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拆穿

家中大多數人對她習武這件事看上去沒什麽意見,其實只是不說而已。

葉家女眷大多是如同周氏這樣的大家閨秀,女子就應舞文弄墨彈琴繪畫這樣的觀念早就深入人心,根深蒂固。

她如今在葉家丢了刀,且有人受了傷,先不論是不是趙氏故意的,但畢竟是用着她的刀。

适才老夫人開口主要并不是向着趙氏,她還是明白老夫人的,刀劍無眼,葉府女眷又多,保不齊誰受了傷,确實不大好。

或許還有幾分……因為葉斬的緣故。

老夫人是出了名兒的疼愛子孫,葉家三兄弟是她的心頭肉,若非葉斬做了這樣的糊塗事,讓她面上無光,再則是沒照顧好葉檀讓她在外邊兒‘死’了的事情,後面更是經常宿醉,否則老夫人不會對葉斬态度惡劣至此。

面上不善,但看見葉斬落寞的神情,老夫人還是心疼的。

葉檀很了解老夫人,也知道葉家對她的縱容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

她按下心思,對着趙姨娘淡淡道:“姨娘也是孕有子嗣的人了,還以為自己正直少年時嗎?成天占着我父親,如今大伯三叔不在家,父親肩上的擔子重些,你這樣占着父親的時間,若是耽擱了葉家的事情,你可擔待的起?”

“不許你說我娘!”葉恪并不能完全理解葉檀的意思,隐隐只覺得她在說趙氏的不對,趙氏還未開口,葉恪就操着一口奶音頂了葉檀一句。

葉檀的目光悠悠定在葉恪的臉上,看着與她幾分神似的眉眼,葉檀心裏更是不悅,冷笑着道:“你娘就是這樣的貨色,就是這樣的不堪!”

葉檀也并不是善類,愠怒時說話也有些失了分寸。

但她心裏就是這樣想的,一個趁人之危的小人,能是什麽好貨色?

“檀兒!”

葉斬也是動了怒,猛地拍了木椅扶手,小山羊胡一抖一抖的,粗聲道:“你在恪兒面前說什麽?!”

葉恪瞬間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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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并不知道什麽叫貨色,什麽叫不堪,但是葉檀剛剛和他說話的語氣太兇了!素來嬌生慣養的葉恪哪裏受得這樣的氣,當即哭鬧起來。

葉恪這麽一哭鬧,趙氏心下極快地轉了轉,當即放下葉恪站起身來站在葉恪身側哭道:“三小姐不喜歡我,我往後不再出現在小姐夫人的眼前就是……”

葉檀站起身,雙手環臂含笑看她:“最好是。”

趙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檀怼了回去,她語塞了一會兒,又繼續哽咽道:“可是恪兒年紀還小,但是已經懂得分辨是非,姑娘在他面前這樣說話,若讓恪兒留下了陰影可該怎麽辦……”

她本想借着葉恪受傷的事情給葉檀一個顏色看,給葉檀一個出其不意,她也沒指望因為這件事情葉斬能對葉檀改觀,所以也只是在葉恪的手上用刀輕輕放了一放,沒多用力,只是淺淺地劃了一道。

誰料到葉檀仿佛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本來對她不利的事情,被她三言兩語怼了回來,趙氏正苦惱着不知該如何應對,葉檀自己給她送了個借口,将注意力轉移到她和葉恪的争吵之中。

葉檀挑眉,冷笑道:“心理陰影算什麽?若葉恪能聽懂我的話,真的能明辨是非,那才是他的幸運。”

葉恪哇地哭出聲來,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小跑着推了葉檀一把,葉檀故意定在原地沒動,甚至手裏端了被茶,葉恪這麽一推,這茶水也傾了,葉檀一臉錯愕,也沒站穩,當即後退幾步又被絆了一絆,整個人坐在椅子上。

随意簪好的頭發因動作而散了下來,金簪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

周氏眼尖地瞧見那簪子,只覺得格外眼生:“檀兒新買的?”

葉檀含笑不語,未七将簪子撿了起來:“是祖母院裏的田嬷嬷給女兒的,說是姨娘送給嬷嬷的。”

趙氏的臉瞬間僵硬。

“哦?”

田嬷嬷聽葉檀說起了她,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了出來。

老夫人冷哼一聲,轉動着佛珠的手也停了下來:“這做妾的,手倒是夠長,都伸到慈安齋來了!”

一聽到老夫人這樣說,趙氏神色倏地蒼白起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支支吾吾道:“老夫人,這,這只是月兒一點心意,并無他想……”

“你倒是敢!”

老夫人神色明顯不對,她不喜趙氏,若安分便罷了,可三天兩頭地鬧,本就讓她煩的不行,索性眼不見為淨,眼下竟敢将手伸到慈安齋來!

眼裏怕是根本沒有她這個老夫人!

田嬷嬷繼續道:“姨娘給的簪子實在貴重,奴婢不敢收下,又恐夫人二夫人不喜這物,索**予了三小姐。”

葉檀接過簪子正欲簪在發上,狀若無意道:“姨娘的東西倒是上好,這寶月閣的定制花簪價值不菲,縱是檀兒都喜歡的緊。”

聽到這話,周氏睨了葉斬一眼,葉斬讪笑着道:“這……”

“檀兒,你拿過來我看看。”

周氏發話,葉檀‘噢’了聲又将簪子拿了下來遞了上去。

從前她身子不好,這二房的銀錢都交予葉斬管着,可誰知葉斬連這樣貴重的東西都舍得給趙氏買?這二房還過不過日子了?

她正思索着,未七将簪子遞了過來,她摸着簪子瞬間就覺得不對。

周氏也是從小錦衣玉食穿金戴銀的大家小姐,這簪子看上去華美,可這重量……

老夫人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問道:“怎麽了?”

周氏沒說話,仔細打量着這簪子,趙氏的心怦怦直跳。

不過一會兒,周氏便發現了簪尾上露出的些許紅色,臉色驟變,擡眉睨了趙氏一眼:“再怎麽也是二爺的人了,這樣銅仿的簪子也戴?就不怕被別人發現了笑話咱們二房?”

趙氏臉僵地不能再僵,強顏歡笑道:“這……這簪子本就是身外之物,戴着玩兒的……”

“母親這就不對了,姨娘身為妾室,怎麽可能見那些貴婦人?以我對姨娘的了解,姨娘出行必得帶着好些下人跟者,珠環翠繞,好大的陣仗,姨娘居然肯戴些假物,這是替父親省錢麽?”

葉檀一臉笑意,趙氏幹笑着解釋:“這……二爺掙錢不易……”

“月兒,我給你的錢,你到底幹嘛去了?”

葉斬終于發話,葉檀順聲看去,只見他臉色黑沉黑沉的,寡淡的眉眼透着股兇厲,趙氏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笑道:“這,二爺給我的東西自然是置辦東西去了,恪兒年紀小長的快,這衣裳一月就要做好幾次,加上請習字先生……”

“那也不至于讓你戴這些假的首飾。”

對于趙氏的話,葉斬有些半信半疑,葉家家底豐厚,除卻大家中的産業,每房的私産也不再少數,特別是葉斬,一心撲在了經營上。

給了趙氏那麽多錢,怎麽會到讓她戴假簪的地步?

更何況,趙氏本身就是個貪慕金銀首飾的人。

葉斬越想越不對,連帶着看向趙氏的眼神都極為不善。

趙氏聽到葉斬這話,當即哭了出來,梨花帶雨聲色嬌俏又委屈:“二爺您這是懷疑妾身嗎?妾身一心為二爺着想,是,妾身是個俗人,您給我的錢財,除了用在恪兒身上,就是給您置辦衣裳,您又喜歡字畫,字畫一向不便宜,月兒雖然愛慕金銀,可也曉得截止,這寶月閣的定制簪子動辄千兩,月兒實在不舍花這個錢……”

趙氏淚雨闌珊,淚盈于睫的樣子讓葉斬有那麽一瞬的心軟。

葉檀淡淡道:“這寶月閣的簪子姨娘買不起,戴假的,好,那其他的首飾呢?但凡稍微貴重的,您都戴假的?”

“檀兒——?!”

周氏看着葉檀,疑惑道:“檀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葉檀點了點頭,她揮了揮手,只見兩個丫鬟走了上來,趙氏眸子驟縮。

赫然是從前服侍她的未雲未曉!

葉檀道:“未雲未曉本是我無心閣的人,這四年間都被姨娘要去了,做的盡是姨娘院中下人不願做的粗活,可也正因在姨娘院裏呆了四年,這才發現了許多端倪。”

未雲接到葉檀的暗示,緩緩道:“奴婢未雲,在姨娘院裏浣衣,這四年來,奴婢發現,但凡月中家宴之時,姨娘總是會讓身邊的貼身侍女瑟瑟出去,四年來,從未有過例外。”

趙氏抿唇,恨恨地瞪着未雲,就不該,就不該要了葉檀的人!

葉檀抿了口茶,葉斬沒有說話。

她放下茶杯,神色慵懶,斜倚着椅背,緩緩道:“父親,這事檀兒一早就留意過,我回來時,姨娘對母親不敬,又肆意揮霍咱們二房的錢財,父親日理萬機,可真的仔細翻看過咱們的賬簿?這賺的多,支出的更多!父親寵着姨娘,這錢給了便給了,若真如姨娘所說,花在她、葉恪,和您身上,便罷了,最怕的是,花在不知道誰的身上——”

“三姑娘這四年莫不是只學了颠倒黑白的本事!”趙氏聲音尖長刺耳,她連忙轉頭對着葉斬委屈道:“二爺,我沒有……”

葉斬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葉檀又想起來一件事兒,道:“父親說着賬簿一直都是自己管?檀兒雖然對咱們房的狀況不太清楚,可還有一件事情想問問父親。”

“你問。”

“當年母親郁結于心,可再怎樣,每日喝着價值不菲的藥,怎麽檀兒見到母親時,容色枯槁,恍若大限?按藥方上的藥來喝,再怎麽也不該如此。”

趙氏的身子氣的發抖,這葉檀絕對是有備而來!

她恨恨道:“是,我對夫人不敬,可夫人身子不好是她自己不肯喝藥!”

“是嗎?可我回來後,母親的身子還是一直不見好,直到我前些日子送了母親和祖母那邊一些藥材,這左右不過幾日,母親的這才肉眼可見的好轉。”她扭頭看着葉斬:“父親,那時候你與母親有着間隙不怎麽看過母親,那藥材呢?”

“那藥材……” 葉斬痛苦地閉起眼睛:“是月兒娘家人……”

趙氏一聽這話當即跪走到葉斬身側,扯着他的袖子,含淚辯駁道:“二爺,當時那些藥材您都看過,您也時不時檢查過,藥材都是沒問題的啊二爺,三姑娘不喜歡我我知道,我理解,可她不能這樣誣陷我!”

“父親一開始對母親心有歉意,去看是正常的,可若後來他與母親隔閡愈深,一年見不一次,你說這藥材……”

葉檀言語未盡,又轉了話頭:“父親真的一直都自己管着賬簿麽?”

葉斬沒說話。

确實有一段日子,賬簿在趙氏手裏,那時候葉家事情繁多,周氏買藥的事就落在趙氏手裏,賣藥的人又是她娘家人,藥送來的時候還會給葉斬過目,葉斬本以為沒什麽的。

趙氏緊緊揪着葉斬的衣角,哽咽道:“二爺,三小姐不信任我,您也不信任嗎?月兒跟了您這麽些年,一心都是為您啊!”

“趙姨娘,我是不是誣陷你,讓父親看看藥材,看看賬簿,一切就都知道了。”

葉檀一會兒子說了這麽多話覺得有些口渴,想喝茶時,發現茶已涼了,便沒再動那杯茶。

葉斬看着跪在腳邊的趙月,沉默片刻,開口道:“方宇,去把賬本拿來,順便着人去夫人院裏把藥材找出來。”

趙氏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忙揪着葉斬的衣角哭地撕心裂肺:“二爺是不信月兒了,這樣做不怕傷了你我情分嗎!”

周氏冷笑道:“若真如你所說,對他一心一意,那你怕什麽?”

趙氏沒有言語,只是跪在葉斬腳邊哭着,葉恪也跟着哭了起來,一時間整個花廳吵鬧的很。

方宇将賬簿遞了過來,葉斬翻了幾頁,前面都沒什麽問題,他索性翻到藥材那一段,仔細核對了下,葉檀又從袖中抽了張紙,在趙氏驚恐地目光裏遞給葉斬。

“這是無先生藥廬的藥材,下面是價格,父親盡可比對,若是價格出入太大,父親應該就明了了。”

葉斬的臉色越來越沉,趙氏的額角出了涔涔冷汗,花廳裏安靜的很,除卻衆人喝茶放茶的聲音,便是葉斬翻看賬簿的聲音。

不多時,下人送來了幾籮筐的藥材,方宇将最底下的藥材翻了上啦,肉上面的藥材新鮮的很,只是下面的,早已腐爛,甚至根本與面上的藥材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葉斬睨了一眼,沒說話。

他越不說話,趙氏越心慌。

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去,葉斬合上賬簿,輕輕地丢在桌案上,神色冷漠。

趙氏瑟縮地搖了搖他的衣角,神色惶恐不安,戰戰兢兢道:“二爺……”

葉斬了容色冰冷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猛地一腳踹開了她,眼神兇厲冷漠,咬着牙似乎隐着怒氣:“你個賤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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