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奪舍

陳皮看着那條皮鞭,瞳孔微微一縮,并未伸手去接。

茗山道人玩味地看着他:“怎麽,陳王下不去手?”

陸建勳看了看陳皮,又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二月紅,突然伸手按下皮鞭,解圍道:“陳王的心思,我了解,美人當前,即便是我,也不太下得去手。”

他說着,拍了拍陳皮的肩膀,用故意壓低卻又正好能傳入二月紅耳中的音量說道:“既然陳王憐香惜玉,不如便将他交給你——只要不離開這間屋子,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他露出一個無比暧昧的笑容,補充道:“就當,是我答謝陳王的救命之恩。”

二月紅被縛在石榻上的身子微微一僵,陸建勳的暗示很明顯,他相信陳皮一定也聽懂了。

若是放在以往,誰敢如此輕賤于他,就算玉石俱焚,他也不會讓對方如願。但是眼下,身體裏那種熟悉又令人厭恨的躁動,又漸漸露出了苗頭……

為什麽是現在?為什麽偏偏是在這種境況之下!

二月紅暗暗咬了咬牙,強忍住自己逐漸局促的呼吸,竭盡全力壓制體內的yu望,卻無法掩飾臉上逐漸濃郁的潮紅之色。

陳皮察覺到了二月紅的異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即看向陸建勳,不悅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我們可什麽也沒做,”陸建勳無辜地攤了攤手,卻又笑得一臉神秘,“我只知道,你現在若是要了他,他非但不會拒絕你,還會對你百般奉迎。”

二月紅心下一驚,陸建勳是怎麽知道……随即他腦海中閃過那一抹青衫,難道是梼杌,又是梼杌!

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梼杌勢必是知道他采用了另外一種解毒之法,為了報複他和張啓山,于是再度與陸建勳聯手了。

但陸建勳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讓一只上古邪獸三番兩次與他合作,二月紅百思不得其解。

二月紅在想這些事的時候,陳皮也在疑惑二月紅身上出現的這種變化。

他不知道二月紅離開北疆之後究竟遭遇了什麽,雖然他曾無數次幻想自己将師傅壓在shen下為所欲為,但當陸建勳把這樣的大好機會平白送到他手中時,他心中更多的卻是苦澀,以及眼見師尊受辱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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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理智讓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憤怒。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看向陸建勳,不悅道:“你們就打算在這兒看着?”

陸建勳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大笑起來,一臉了然地拍了拍陳皮的肩膀道:“是,我等這就回避,陳王好好享受吧。”

說罷,便帶着茗山道人離開了石室。

室內一時寂靜,只聽得見二月紅極力壓抑下清淺的喘息。

陳皮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然後移步往二月紅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站住。”二月紅沒有擡頭看他,目光落在對方的鞋履上,透出一抹決然的意味。

陳皮果然不敢再靠近,他在距離二月紅半個身位的地方停了下來,蹲下身與他平視,低聲問道:“師傅,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二月紅不料陳皮會主動放低姿态,不由擡眸看了對方一眼,卻仍無法篤定此人究竟有沒有叛變,是不是在套他話。

陳皮看出了二月紅的顧慮,眸光一黯,解釋道:“陸建勳雖不至于對我起疑,但也還沒有到完全信任我的程度——主要是他身邊那人對我不信任,時常以各種理由試探我,他們的行動也不會第一時間透露給我,今日之事,我也是事後才知曉……”

二月紅聽了他這番解釋,覺得倒也合乎情理——陳皮之前雖與陸建勳有過合作,但不過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合作的過程也稱不上愉快,如今陸建勳不可能因為陳皮救他出獄就立即對他推心置腹,說到底也還是互相利用,回憶起方才茗山道人對陳皮的那番話,更多的是嘲弄與試探,可想而知,陳皮在陸建勳身邊的處境也并不樂觀。

二月紅強行抑制住體內不合時宜的躁動,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說起來,那茗山道人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與陸建勳勾結在一起?”

陳皮張口剛要答話,卻又顧忌地看了門外一眼,壓低聲音道:“這間屋子外有人把守,我長話短說——那茗山道人早已不是本人,而是被他徒弟舟嶺子奪了舍。”

二月紅吃了一驚:“那舟嶺子的肉身……”

“他不知施了什麽邪術,與茗山道人強行互換了靈魂,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梼杌看中了舟嶺子的皮囊,舟嶺子便承諾梼杌,若是對方願意幫忙,事成之後他便将自己的肉身借給梼杌渡劫。”

梼杌也要渡劫了?二月紅一怔,這對他來說倒是意外之喜。難怪梼杌最近都沒有光明正大來找他們麻煩,原來是自身難保。

他轉念一想,問道:“那茗山道人的魂魄呢?”

“之前我見過舟嶺子的肉身,”陳皮道:“體內已無茗山道人的靈魂氣息,怕是已被梼杌吞噬煉化了。”

二月紅聽罷無言,舟嶺子一方面奪了茗山道人的肉身,用以控制茗虛觀上下,一方面又将自己的肉身借給梼杌,以便得到上古兇獸的助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不禁疑惑道:“舟嶺子與陸建勳究竟是什麽關系,竟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陳皮奇怪地看着他:“你竟不知道?”

“知道什麽?”

“舟嶺子對陸建勳癡心一片……此事不是早就已經傳開了?”

二月紅怔了一下:“謠言竟是真的?”

沒想到被齊鐵嘴歪打正着地猜對了。

不,仔細想想,以齊鐵嘴的能耐,沒有真憑實據,他又如何敢無中生有漫天造勢——正因為這不是謠言而是事實,茗山道人才會怒氣沖沖地趕回京城清理門戶,才會逼得舟嶺子铤而走險與師傅決裂。

如今看來,這舟嶺子也算是個極度能忍的人才。他記得張啓山以前調查過舟嶺子的生平,說他在年少時遇到陸建勳之後,便鬧着要還俗,卻被茗山道人禁閉了兩年,那兩年磨圓了舟嶺子的棱角,也抹掉了他還俗的希望。

想必他就是在那時候種下了仇恨的種子,一步步得到茗山道人的信任,甚至繼承了他的衣缽,卻依然對他恨意不減,竟能毫不猶豫地奪取師傅肉身,将其靈魂獻給上古邪獸。

同時在對待陸建勳的事情上,他也是極度能忍,陸氏滿門抄斬時,陸建勳孤身逃脫,衆叛親離,舟嶺子卻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因為他知道陸建勳還留有後手。

直到陸建勳複仇失敗,陷入牢獄之災回天無力時,他才漸漸浮出水面,一邊千方百計搭救陸建勳,一邊對張啓山下手,一步步化被動為主動,成為陸建勳身邊最不可或缺的助力。

然而他完美的計策只成功了一半——他雖成功壓制住了張啓山,卻始終沒能救出陸建勳,而是讓陳皮占了便宜,成了陸建勳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才會對陳皮看不順眼、百般挑剔,讓陳皮始終無法得到陸建勳全部的信任。

二月紅剛理清前因後果,正要說什麽,突然心口反噬之力逼壓,迫得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陳皮吓了一跳,問道:“師傅,你怎麽了?”

二月紅知道自己的身體已被壓抑到了極致,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他強撐着一口氣,拽住陳皮的手腕,低聲道:“拜托你……”

“什麽?”陳皮往前湊了湊。

“陸建勳以我為質,就是想引佛爺前來,”二月紅喘了口氣道,“你一定要盡快提醒佛爺,梼杌在等着他,千萬不可中計。”

陳皮急道:“可是你……”

“我……自有辦法脫困……”二月紅勉強說出最後幾個字,又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意識便徹底跌入無盡的黑暗。

陳皮大驚失色,趕緊去探他生息,在确定二月紅尚留一脈微弱氣息後,他臉色稍緩,但臉上神色卻十分複雜。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二月紅蒼白的臉頰,眸光黯然。

曾經他是那樣渴望得到這個人,卻始終求而不得。如今他雖已淡了這份念想,卻依然抑制不住對張啓山的嫉妒——他何德何能,竟讓師傅拼上性命全力維護!

攝政王府內,燈火通明。

張啓山派出去找尋二月紅的人尚未傳回消息,但他已确定二月紅這次是兇多吉少了。

他躺在床上,面色冷峻,手中二響環與頤心珏頻繁碰撞發出的聲音暴露了他內心的煩躁。

他眯着雙眼尋思着,如若到天明還找不到二月紅的下落,那麽只能……

“佛爺,佛爺……”屋外傳來小班帶着哭腔的聲音。

他勉力支起身,便見小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道:“佛爺,我打聽到二爺的消息了!”

“他在哪裏?”

小班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我聽西市的朋友說,今日下午有一群人對一名便服男子進行圍殺,那男子受了傷被帶走了,那些人叫他‘二爺’!”

“西市?”張啓山怔了一下,不明白二月紅為什麽會出現在西市。但聽小班描述,一人一馬便服出行,确實很像二月紅的做派,當即問道:“可知那群人來歷?”

小班搖頭說不知。

張啓山沉默了下來。其實不必問,他猜八成與陸建勳脫不了關系,但是為什麽沒有陳皮的消息?難道……

此時一道聲音傳入他耳中:“佛爺,二爺在我這裏。”

他眼皮一跳,竟是陳皮的千裏傳音。自從上次劫獄之後,陳皮還是第一次主動來聯系他。

他感覺到陳皮聲音有些急促,想必自身境況不佳,于是長話短說:“二爺身在何處?”

“護城河之外的一處密莊,應是陸建勳黨羽的臨時據點。”陳皮頓了頓,似有猶豫,“我師傅他……現在情況不太好。”

“他怎麽了?”

“像是被下了迷藥……”

張啓山腦中似有一根弦瞬間崩斷。他正要發作,卻聽陳皮接着道:“不過陸建勳說不是他所為,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或許……你知道?”

張啓山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他幾乎可以想象,以二月紅的性子,恐怕會不計代價玉石俱焚。

他被自己的猜想驚出一身冷汗,驚魂不定道:“他……現在如何了?”

“他頑力壓制自己,神識受創陷入昏迷,我幫不了他。”

陳皮頓了頓,又道:“師傅昏迷前,讓我提醒你,梼杌在等着你,不要中計。”

陳皮說完這一句,便切斷了聯系。

張啓山靜默了片刻,方才因二月紅而混亂的情緒波動,漸漸恢複了平靜。

雖說二月紅不希望他去搭救,但他知道,陳皮在等着看他下一步動作——對方雖如實轉達了二月紅的意思,卻也将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

張啓山支撐着站起了身,手中二響環咔嚓一聲倒扣,頓時将禦賜的頤心珏碾成了粉末。

小皇帝當初将這上等貢品賞賜于他,想必沒有料到,這樣一件中看不中用的玩物,對于張啓山而言,卻是不可多得的修骨靈藥。

他閉上眼睛,感受着靈藥吸入體內産生的明顯變化。

身體內傳來“咔咔嚓嚓”令人齒冷的摩擦聲,骨骼強行修複引發的劇烈疼痛讓他汗流浃背,但是他緊閉着雙唇不吭一聲。

小班睜大了眼睛,只見張啓山那原本因為骨骼受創而略顯佝偻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挺拔,甚至比之前更加強韌有力。

再度睜開眼睛時,張啓山眸中迸發出凜冽的殺意:“梼杌,是時候決一死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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