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救援
第二日,從附近縣城趕回來與衆人會合的張副将,明顯感覺到張啓山與二月紅之間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要具體說出變化在哪裏,他又說不上來,只是敏銳地意識到,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兩人勢必發生過什麽。
只是這樣的猜測已無法考證,因為接下來的這一段路程,他們根本無暇他顧,敵人來了一波又一波,不擇手段地想要将那名俘虜滅口,雖然最終都未能成功,但張啓山一行人也是有所折損,包括張副将在內的好幾名親兵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越是往北,天氣便越是寒冷,有的地方甚至下起了雪。張啓山一行人的裝束,也從秋衣換成了冬裝,行路的速度越發緩慢。
“此處是北疆境內最後一道關卡,也是敵人的最後一次機會,他們必定會拼盡全力。更何況……”二月紅騎在馬上,眺望着前方雪景中北陽關破舊的城門,神色凝重地道,“北陽關內地勢崎岖,四面皆是高山峻嶺,入冬之後寒氣蘊久不散,一旦受傷很容易感染傷寒。當初先帝曾在此處設下伏兵大敗陳軍,如今敵人若是以同樣的方式伏擊我們,就算我們有萬全的準備,恐怕也……”
二月紅沒有說下去,但張啓山知道他想說什麽。若是以前,以他張大佛爺的能耐,就算是死,也勢必要殺出一條血路來。然而此刻,在朝中身居要職的張啓山不得不轉換角度,更多地思考如何才能确保安全穩妥。
他思索了片刻,問道:“此處距離陳王府邸,還有多少路程?”
張副将答道:“保守估計,約摸還有五裏路。”
張啓山道:“去将我的烽火錦拿過來。”
張副将正要去取,二月紅卻按住了張啓山的手:“佛爺,還是我來吧。”
張啓山怔了一下,卻沒說什麽,擺擺手示意張副将不必去了。
二月紅從包袱中取出帶有他們紅氏一族獨特标志的烽火錦,拔開栓哨,便見一束紅色煙火刺破雪霧,飛入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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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王府內。
一身裘衣的陳皮半倚在長廊之下的躺椅上,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吃着身旁侍女為他剝好的蜜果。
廊外有十幾名家将,光着膀子站在刺骨寒風中,兩人一組進行搏擊對戰。
這是陳王府內每月一次的搏擊考核,考核不通過者會被除名,所以每個人都在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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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皮身為考核官,對于衆家将的表現似乎并不滿意,正興致缺缺地琢磨着,要不要提升難度開掉幾個,便見一名小厮從前院飛奔而來。
“王爺,王爺,”小厮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咱們在王府前院發現了這個東西!”
“瞎嚷嚷什麽?”陳皮掏了掏耳朵,“什麽事這麽大驚小怪的。”
小厮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只紅色錦囊,尚未遞出去,便被眼尖的陳皮一把奪了過去。
“師傅的烽火錦?”陳皮直起身子,将那錦囊牢牢抓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瞧,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師傅……居然會給我發烽火錦?”
那錦囊卻突然變得透明起來,像是一道幻影,從陳皮手中脫離出來,然後輕飄飄地升到半空中,飄出長廊,向着東南的方向飄了片刻,遇着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便突然碎裂開來,化作泡沫消失不見。
“東南方……是北陽關?”陳皮臉上慵懶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他當機立斷,點了幾名家将道,“你們幾個,各帶一隊人馬,随我去北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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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皮趕到北陽關時,看見張啓山一行人正與一群蒙面刺客雪中酣戰。
面對這群刺客,張啓山與二月紅尚能應付自如,但張副将和那些親兵們,一邊要保護俘虜不被殺害,一邊還要護着那些箱子,着實有些力不從心了。
“給我弓箭。”陳皮伸手從一名家将背上奪過長弓,立在馬上彎弓遠射,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其中一名蒙面人,強大的弩勁将人挾出十幾步開外,重重撞在了山壁上,頓時一命嗚呼。
這一變故驚動了在場所有蒙面人。為首那人見是陳皮來援,不敢戀戰,于是吹了一聲長哨,帶着衆人迅速退走。
張啓山收起佩劍,對陳皮遙遙拱手:“多謝陳王相助。”
陳皮沒有心思與他寒暄,兩眼直勾勾盯住了二月紅,緩緩策馬來到他面前,喚了聲:“師傅。”
二月紅朝他點了點頭,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張啓山似乎看出了二月紅的窘境,于是故意岔開話題:“陳王好臂力,竟能一箭将人擊飛至此。”
陳皮這才将注意力轉移到張啓山身上,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聽說張大佛爺當初在戰場上以一敵百,威名顯赫,如今卻對本王這點雕蟲小技贊不絕口,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這話中擠兌之意已十分明顯。
張副将立即道:“要不是佛爺當初在戰場上忠心護主,為救先帝不惜廢去半生功力,哪容得……”
張啓山擡手制止了副将,笑道:“陳王過謙了,這哪裏是雕蟲小技,我即便是當年武力巅峰之時,也未必能達到如此水準。”
張副将見張啓山如此擡舉陳皮,也只能恨恨閉上了嘴。但于張啓山而言,他雖不明白陳皮為何總對他表現出若有若無的敵意,但此番他們有求而來,自然不能在這當口與陳皮發生沖突。
陳皮見張啓山不與他言語上争高下,心生無趣,朝身後人揮了揮手:“去,把佛爺帶的那幾口大箱子扛過來。佛爺也真是客氣,來便來了,帶什麽厚禮啊。”
二月紅心想,那些箱子除了放着棺木的那一口,其餘皆是障眼法,只怕陳皮誤會之後又要多生事端,正要開口解釋,卻被張啓山攔了下來。
二月紅看不懂張啓山的意圖,心中納悶之際,只聽陳皮的幾名随從呼道:“好多的茶葉!幾大箱子全是茶葉!”
陳皮皺了皺眉,看向張啓山:“佛爺這是什麽意思,本王不愛喝茶,你卻偏給本王送茶葉?”
張啓山笑道:“這些茶葉,自然不是送給陳王喝的。聽說北疆之地,異國商販往來頻繁,特別鐘愛我九玄帝國特産的龍心茶,一斤龍心茶最高能炒到上百兩黃金。所以給陳王送茶葉,無異于送黃金啊,您說是不是?”
陳皮經他這一點撥,頓時心花怒放,一改之前陰陽怪氣的調調,朝張啓山抱了抱拳,笑道:“如此說來,佛爺這送的可是份大禮了,陳某在此謝過佛爺。只是,不知佛爺此次來到北疆,是為何事?”
張啓山示意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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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邊走邊談,行至陳王府邸,張啓山已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解釋清楚了。
陳皮看了看那些箱子,問道:“如此說來,你們是将那細作的屍體一同帶過來了?”
“沒有。”張啓山道,“那名細作在服毒當日,屍體便迅速腐爛,而京城至北疆路途遙遠,恐怕根本等不到我們将屍體運送過來,屍體就已經變成白骨了。”
這話不僅出乎陳皮的意料,更是讓二月紅吃驚:“怎麽,箱子裏并沒有放置屍體?”
張啓山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屍體雖無法運送,但我們不是在半道上捉了個活的麽?”他說着,對張副将道:“去将那名刺客帶過來。”
“……”二月紅看着張啓山無言以對,這家夥做戲做全套,居然連他也騙!
過不多久,張副将便将五花大綁的刺客帶了過來。
張啓山揮了揮手,示意給此人松綁。這名刺客由于下巴被擰脫臼,無法正常進食,每日只能靠張副将給他強灌的一點流食充饑,一路下來,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別說是在衆人眼皮子底下脫逃了,就是動一下指頭的力氣也沒有了。
陳皮蹲下身來,仔細觀察了此人的發色,卻久久沒有說話。
張啓山問道:“陳王能辨別出此人來歷麽?”
陳皮搖了搖頭:“不曾見過此種發色之人。”
張啓山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随即又道:“此人不僅發色異于常人,就連瞳孔的顏色也十分特別,如果能想辦法将他瞳孔上的僞裝卸除下來……”
陳皮搖着頭站了起來:“不必了,這樣的發色我都不曾見過,更何況是瞳孔了。”他頓了一頓,“不過我認識當地一位老人家,他經常去北疆邊境一帶的深山之中采摘草藥,想必會遇到一些我們不曾見過的種族,或許,他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說着,對身旁一名小厮道:“去将那位老人家請過來。”
那名小厮有些為難:“王爺,那位老大爺每個月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山中行走,只有到了月初才會下山來賣草藥。現在……我們肯定是找不着他的。”
陳皮聽了,朝張啓山攤了攤手道:“如此,我們只能等到下月初了。不知佛爺等不等得了?”
張啓山略略思忖了一下,距離下月初尚有幾天時間,他們來一趟北疆不容易,不能就這麽兩手空空地回去,于是道:“那便在此等候幾天吧,叨擾之處,還望陳王見諒。”
陳皮似乎早有準備,問小厮道:“給佛爺準備的住處騰出來沒有?”
小厮忙道:“已經準備好了。”
“那便先請佛爺去休息吧。”陳皮道,“至于這名刺客,交給我們陳王府來看押,佛爺不會不放心吧?”
如此安排,張啓山倒不好說什麽,只不過,不知是不是他有些敏感,總覺得陳皮自從初見面時喚了二月紅一聲“師傅”,之後一直都在刻意忽略他的存在。而二月紅也是全程一言不發,似乎有所回避。
二月紅察覺到張啓山望過來的眼神,看出了他的顧慮,于是對他笑了笑:“佛爺先去休息吧,我與陳皮……我與陳王,且敘敘舊。”
張啓山直覺二月紅有些古怪,似乎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但想到他們師徒二人過往恩怨,既然二月紅願意随他前來,想必是下了決心要與陳皮了結這段恩怨了,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一個外人,也确實不好多言,于是朝二月紅點了點頭,随那名小厮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