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王

北疆陳王,本名陳皮,乃是前朝皇室後人,亦是九玄帝國建國之後第一位異姓王。

陳皮原是前朝陳帝庶出之子,母親身份低微,不受父親喜愛,而他也不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所接納,雖是皇子身份,卻過着連宮女內侍都能對其白眼呼喝的低賤生活。

而後陳帝病危,皇長子監國,在生母皇後的授意下,對包括陳皮母子在內的十數名嫔妃、皇子趕盡殺絕,陳皮母親被活活勒死,陳皮則趁亂逃出了皇宮,被當時身為梁氏起義軍主将之一的二月紅所救,從此拜在了二月紅門下。

二月紅收陳皮為徒,教他行軍殺伐之術,将他培養成為起義軍攻打陳氏皇都的先鋒将領。

而陳皮也沒有讓二月紅失望,在之後長達數年的戰争中,陳皮骁勇善戰,帶着一支精銳部隊一路過關斬将,闖入宮門,砍下了陳氏皇朝最後一位皇帝的頭顱,為梁氏帝國的建立創下了赫赫戰功。

然而,這并沒有消弭梁帝對他的猜疑,梁帝認為陳皮天生反骨,如今他對待自己的同胞兄弟都能毫不手軟,日後若是長硬了翅膀,勢必也會反了自己。

所以梁帝自登基之後,便暗中籌謀如何置陳皮于死地。

二月紅看出了梁帝的意圖,他為保住陳皮性命,拽着陳皮夜闖梁帝寝宮,當着梁帝的面與陳皮立下血誓——誓與帝國同生共命,誓為帝國肝腦塗地,如有違背,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這一舉動成功打消了梁帝對陳皮的殺念,此後陳皮非但保住了一條命,更是被梁帝封為異姓陳王,賜北疆作為其封地。陳氏一族也一躍成為九玄帝國第四大家族,位列大将軍張氏、丞相紅氏、刑部李氏之後。

此時的陳皮,雖已貴為王族,卻沒有自建門戶,而是心甘情願地呆在紅府內做一名小弟子,任憑二月紅差遣,或是陪着師娘養花種草、唠嗑閑聊。

不料一年之後,突生變故。

先是有紅府下人瞧見二月紅将醉酒的陳皮從夫人房中逐出,随後二月紅入宮請奏梁帝,以朝廷之命将陳皮調往封地,并勒令陳皮不得調令,不可回京。

一時間,衆人猜測紛纭,其中最有說服力的一種說法,便是陳皮恩将仇報,對纏綿病榻的師娘行不軌之事,被二月紅當場撞破,但二月紅顧念師徒情分,不忍當衆揭發此事,只好将陳皮流放北疆,眼不見為淨。

但這終究只是猜測,真相為何,不得而知。

陳皮去了北疆,再沒有回來過;二月紅則對當日之事諱莫如深,紅府的下人們,但凡是在外頭嚼過舌根的,都被二月紅一一遣退。于是紅府上下,再沒有人敢提“陳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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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紅離開皇帝書房時,滿腹抑郁。

當初他與陳皮之事鬧得滿城皆知,相信張啓山就算不知內情,也必然對傳聞略有耳聞。

這輩子他唯一不想見的人,便是陳皮,偏偏張啓山此刻借着皇令命他千裏迢迢去向陳皮求助,這如何不令他惱恨。

二月紅情緒激蕩,蹙眉只顧低頭疾走,對于身旁好心勸慰的解九是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忽聽身後有人喚道:“二爺,請留步。”

二月紅腳下一頓,那聲音一聽便知是張啓山,然而他卻負氣不願回頭。

張啓山快步追趕上來,打量着二月紅的臉色,斟酌片刻,說道:“二爺,我知道,此事交于你,是讓你為難了。但這些年陳皮日益驕縱,連朝廷之令都置若罔聞,而他遠在北疆,朝廷又奈何不了他。九族之中唯有你曾有恩與他,此事若是不找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勝任……“

二月紅擡手打斷了他:“佛爺不必再言,家國利益與個人恩怨,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張啓山略略松了口氣,“明日上午,我與二爺一同啓程。”

這句話倒是出乎二月紅意料:“你也去?”

“此去北疆,路途遙遠……”

“佛爺該不會是打算随行保護吧?”二月紅微微眯眼,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張啓山倒也不惱,只是望着二月紅,神色平靜地道:“之前我請八爺算過一卦,顯示的是兇卦。”

二月紅挑了挑眉,雖說齊鐵嘴占蔔之術了得,但這并不代表他二月紅就弱到需要人随行保護的程度。

卻聽張啓山繼續道:“敵人或許已經知道他們的一名細作落入我們手中,為了避免身份敗露,他們極有可能在中途伏擊攔截。我并不擔心二爺無法自保,但這名細作的屍體,卻是不容有失。”

“……”二月紅被駁得無話可說,半晌才道,“那也不必佛爺親自護送吧,皇上年幼,您這位攝政王可不能随意離京。”

“這個無妨,”張啓山似乎早就料到二月紅會如此說,指了指一旁的解九道,“我不在京的這段時日,九爺會盡心輔佐皇上的。”

“我……”一旁毫無心理準備的解九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臉郁結。

他過慣了閑人散客的生活,以前以謀士的身份私下裏進宮給皇上提點建議也就罷了,如今張大佛爺卻要借着北疆之行逼着他幹涉朝政,那麽再接下來,是不是就要逼着他入朝為官了?

張啓山這步步為營的謀算,簡直連解九都要自嘆弗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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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紅回到家中,已是月上高空。

管家聽聞他不曾吃過東西,便依着他的口味,給他下了一碗面。

二月紅沉默地吃着面,有些食不知味。面還是那碗面,卻早已不是丫頭的手藝。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待二月紅吃了七分飽,才低低開口道:“二爺,今日傍晚您走了之後,有人在府外放了一籃螃蟹。

二月紅手上動作停了停:“人呢?”

“放下東西就走了,每年都是如此。”

二月紅繼續吃面,沒再說話。直到吃完整碗面,他才站起身道:“将那一籃螃蟹,送到靈堂去吧。”

“是。”管家應聲退了下去。

二月紅走出屋外,借着月光靜靜穿過回廊,推開偏院的栅欄,腳步極輕地踏在草地上,生怕糟蹋了丫頭生前種下的這一片花園。

管家已将螃蟹籃子放在了靈堂香案之下,見二月紅進來,便躬了躬身,先行退走。

二月紅如往常一般先為丫頭上了一炷香,然後便負手而立,望着牆上畫像中丫頭淺笑嫣然的模樣忡怔了片刻。

“丫頭,明日……便又是你的忌日了。”他低低開口,自言自語道,“這個世上,能牢牢記住你忌日的,除了我,便只有陳皮了。

“這孩子還是那麽倔強,我叫他不要再回來,他便真的不再回來,就連你的忌日,他也不曾出現。不過那個年年忌日送螃蟹來的小夥子,應該是他派來的吧,除了他,還有誰會記得你愛吃螃蟹呢。

“丫頭,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遲遲不肯入我夢來?我知道,你一直到死都還在埋怨我,怨我不該對陳皮如此絕情,但我又有什麽辦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藏,便能藏一輩子的,陳皮,他終究是要長大的。

“明日是你的忌日,我卻恐怕沒法來看你了。我得去北疆,沒錯,我要去見陳皮。當初是我讓他不要回來的,如今卻是我先去北疆找他,多麽諷刺。

“……但仔細想想,這樣也好,多年未見,我也着實有些挂念他。聽說這幾年他在北疆天高皇帝遠,變得越發嚣張跋扈,我倒要親眼瞧瞧,他平日裏是怎麽個嚣張跋扈法的,若是太失分寸,我還是要責罰他的,到時你可別再護着他……你也沒法護着他了。”

二月紅說罷,輕輕嘆息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案前香煙缭繞,就像此刻他眉間的愁緒,濃得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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