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動

或許是已經無奈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再度恢複神智的二月紅,顯得比之前平靜了許多。

甚至在張啓山幫他清理殘留在身體裏的液體時,他還會時不時地望着浴盆中袅袅的水霧出神。

“怎麽了?”張啓山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如此親昵的動作,若是放在以前,勢必會引起二月紅的不快,但如今二人已經有過兩次肌膚之親,二月紅也實在沒什麽心情與他計較了。

他伸出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喃喃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我身體裏的仙人血液在漸漸回流。”

張啓山怔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之前不是流了很多血麽?”

“是啊,不論是設置陣法,還是被人刺傷,都讓我流了不少血。雖說按照以往的經驗,每次失血過後,我都能通過調息将血液濃度提升到正常的水平,但是這一次,我能明顯感覺到,血液濃度比以前更高了。”

張啓山暗想,會不會是因為兩人有了親密接觸的緣故……但這樣的猜測顯然不能當着二月紅的面講。

卻聽二月紅繼續喃喃自語:“而且這一次,我在完全蘇醒之前,好像做了一個夢。”

張啓山猜想他會主動說出來,必定不會是chun夢,于是靜靜等他下文,卻見二月紅動了動嘴皮子,最終卻興致缺缺地阖上了眼睛,整個身子往水中沉了沉,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也不知這後遺症,今後還會發作幾次,難不成我便要這樣變成xing的奴隸麽。”

張啓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這樣想,否則作為另一方的我,豈不是罪過更大。”

二月紅聞言微微掀開眼簾,瞥了他一眼,不無嘲諷地道:“怎麽會,佛爺您可是在行善積德。”

張啓山非但不惱,反而順着杆子往上爬,當下便一臉慈悲地念了句:“阿彌陀佛。”

二月紅沒好氣地拍了他一身的水花,看着他那狼狽的模樣,終究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沒有對張啓山和盤托出自己的夢境,但二月紅還是略微上了心,他甚至懷疑,自己之所以會做那樣的夢,是否與自己體內的仙人血液回流有直接關系。

換句話說,是仙人的記憶,通過兩人血液的交融,在他腦內形成了記憶碎片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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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猜想,使得他對蓬萊島上那位神秘莫測的仙人的來歷越發産生了好奇。

回到京城之後,他便一頭紮進了紅府那幢老式的閣樓裏,徹夜翻閱父親留下的仙史資料。

奈何他在夢境中是處在那位仙人的視角,望不見仙人自身的模樣,就算想要查找他的仙籍,也是大海撈針,無從下手。

随即他轉換了思路,打算從另一人身上着手——那人雖看不清眉目,但他依稀記得對方言談間,手中結的是佛印。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信息,二月紅想,雖然他對佛教了解不多,但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幫他解惑,那人便是張啓山。

據他所知,張啓山的祖母在世時篤信佛教,張啓山年少時為了讨祖母歡心,趁着她六十大壽之際,不知從何處尋來一座金光燦燦的巨大佛像,當着衆多賀壽賓客的面,直接迎入了祖母所居的庭院中。

這件事被當作張啓山孝心的體現,一時傳為佳話,“佛爺”的稱號也是從那時候流傳開來的,雖然後來張啓山跟随先帝征戰四方,殺孽甚重,但這名號卻是怎麽也改不掉了,是以有人私下裏調侃他乃是一尊“黑面殺心佛”。

二月紅不知道張啓山心中究竟有沒有佛教信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年少時看過不少佛經,相關的佛學典故也是信手拈來,如果能得到張啓山的協助,這件事查起來必定事半功倍。

二月紅如此想着,便興沖沖地出了門,但當接近攝政王府的大門時,他卻驀地放慢了腳步。

自回了京城之後,他與張啓山,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過面了。

一則是他自己沉迷于書海,無暇旁顧,二則,也是因為張啓山這位攝政王實在操勞得很,不但要處理西岳國宮變的善後事宜,還要處理他離京期間遺留下來的大政小事。

雖說張啓山曾囑咐過他,如有要緊事可直接來王府找他,不必通報,但……一想到兩人之間那一層不可言說的關系,二月紅便覺得有些不自在,似乎張啓山的那句“要緊事”聽起來也透着一股子暧昧不明的意味。

他正躊躅不前,卻被踏出門來的管家逮了個正着。

“喲,這不是二爺麽!”管家一臉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二爺可有好一陣子沒來了,佛爺今早還在念叨您呢。”

二月紅掩下心中尴尬,面不改色問道:“他念叨我什麽了?”

“佛爺說,好些日子不見二爺了,也不知二爺身子如何了。”管家頓了一頓,關切道,“二爺的病可好些了麽?之前佛爺不曾明說,小的也不敢多問。”

二月紅見張啓山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心下略寬,微微颔首道:“托佛爺的福,好得差不多了,但尚有些餘毒未清,只得慢慢調理罷。”

管家也未再深究,正要引着二月紅踏入府內,卻聽身後傳來張啓山的聲音:“我道這是誰——”

二月紅循聲望去,只見張啓山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緩緩行到府門前,然後一個翻身下得馬來,缰繩往身後小班手中一抛,小班則笑嘻嘻地朝二月紅揮了揮手,一臉看到親人般的興奮。

張啓山大步流星地走到二月紅面前,将他略略打量了一眼,笑着說完下半句:“——真是難得稀客。”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二月紅覺得對方望着自己的目光燙得有些灼人。他下意識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沒話找話:“小班跟着你這些時日,還适應麽?”

張啓山轉頭看了看小班,小班趕緊拍馬屁:“适應适應,佛爺可關照我了!”

他自跟着回到京城,便被張啓山召去當了個随行小厮,雖說他原是想拜二月紅為師的,但自從知道張啓山的真實身份之後,便明白自己是撞上了大貴人,哪還敢挑三揀四的,比起那個被範昭強行拖回去的程元甫,他已經幸運太多了。

張啓山怕小班見到二月紅又粘着不肯走,于是板着臉朝他擺手,小班倒也識趣,朝兩人躬了躬身,便牽着馬往馬廄的方向去了。

二月紅見張啓山穿了一身朝服,問道:“佛爺這是剛下的早朝?”

“是啊,真是羨慕二爺,挂了個閑職,不必日日上朝,落得個輕松自在。”

二月紅皮笑肉不笑:“你這忙碌的攝政王差事,不也是自找的?”

這二人說着說着便怼上了。

管家跟在兩人身後,一會兒瞧瞧這位,一會兒瞧瞧那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說幾個月前,二月紅也曾因為身染重病而在王府裏客居過一段時間,但兩人說話還是彬彬有禮進退有度的,而如今這兩人一見面就拌嘴擡杠,怎麽越聽越像是小兩口打情罵俏?

他突然打了個激靈,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二月紅也不着急說明自己的來意,先是客套地問了一下朝中發生的新鮮事。

張啓山倒也不瞞他,嘆了口氣,略顯疲态地道:“今日朝堂之上,單就一個陸建勳的處置問題,就吵得不可開交。”

二月紅腳步微微一頓,問道:“聖上意下如何?”

“皇上是打算秋後将他問斬的,年輕一派的大臣自然是舉雙手附議,但一些老臣不同意。”

“為何?”

“陸家在京城中人脈布得很深,當初先帝處死陸逞時,因為還留了陸建勳這一脈,所以暗中勢力都暫且隐而不發,以至于我們都有些輕敵了;如今若是連陸建勳這顆陸氏獨苗也處死了,只怕之前隐于幕後的勢力都要集體暴動了。”

二月紅觀察着張啓山的臉色,揣摩道:“看來,你也贊同那些老臣的說法?”

張啓山搖頭道:“确切地說,我兩邊陣營都不站。陸建勳若是被處死,固然會引發暗流的暴動,但若是遲遲不發落,那些人就會想方設法地劫獄,然後等待時機再次複仇——聽說之前已經有兩撥身份不明的蒙面人劫獄失敗,服毒而死,再這樣下去,他們總有一次會成功的。”

二月紅沒有再接話,他遠離朝堂已久,政治敏銳度已大不如前。這種兩難的局面,連張啓山也一時難以有效解決,更何況是他?還是留給張啓山自己去煩惱罷。

張啓山看了他一眼,轉而問道:“你這一次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二月紅想着自己挂心的事,随口回了一句:“沒有要緊事,便不能來了麽?”

張啓山怔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作勢要去摟他的肩膀:“當然可以。”

二月紅懊惱自己嘴欠,眼疾手快地拍開他,正色道:“雖不是什麽要緊事,但也确實有事請你幫忙。”

張啓山這才意識到那管家還在一旁垂手待命,而此時的管家,早已被兩人升級版的打情罵俏震驚得瞠目結舌。

張啓山故作嚴肅地咳了一聲,對管家吩咐道:“我與二爺有正事要談,你且退下吧。”

管家忙收斂起自己的失态,諾諾退了下去。

待管家離開之後,張啓山引着二月紅進入堂內,自顧自坐下啜了一口熱茶,和顏悅色道:“有什麽事讓我幫忙,盡管說罷。”

二月紅在他面前站定,有些不太熟練地将雙手交握合于胸前,兩根中指伸豎如針,呈獨钴形,問道:“這是什麽印,你可識得?”

張啓山凝眉看了看,道:“三昧耶印。怎麽?”

二月紅沒有回答他,繼續問道:“你可知,這是哪位佛祖的手印?”

張啓山雖然疑惑二月紅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卻仍是答道:“是阿閦佛的手印。”

二月紅想了想,皺眉道:“阿閦佛?哪位?”

“阿閦就是不瞋恚、無憤怒的意思,所以阿閦佛又名不動佛,密號為不動金剛。”

“不動何意?”

“不動即身不動、心不動。身不動是指常住三昧;心不動是指不受雜染所動搖,不為八風所吹動。其座下有淫、怒、癡、貪四大鎮獸護持……”

張啓山說到此處,頓了頓,看了二月紅一眼,繼續道:“後來不知何故,不動佛金身被破,從三十五佛龛位上消失;而其座下的四大鎮獸,也因失去佛力壓制而堕凡為惡——他們你也見過,便是如今的四大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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