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紫微
陸建勳再度落網之後,由于別莊的暴露,許多隐藏在其背後的陸氏殘餘勢力被抖落出來,順勢被一鍋端地連根拔除。
而在此次圍剿中立了大功的九族首領,則應召入宮接受封賞。
小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賞過各族之後,唯獨留下了張啓山,說是有要事詳談,其實不過是聽說張啓山在那一夜走火入魔,後又奇跡般康複,于是好奇多問了幾句。
張啓山從宮中出來時,發現陳皮還滞留在宮門之外鬼鬼祟祟地張望,見張啓山出來了,才猶豫地迎上來,似是有話要說。
張啓山從未見過陳皮這副模樣,皺眉問道:“陳王有事?”
“那個……”陳皮左右看了看,确定二月紅不在附近,才開口道:“趁着我師父不在,我有些事情想跟你确認一下。”
張啓山經他一提,問道:“對了,二爺呢?”
“他方才說有事先走了。”陳皮敷衍地答了一句,随即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他憑什麽要等你”的戲谑表情。
張啓山挑了挑眉,作勢要走,陳皮只好又攔住他:“我是真有話要問你。”
“那便說罷。”
陳皮糾結了一下措辭,才試探問道:“這兩日,我師父住在你府中,可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
張啓山眉心一凝,腦海中劃過一些引人疑窦的片段,面上卻不動聲色,反問道:“陳王覺得,應該會有什麽樣的異常情況?”
“沒有嗎?”陳皮見張啓山毫無所覺,有些不甘心,想要說清楚卻又不得不表達地含蓄委婉,“就……有沒有覺得,他有點不太像原來的他?”
張啓山看着陳皮,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陳王有話不妨直說。”
……就是因為沒法直說,才會這樣旁敲側擊啊!陳皮有苦難言,要是真把話說白了,張啓山一個沖動回府裏跟那“二月紅”對質,他陳皮恐怕就要像梼杌一樣灰飛煙滅了。
不過仔細想來,看那天晚上的情形,“二月紅”似乎很在意張啓山,應該不會出手害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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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覺得沒有異常就好。”陳皮說完,拔腿便走,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趟這渾水了。
張啓山目送陳皮走遠,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說實話,陳皮的旁敲側擊,正好應證了他心中隐約的猜測——在他走火入魔的那段時間,二月紅一定發生了什麽變故,而這變故并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否則陳皮也不會如此吞吞吐吐。
但他不打算向陳皮刨根問底,對方不願細說,必定有他的理由,并且張啓山也有預感,這件事可能會對二月紅名聲不利。凡是對二月紅不利的事情,他都不會去做。
不過,他倒是想找個合适的機會,跟二月紅好好談一談。
卻說二月紅離開宮門之後,便循着天邊那一道由東往西劃過的紫氣祥雲,策馬向城西行去。
途徑西市時,遇上士兵正在張貼捉拿陸氏餘孽的告示。百姓們對于陸氏叛變之事也是有所耳聞,紛紛詢問陸建勳何時會被處決。
“快了,陸氏餘孽都抓得差不多了,”為首的士兵胸有成竹地道,“過幾日便要将那逆賊陸建勳淩遲處死了。”
有百姓不太放心,問道:“這回是板上釘釘了吧,不會再被劫獄逃出生天了吧?”
随即衆人一陣哄笑,對于陸建勳的抓捕歸案,百姓們都是額手相慶、大快人心。
然而,只有一個人因此事而悲痛欲絕。
二月紅一邊繼續策馬前行,一邊用神識與對方溝通:“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陸建勳命中注定成不了大事,你為他哭成這樣,又是何必。”
舟嶺子哭了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哽咽着道:“我這輩子,唯一傾心交付之人,便只有他了。我以為以你與不動佛的遭遇,應當能理解我的心情。”
二月紅皺了皺眉:“你偷看了我的記憶?”
“你這話說得奇怪,當初是你将我封入你的記憶結界中的,我要看,也是光明正大地看。”
二月紅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是不屑道:“別把你和陸建勳的事情與我相提并論,我與阿閦至少真心相愛過,但你們兩個算什麽,陸建勳何曾對你有過承諾?”
舟嶺子噎了一下,竟無以反駁。
二月紅繼續道:“你為陸建勳付出這麽多,到頭來卻是一片癡心喂了狗,連我都替你感到不值。不若從我之門,以你百年難遇的修道天賦,只要潛心修煉,日後或許能有羽化成仙的造化也不一定。”
這番話聽在舟嶺子耳中,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舟嶺子偏偏沒有松口,沉默了片刻,冷諷道:“說什麽潛心修煉,先解決了你自己的麻煩事再說吧。”
二月紅正要說什麽,突然猛地一拉缰繩,堪堪停下馬來,卻是有人擋住了去路。
“洪公子!”那人十分熱情地與他打招呼。
二月紅盯着那人面容,回憶片刻,才想起這是前些日子在西市遇到的那位書攤老板。
二月紅朝他點了點頭,道:“可巧。”
“上回您要的《仙界秘史》,我找了好幾日,可算是找着了!”老板從身後的背包裏摸了半晌,才摸出一本皺巴巴的薄冊子,笑眯眯地遞到二月紅面前道,“我正想着,啥時候您才過來取,哪想在這兒就碰上了。”
二月紅看了那冊子一眼,有點不太想接。這是他以前為了查找夢境根源而尋的路子,眼下他已恢複記憶,自然用不着這東西了。
但見那老板找得辛苦,他也不忍讓對方白忙活一場,于是勉為其難接下冊子,颔首道:“多謝老板,多少錢?”
“算啦,”老板擺手道,“不要錢。”
“不要錢?”
“本來便是被我丢在旮旯裏的東西,也沒想着還會有人要。我也不好意思收你錢,全當是送你了罷。”老板說着,笑着揮了揮手,潇灑離去。
二月紅拿着冊子,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不為錢,何必找得如此辛苦。
反正閑來無事,他一邊信馬由缰,一邊略略翻了翻那本冊子,原本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沒想到細看之下,氣得他七竅生煙。
《仙界秘史》中幾乎有三分之一的篇幅都在描寫北極紫微大帝與南極長生大帝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很有可能出自仙界某位腦洞奇大的八卦散仙之手。
這種故事拿去騙騙凡間人類倒也罷了,但眼下冊子流落到了他的手中,而身為故事主角之一的南極長生大帝,不巧正是他在三清界的另一重身份。
二月紅将冊子捏得嘎吱作響,獰笑道:“我倒不知,我究竟何時與那紫微小兒在王母娘娘的瑤池中颠鸾倒鳳了……”
腦海中響起了舟嶺子毫不掩飾的大笑聲,被囚禁在鏡中境這麽久,他終于找到機會能夠痛快地嘲笑二月紅一番了。
二月紅揮了揮手,直接将舟嶺子的聲音屏蔽了。
行至一處避雨亭外,便見一名年輕英俊的紫袍公子立在亭檐之下,遠遠朝他招手。
二月紅被方才那本《仙界秘史》影響了心情,到現在仍是面色不佳,對于那紫袍公子的主動示好,也是冷淡以對。
“喲,誰惹你不高興了?”紫袍公子挑了挑眉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避開元始天尊耳目偷跑下來給你通風報信的,你就給我這樣的臉色?”
二月紅也不言語,手一揮,将冊子丢給了對方。
紫袍公子不明所以,翻開冊子匆匆掃了幾眼,臉上表情變了幾變,最後合上冊子,有些尴尬地幹咳了一聲,點評道:“雖然大部分都是胡扯,不過關于本帝尊外貌和氣質方面的描寫,還是比較尊重客觀事實的。”
舟嶺子在鏡中境裏吸了口涼氣——二月紅從皇宮一路行至此處,原來竟是為了與那傳說中的紫微大帝秘密私會來的!
只聽二月紅冷冷道:“我給你看這個,不是讓你在這裏沾沾自喜的。你回去查一查,究竟是哪個不懂規矩的散仙在外頭亂嚼舌根。”
“嗯嗯,查是一定要查的,”紫微大帝面容嚴肅地點頭附和,“查出來之後還要嚴辦,如此不堪入目的東西咱仙界私下裏傳閱也便罷了,怎可流傳到凡界來,簡直有辱我們仙界尊嚴。”
二月紅懶得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轉了話題道:“你之前說來給我通風報信,是為何事?”
“哦是這樣的,”紫微大帝斂了神色道,“我聽說,元始天尊已經查到你與不動佛的下落了,他極有可能會趕在窮奇天劫來臨之前,對不動佛下手,你們可得小心了。”
二月紅凝眉聽他說完,沉默半晌,喃喃道:“他……真打算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趕盡殺絕?”
“說到底,他要殺的不是你,而是‘迷惑’了你的那個人。”
“迷惑?”二月紅冷笑,“他們佛界之人指責我勾引了阿閦,而我父親卻說是阿閦迷惑了我。其實對于他們而言,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一種說法對他們更有利,是吧?”
紫微大帝沒有搭腔,在這件事上,他一個外人,實在不好說什麽。
随後他安慰性地拍了拍二月紅的肩膀,問道:“眼下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如何,”二月紅沉默片刻,道,“他想要趕在窮奇天劫之前下手,我便只能用非常手段,迫使阿閦提前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