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甲板上起了風,救生艇上蒙着的一層放水罩被掀開,馮創的屍體在裏面被發現。
腹部中槍,血跡已經幹涸,一雙眼睛卻還是睜着的。
船員将現場封鎖,他們其中的一個看着吳明和杜寒皺着眉問:“怎麽又是你們倆啊?”
“我還想問怎麽又出這種事了。”杜寒苦笑一聲說。
吳明倒是黑着臉惱怒道:“這是第四個了,這船上真的是有鬼複仇還是怎麽了?接着接着死人,是不是明天就輪到我們了?”
船員連忙道歉,說是他們的疏忽。
他們問了幾句當時發現屍體的場景,杜寒回想着說:“當時我和他吃完飯準備回房間,就聽見有女人的尖叫聲,但是我們來的時候沒有叫住那個女人,只見着一個背影,估計是被吓着了。”
“那個女士的衣服您看清了嗎?”
杜寒想了想,皺眉道:“白色的裙子,披着頭發。她跑得速度太快,我沒怎麽看清。”
船員點點頭,又問了幾句別的,這才放他們離開。
吳明帶着杜寒往外走了幾句,兩人還能聽見船員圍在一起說晦氣的聲音,杜寒回頭望了一眼,馮創的屍體已經被蒙上,但是他露出的手握緊成拳。
那只手上的小指少了一段。
創口平滑,已經是多年前的傷口了。
周圍圍着不少游客,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陰沉的表情,船員維護着持續,勸告游客都回自己的房間去。但現在接連兩天都發現了屍體,人心浮動,自然不會聽船員的話。
杜寒在人群中發現了胡謙的身影,他藏在人群中,沒有将他的寶貝相機舉起來,但是能看見他的手指不停按着。
杜寒轉過頭,但耳邊依舊充斥着游客和船員沖突質問的聲音,他突然道:“我有點後悔來旅行了。”
“怎麽了?”吳明問。
杜寒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總覺得今天的風吹在身上有點冷。
“總感覺明天躺在那裏的就會是我。”
話音剛落,吳明就抓住杜寒的手臂冷聲道:“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杜寒繼續往前走着,他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難道……”
他轉過頭來,看着吳明:“……你同兇手認識?”
吳明看着他沒有說話,杜寒聳聳肩,他道:“你不否認我就當你承認了,如果真的認識的話,就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到時候背上一個同謀的身份。”
手臂上握着的手也被扯下,吳明站在原地沒有動,看着杜寒頭也不回地離開。
杜寒走到一半停下,他轉身朝着吳明走過來。
吳明面色随着他的靠近變好,但馬上又在杜寒伸出手的時候定格下來。
杜寒手上是一張卡片,上面畫着一個戴着兜帽的女人,手上還拿着兩瓶藥水。女人的下面,用着顫抖的黑色特效字寫着“女巫”兩個字。
“女巫,獵人兩個神都出來了,如果是二狼三神的配置,那麽這場游戲應該已經結束了,但是死亡還在繼續。”杜寒将卡片放進吳明胸前的口袋裏,手也貼上他的心口。
吳明垂眼看着他,雙手垂在身邊緊握着。
兩個人靠得太近了,幾乎連心跳聲都能聽見。
“為什麽還在繼續?是不是告訴我,還有狼人活着,還在外面游蕩尋找黑夜的機會下手?”杜寒的聲音溫柔而缱绻,同往日說話的樣子都不一樣。
他擡頭盯着吳明的眼睛,沖他一笑,依舊是柔聲說:“可是這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吳先生,現在物歸原主,不要再留這麽些卡片了,很容易露出馬腳的。”
杜寒往後退開,感覺到有一滴雨落在自己的頭上,他輕聲道:“要下雨了,吳先生快回房間休息吧。”
吳明将那張卡牌捏在手裏,他盯着杜寒幹聲道:“這不是我放的。”
“‘這不是’的意思,是以前的都不是您放的嗎?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是還是讓人佩服。”
杜寒轉身,擺手道:“下次撒謊進別人房間的時候,要注意下門口有沒有攝像頭。畢竟晚上攝像頭都是開着的。”
吳明根本沒有進張妍的房間。
張妍的房間門口有攝像頭對着,加上死了人,船員一定會更加注意那裏。至于能不能從陽臺進去……
那房間又不是遺世獨立,旁邊住的游客怎麽會不發現。
沒有進去房間,就這麽篤定那盒牌同散落在現場的不一樣。除了發牌的人,杜寒想不出還有別的解釋更适合吳明。
而在桌游的游戲規則裏,發牌的就是法官。
吳明敲響了房門,裏面久久沒有回應,但是他站在門口沒有停下敲門的動作,耐心等待着裏面的回應。
又過了一會,房門打開了。
一股渾濁的味道從房內湧出,吳明皺了皺眉。
顧仲給他開了門就轉身往房裏走,她步伐有些踉跄,身上還是穿着那條今天在甲板上見過的白裙。
她倒在床上,看着吳明走過去将窗戶打開,讓帶着海洋氣味的風将這房裏煙酒渾雜的味道卷走。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吳明彎下腰想要将酒瓶撿走,但在手将要碰到酒瓶的時候,顧仲先他一步将酒瓶拿開扔到了一邊。
玻璃瓶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顧仲翹着腿坐在床上摸索出來一個打火機,将自己嘴邊的煙點燃。
她吸了一口,啞着聲音道:“手套都不戴就直接碰?被你的小心肝弄得魂都掉了,這種錯也會犯。”
吳明站在一邊淡淡道:“你不應該這麽叫他。”
顧仲笑了一聲,吐出一個煙圈,說:“當年住過他家裏的可就只有你一個,跟我可沒有什麽關系。那你說我應該怎麽叫他?不過确實不合适,人家看上去都已經忘記你了,連你真名是什麽都不知道。”
吳明沒有理她,他将自己口袋裏那張已經被揉皺的女巫牌拿出來,對着顧仲問:“是你放的吧,還有唐叔身上的那張獵人牌。”
顧仲看着他沒說話。
吳明将卡扔在床上,他冷聲說:“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做什麽?”
“什麽在做什麽?”顧仲聲音突然變大,她瞪着吳明道:“難道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吳明:“榮叔死了,他的後事我會處理。”
顧仲雙眼通紅,拿着煙的手顫抖着,将煙灰全都抖落在了裙子上。
“我沒想殺他的。”
吳明垂着眼,伸手想要碰她,卻被躲開了。
顧仲又抽了幾口煙,可能是抽得急了,咳個不停。吳明看了眼房間,發現除了酒瓶還是酒瓶,連礦泉水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我去給你買水。”吳明說。
顧仲擺手,咳過這一陣她臉更紅了,眼睛裏全是紅色的血絲。
擡手擦掉咳嗽出來的眼淚,顧仲繼續說:“可是我也沒有想到他要殺了榮叔。”
“他不知道怎麽躲過安檢,帶了槍上船。那天我和唐叔見面,他突然出現朝着榮叔開槍,榮叔以為他要殺我,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然後槍又響了。”
顧仲眼睛含着淚,看着吳明說:“一共兩顆子彈,一顆給了榮叔,一顆給了他自己。”
“那時候還有別的人在旁邊嗎?”吳明問。
顧仲冷笑一聲,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滑下來。
她冷聲道:“怎麽?有人看見的話,你要去幫我滅口嗎?”
吳明沒有說話,顧仲以為他怕了,一抖手上的煙灰道:“放心,每次我同榮叔見面都很小心,只要不是你給你的心肝通風報信,都不會有人發現。”
“說起來我有一次遇見他,兩個人擦肩而過,他反應倒是挺快的。”顧仲将煙按在煙灰缸裏,擺頭道:“我挺喜歡他那張臉的。”
吳明見她又要抽煙,皺眉說:“你的嗓子不要了?不是還要唱歌的嗎?”
“怕什麽?這麽多年了,我早就不唱歌了。”雖然這樣說着,顧仲也只是将煙含在嘴裏沒有點燃。
她伸手撥了撥自己臉上的劉海,淡淡道:“柏蘭茜的聲音還不錯,有點她的味道。”
吳明問:“你跟在她身邊還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只幫她一個人化妝,按照通告安排做事跟行程,比我以前輕松了不少。”顧仲看了眼時間,問:“怎麽,出來這麽久了還不回去,不怕你的小心肝找你?”
“我說了你不要這麽叫他,他有自己的名字。”
“寒寒對吧……”顧仲朝他張口閉口,将寒寒兩個字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
吳明皺着眉,淡淡道:“是杜寒。”
顧仲:“管他什麽寒,這些都不重要。”
她突然壓低聲音,淡淡道:“是你要上船,還要把他帶上來,跟他玩這種小孩子的猜謎游戲。”
顧仲捏着那張女巫卡扔回了吳明的身上。
“你以為你是法官?我告訴你,沒有這麽簡單,這場游戲是你說了開始,但是結束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