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京
張啓山一行人離開破廟不久,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非常微弱的聲音:“佛爺,請速回京。”
他猛地眼皮一跳——這是解九的千裏傳音!
九族因為血誓的關系,相互之間多少會有所感應,而解九所使用的“千裏傳音”,便是九族之間應急聯絡的一種方式,只不過這種方式非常耗神,體弱者使用之後甚至有可能陷入短暫暈厥,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輕易使用。
而此刻張啓山卻接到了解九的千裏傳音,聲音微弱,語氣急促,僅此一句便沒了下文,可見解九在傳遞這條信息時,情況十分危急,甚至可能陷入險境。
他轉頭看向二月紅,發現二月紅也是一臉驚愕地望過來,想必他也收到了解九的千裏傳音。
他與二月紅短暫地商議了一下,考慮到那些親兵在之前的陳王府突圍一戰中皆不同程度負傷,尤其是張副将,目前還處于昏迷狀态,實在不宜旅途颠簸,便決定留下這些人,由他與二月紅先行趕回京城。
那些親兵聽聞張啓山如此安排,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張啓山下了軍令,軍令如山,他們不得不從。
接下來的幾天,張啓山與二月紅馬不停蹄趕回京城,卻發現城門已關,往來行人必須嚴格盤問,有一絲可疑行跡的,都不予通過。
兩人見此情形,遠遠便停下馬來,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詫之意——控制這座城門的,不是別人,正是九族之中排行第六的黑背軍。
黑背軍發起于底層綠林,在前朝末年,他們與梁氏大軍一樣,也是打着起義的旗幟企圖推翻陳氏皇族的統治。而後梁氏一族漸成氣候,黑背軍也就順勢歸順了梁氏。
梁氏帝國建立之後,黑背軍的首領黑背老六知道梁帝多疑,便主動離開了京城,去往一處偏遠封地駐守,一守便是很多年。先帝對此十分感慨,稱贊黑背老六“深得朕心”。
但如今,這位深得帝心的黑背将軍,卻趁着攝政王離京之際,帶着他的黑背大軍悄無聲息地進入京城,一夕之間便從禁軍手中奪過了京城防務的主控權。
“老六……不像是這樣的人。”二月紅搖頭道,“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張啓山皺着眉,沉默不語。他同意二月紅的看法,但黑背軍有謀反之舉是事實,他只能猜測,在黑背老六的身後,是否隐藏着其他潛在的勢力。
随即他想到了在北疆出現的陸建勳。
陸建勳千方百計将他誘出京城,挑撥陳皮置他于死地,随後黑背老六便率軍進駐了京城……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
Advertisement
張啓山将自己的疑慮告訴了二月紅,二月紅問道:“這陸建勳究竟是何身份?”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是陸逞的兒子。”
二月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過來——陸逞此人,便是幾年前那場後宮血案的主謀之一。
先帝梁□□在位時,十分寵幸容貌美麗的陸貴妃,又因陸貴妃育有一子,曾一度想讓陸貴妃代替沒有子嗣的王皇後坐上後宮之主的位子。
王皇後卻在此時懷了身孕,并誕下一子。
按照皇族立嫡不立長的傳統,梁□□不得不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立為太子,這讓陸貴妃心中憤恨不已。
在太子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宮中突然傳出謠言,說王皇後不滿皇帝寵幸陸貴妃,竟暗中請人設法施巫蠱之術,詛咒梁□□與陸貴妃早死。
梁□□命人突襲王皇後寝宮,果然查出巫蠱之術的物證,當即勃然大怒,不顧朝臣勸阻,下令将王皇後與太子打入天牢,三日後賜死。
太子年幼體弱,受了驚吓之後,又在陰濕牢獄之中感染惡疾,求治無門,危在旦夕。王皇後臨死前跪求東宮內侍冒死将太子救出,連夜送至張啓山府上,尋求他的庇護。
當時二月紅的夫人也身染重病,只有張啓山府上珍藏的鹿活草才能為她續命。
張啓山出于大義,硬下心腸将二月紅拒之門外,用唯一的一株鹿活草救活了太子。
太子雖然活了下來,王皇後卻未能保住性命,被梁□□一杯毒酒賜死獄中。
數月之後,張啓山收集了足夠的證據,才将太子帶入宮中,并當場揭發了陸貴妃與其兄長陸逞聯手誣陷王皇後至死的陰謀。
梁□□震怒之下,将陸逞斬首示衆,并将陸貴妃打入冷宮,其子梁執英則被貶為庶人,流放南囹,母子二人永世不得相見。
此事對梁□□也造成不小的打擊,以至于一年之後,他便纏綿病榻,郁郁而終。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真正知曉的人并不多,二月紅當初也是為了查明張啓山拒絕贈藥的原因,才了解了個大概。
陸氏一脈單傳,陸逞獲罪入獄,作為獨子的陸建勳原本也是要連坐的,是陸建勳母系一族動用了巨大的人力、財力,才将他從天牢之中保了出來。
陸逞被問斬之後,陸建勳及其母系族人便在京城銷聲匿跡了——如今看來,他們并沒有真正離開,而是蟄伏暗處,伺機報複。
而他們最想要置于死地的人,自然就是當初将他們從天堂打入地獄的罪魁禍首張啓山了。
思及此處,二月紅随即也就想明白了黑背老六逆反的原因:“傳聞黑背老六在成立黑背軍之前,曾一度窮困行乞,陸逞對他有過一飯之恩,将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陸建勳若是因此挾恩圖報,以黑背老六重情重義的性格,必是無法拒絕。再者,陸貴妃之子梁執英雖非先帝嫡子,卻也是先帝骨血,身份矜貴,陸建勳若要扶持梁執英登上皇位,對于黑背老六來說,也不算是違背血誓契約,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張啓山點頭道:“如今城門已被黑背軍控制,我擔心宮中也已被陸太妃掌控,解老九一人守在皇上身邊,也不知是生是死。”
“目前來看,性命應當是無虞的,”二月紅道,“契靈作為契主與契将之間的媒介,能同時感應雙方生命體征的變化,他們若是遇難,我會在第一時間感應到。”
張啓山聽他如此說,略略放下心來:“既然陸太妃至今未對他二人動手,說明她還有所圖。”
“她在圖什麽呢?”
“但凡謀權篡位,不論是逼迫禪位,還是武力奪取,都要講究一個名正言順,以陸太妃的能為,不可能不會考慮到,梁執英若是登基上位,若是沒有傳國玉玺,是不可能真正坐穩這個位子的。”
“傳國玉玺?”二月紅立即明白了其中關竅,“難道說,陸太妃至今尚未得到傳國玉玺?”
張啓山微微一笑:“當初先帝任命我為攝政王時,曾将一枚收藏傳國玉玺的鑰匙交予我手。鑰匙只有半邊,另外半邊,由當今皇上自行保管。只有将兩把鑰匙合二為一,才能順利取出傳國玉玺。”
二月紅恍然大悟:“難怪陸建勳當初在北疆屢屢要置你于死地,卻又處處留有餘地,想必是打算先生擒了你,再逼問那半邊鑰匙的下落。”
張啓山點頭道:“如今黑背軍在城門嚴格盤查,想必也是得知了我在北疆逃脫的消息。”
他頓了頓,道:“他既要阻我入城,我便要從這城門順順當當地走過去。”說着,他看向二月紅,“此事,還需二爺助我。”
二月紅道:“老六叛變,九族之人皆無法置身事外,佛爺需要我如何做,但說無妨。”
“城門守衛森嚴,若是我二人硬闖,勢必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只能喬裝改扮,淆人視線。只不過……要委屈一下二爺了。”
二月紅問道:“要如何喬裝?”
佛爺指了指遠處一名婦人。
二月紅蹙了蹙眉:“佛爺的意思,是讓我扮作女子?”
“不僅要扮作女子,還要扮作美豔動人的女子。”
二月紅不解:“那是為何?”
“都說霍家‘七香閣’盛産美女,二爺扮作七香閣女弟子,而我,則是二爺的護花使者。”張啓山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塊刻着“七”字的名牌。
二月紅見此名牌,愣了一下,這“七”字名牌乃九族中排行第七的霍家子弟随身之物。霍家擅長收集各類情報,為梁氏一族推翻舊王朝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助力,建國之後,霍氏一族更是成為先帝掌控天下的重要耳目,為使他們方便行事,先帝甚至賜予霍家族人極大的通行權——只憑名牌便可在全國各地自由出入,不受任何關卡限制。
但這名牌只限霍家子弟使用,卻沒想到,張啓山手中竟也有一塊,二月紅不禁有些懷疑,張啓山何時與霍家交情如此之好了?
張啓山似是看出他心中疑慮,解釋道:“這一塊,是我上次見到霍當家的時候,随手順過來的,以備不時之需。”
“……”二月紅看着他,強忍嘴角抽搐,他雖早就知道張啓山看似道貌岸然,實則城府極深,為達目的也會不擇手段,卻不知道他能陰險至此。
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道女子笑聲:“我道那名牌去了何處,卻原來是被佛爺借走了。”
兩人循聲望去,卻是霍氏當家霍錦惜含笑而來。
二月紅忙與她見禮,沒想到竟會在此時遇見她,不由微微臉熱,自己都替張啓山覺得尴尬。
張啓山看起來卻絲毫沒有尴尬之意,笑着沖霍錦惜招了招手:“霍當家的,真巧。”
“不巧,我是特意來城外接應二位的。”霍錦惜看了看他手中名牌,說道,“若是知道佛爺手中有我霍家名牌,我就不來了。只不過可惜,這名牌落入佛爺手中,卻是不能用。”
張啓山不解道:“為何不能用?”
“佛爺可用手指擦拭一下名牌。”
張啓山依言用指腹擦拭了一下,發現那名牌上的字跡随即變得模糊起來。
霍錦惜笑道:“先帝既然賜予我霍家如此大的自由度,我霍家自當謹慎使用,不可輕易為外人盜。每一個霍家人,随身只有一塊名牌,每隔幾日便要以自身血液描摹,才能保證名牌字跡不褪,他人盜取是沒有用的。”
張啓山聽了,贊嘆道:“原來如此,霍當家好手段,我這雕蟲小技,在霍當家眼裏算是班門弄斧了。”
霍錦惜不再與他客套,轉了話題道:“不過佛爺之前所說喬裝之事,正與我想到一處去了,二爺天生麗質,扮作女子應當不會出錯;至于佛爺,護花使者不适合您,京城內外見過佛爺的人多不勝數,再加上城門口就貼着您的畫像,要認出您來并不難。”
張啓山皺眉道:“那該如何是好?”
霍錦惜打開随身包袱道:“出來得急,帶的東西不多,我只能将佛爺儀容稍加掩飾,只要不正面細看,應當不會輕易被認出來。”
她頓了頓,又道:“我雇了一輛馬車,屆時佛爺與二爺坐于馬車之內,其餘事情,皆由我來應付。”
張啓山問道:“你打算将我扮作什麽身份?”
霍錦惜看了兩人一眼,掩嘴笑道:“既然二爺是我七香閣的姑娘,佛爺自然便是二爺的恩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