無論是掙紮還是妥協,命運都無法掌握在自己手裏。
陶慕嘉無法想象遠揚在臨死時是何種的絕望,或者根本已經沒有了絕望,畢竟他的一生都如此的不幸。
江曉白在原本的軌跡裏并沒有參與太多遠揚的人生,只是作為一個略微冷漠的師長存在在遠揚的生命裏,而陶慕嘉的任務,就是用江曉白這個身份強行改變遠揚的人生軌跡,脫離被詛咒的命運。
回想間兩人的腳步已經邁進了生鏽的鐵門。
遠揚家住在一個三面職工樓圍城的院子裏,樓道裏黑乎乎的還有尿臊味和黴味,樓上只有零星幾點燈光,陶慕嘉知道遠揚家是三樓靠右第一戶,那裏現在正亮着燈,男人女人暴躁的吼聲震得人耳朵發聾。
陶慕嘉皺了皺眉,看向了走在後面的遠揚。
“你現在回去,他們會打你嗎?”
遠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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