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造業

兩人對視的瞬間,二月紅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喟嘆,便遭到了張啓山發起的攻擊。

此時的張啓山,大半神識已被窮奇侵噬,腦中自我意識十分混亂,乍見梼杌被殺,頓時怒意滔天,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要為死去的雙修伴侶報仇。

二月紅原也不懼窮奇,奈何窮奇占着張啓山的肉身,為不傷及張啓山,他出手處處受制,一時竟讓窮奇占得上風,“刺啦”一聲撕開了他的袖袍,将他上臂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二月紅退開幾步,低眉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再度望向張啓山時,眼眸中蓄起了幾分怒意,但更多的是無奈。

“我原本不希望這樣……”二月紅閉了閉眼,一手高舉,指向天空,喃喃道,“窮奇,是你逼我的。”

觀戰半晌的陳皮,終于從石化狀态醒過神來,他擡頭循着二月紅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有暗雲自天邊滾滾而來,層層疊疊無窮無盡,仿佛有千萬頭雲獸在夜空中奔騰咆哮,一團暗紫色漩渦在雲雷之中若隐若現,随後化作一道十字閃電,夾雜着鋒銳的雷鳴之音,瞬間劃破蒼穹,直擊而下。

張啓山眼看就要被雷電擊中,忽然一道黑影如影似幻,趕在雷電到達之前,将張啓山撞得橫飛了出去。

張啓山受到重創,原本便已瀕臨極限的意識瞬間潰散。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則被雷電擊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周圍房屋崩塌、草木盡毀,燃燒起熊熊烈火。

火光之中,二月經面色暗沉地盯着那名不速之客,對于這名半途殺出的程咬金相當不滿。

那人在撞飛張啓山的瞬間,自己卻被電鋒波及,翻滾出老遠,跪在地上吐出一灘鮮血。

二月紅眯了眯眼,似乎認出了他,挑眉道:“原來是你。”

“仙尊認得我?真是榮幸。”那人抹了抹嘴角鮮血,擡起臉來沖二月紅咧嘴一笑。

“別以為你披了張臉,我便認不出你了。”

“我這區區換皮之術,自然瞞不過仙尊法眼。”混沌露出谄媚的笑容,随即笑容一斂,俯首拜道,“還請仙尊饒過窮奇一命。”

二月紅面色冷峻,問道:“憑什麽?”

“仙尊掌管雷部衆神法源,一旦引動雷電,便是降下天罰。且不論張啓山肉身能否撐得過去,即便是仙尊自己,違背天道法則擅用天罰,只怕會引來仙界衆神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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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紅嗤笑一聲:“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這些?”

“仙尊自然不懼,但我們佛祖……卻不能不在意。”

二月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笑道:“你們佛祖?你這忘恩負義的畜生,還敢稱他是‘你們’佛祖!”

混沌心頭發苦,不敢強辯,只是将頭垂得更低:“仙尊或許不信,我雖随其他三獸堕凡,卻從未生出背叛之心。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尋找佛祖與仙尊的下落。”

二月紅聽聞此言,凝了凝眉,似乎想起了什麽,點頭道:“你曾去過蓬萊。”随即他眯了眯眼,又道,“你還曾調戲于我。”

混沌腦門上冷汗直冒:“我天生無臉,視力微弱,識人僅憑氣味。那時仙尊谪居蓬萊,改了尊號,我不敢确定仙尊身份,只能出此下策,還請仙尊恕罪。”

二月紅聽得有些無語,這向來以貌取人顏值居上的風流情種居然說自己眼神不好使……僅憑氣味就能判斷顏值,當真是聞所未聞。

他盯着混沌凝視片刻,問道:“我轉世之後形貌有所變化,氣味也不可能一成不變,你是何時确認我身份的?”

“那一日,仙尊以凡人之軀,輕而易舉破了蓬萊島結界。”

“居然從那時就……”二月紅轉念一想,随即道,“那麽你也是在那時就知曉張啓山便是阿閦轉世?”

混沌苦笑:“說來慚愧,佛祖轉世後,佛氣消散殆盡,我一時竟未認出自家主子。”

二月紅默然。與他這個半途動了手腳的“插隊者”不同,不動佛當初是正兒八經喝了孟婆湯轉世的,前世記憶恐怕早已被抹得一幹二淨,要想讓他憶起自己,談何容易。

他收回思緒,轉回到之前的話題:“說了這麽多,你還是未能說服我,為何要留窮奇一命。即便不引動雷劫,我也有很多種方法取他性命。”

“窮奇天劫已近,”混沌平靜道,“即便仙尊不出手,窮奇也是兇多吉少了。更何況,”他頓了頓,繼續道,“佛祖當初是抱着贖罪之心自降凡塵的,他既以契約的方式送窮奇去渡劫,便是要親手了斷這段因果,這也是佛祖所造之業,望仙尊成全。”

二月紅沉默良久,喃喃道:“即便失去了前世記憶,他也依然不忘造自己的業。那麽我呢,他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兩人言談之間,二月紅漸漸收回威壓,待他想起饕餮時,發現對方竟趁他不察,悄無聲息地溜得無影無蹤。

二月紅眸光一沉,對混沌道:“你既是他同伴,便由你去将他抓回來吧。”

混沌心中叫苦不疊,他與另外三人向來不同路,與饕餮更是沒什麽交情,他如何知道饕餮會躲去哪裏。

但他知道二月紅此刻正在氣頭上,未免再生事端,只得硬着頭皮應下,頓了頓,又道:“要抓饕餮回來不難,但……仙尊可否暫且留他一命?”

二月紅眯起了眼睛:“你管的事兒還真多,一會替窮奇求情,一會又替饕餮求情,當真是手足情深。”

“仙尊誤會了,”混沌道,“我等曾是不動佛祖座下鎮獸,還是請佛祖歸位後親自處置比較妥當。”

二月紅面露愠色,混沌這是在提醒他不要擅自越權?但追根究底,他确實沒有代替不動佛處置的立場,之前殺掉梼杌還可說是對方不敬在先,但窮奇與饕餮,他沒有必殺的理由。

如此思量一番,他只能暫且将怒意壓下,揮袖算是默許了。

混沌默默松了口氣,再度叩首之後,隐去身形追蹤饕餮而去。

張啓山恢複意識後,發現自己直挺挺躺在自家卧房的床榻上,全身血跡早已洗淨,換了一身幹爽衣袍,就連頭發也被打理得一絲不茍。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想起自己在對戰饕餮時突然神識遭到反噬,身體不受控制,後來的事情,他只能依稀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似乎自己一直在殺人,至于殺的何人,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二月紅!”

他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救二月紅的,卻不知此刻二月紅是生是死,情急之下便要翻身下床,忽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端着藥碗進來的人,不是二月紅又是誰。

“你——”張啓山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二月紅竟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面前,一時間讓他有些恍如隔世。

“醒了?”二月紅神色平靜地将藥碗往床榻旁一擱,然後在張啓山身旁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自言自語道,“倒是沒那麽燙了。”

張啓山下意識握住了二月紅的手:“我發燒了?”

“窮奇神魂還壓制在你體內,躁動了一夜,你便燒了一夜,好在眼下終歸是退下去了。”

“那我現在是……恢複正常了?”

“窮奇神魂暫時陷入昏睡,眼下應不會有什麽大礙。”

張啓山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挺過來了,他沉默片刻,試探問道:“我昨晚……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好像是吧。”二月紅不置可否,複又端起藥碗,輕輕吹了吹。

“我是不是殺了很多人?”

“你是說那些別莊的弟子麽,反正也是要殺的。”二月紅眼睛都不擡一下。

張啓山隐約覺得二月紅似乎有哪裏不對,不知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談及死亡的态度,總之與他所熟悉的那個二月紅,有些不太一樣。

然而二月紅不等他再度開口,已将藥碗遞到他唇邊,語氣平和卻不容質疑地道:“喝藥。”

張啓山竟也就乖乖将整碗藥喝了下去,末了見二月紅起身要走,忍不住道:“昨夜……後來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你是如何脫身的?”

二月紅想了想,道:“是陳皮将我救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張啓山點了點頭,“那陳皮現在何處?”

“他說要親自将陸建勳押送回去,我便讓他走了。”

二月紅答得漫不經心,張啓山留神看了他一眼,總覺得眼前的二月紅有些陌生,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只能默默将疑慮壓下。

離開張啓山卧房時,腦海中舟嶺子一聲冷笑:“仙尊竟會纡尊降貴隐瞞身份扮做二月紅的模樣,真讓人大開眼界。”

二月紅淡淡道:“這原本便是我的轉世宿體,何談纡尊降貴?”

“但你既然恢複了記憶,為何不對張啓山挑明身份?難道你打算這樣瞞他一輩子?”

“一輩子?”二月紅好笑地挑了挑眉,“何必要等一輩子。再過不久,窮奇便會迎來天劫,只要窮奇命結,張啓山便可從契約中解脫出來,屆時,我便有辦法讓他恢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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