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甲板上充斥着游客的尖叫聲,船員們吹着哨子,尖厲而刺耳。杜寒聽見槍聲的時候,便跑了起來,吳明跟上幾步才拉住他。

但是卻沒有拉住。

明明所有該死的人都死了,為什麽現在還會聽到槍聲?杜寒看過張妍寫的郵件,他知道從頭到尾張妍的安排,但是卻不知道那位收件人又有什麽樣的計劃。

這個船上除了自己和吳明,再也沒有別的人了解當年顧家大火的事情。

甲板上的人紛紛跑進走廊通道,往自己的房間跑去,唯有杜寒和吳明,兩人逆着人流前行。杜寒聽見耳邊的哭喊聲,對前方只剩下未知和一絲惶恐。

“死人了!死人了!”小孩子不懂事,被父母抱在身上哭着大喊。

杜寒往那邊瞥了一眼,用盡身上的力氣往前擠。

是誰死了?又是誰開槍了?

吳明被人群擠退,同杜寒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怒吼一聲:“杜寒!”

杜寒卻頭也沒有回,他心裏只剩下對自己的懊惱,如果早一點去張妍的房間,早一點将電腦打開看見裏面的郵件,現在就不會這麽被動,有些不該死的人就不會去死。

他想着一頓,卻覺得這些人死得都不無辜。

終于擠出走廊,杜寒走到甲板上,總覺得吹到臉上的海風夾雜着一絲血腥味。

興許是他的動作太快,船員都還沒有趕到,原本甲板上待着的一個兩個,現在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眯了眯眼睛卻看見旁邊還倒了幾個乘客。

幾個人躺在地上沒有知覺,杜寒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他往前走了兩步,卻聽見左前的角落裏傳來一個聲音。

“你來了啊。”

杜寒聞言一頓,他停下腳步,看見女人從角落的拐角處走出來,她手上拿着槍,面上帶着微笑,海風吹拂起她額前的劉海,露出下面燒傷過的疤痕。

是秦仲。

“怎麽是你?”杜寒皺着眉,心中的訝然翻騰,但随即又被壓下去。

他急切問:“柏蘭茜呢?”

“她很好,現在在房間裏休息,應該已經睡着了吧。”秦仲說着笑了笑,手槍的槍口卻對準了杜寒。

杜寒下意識舉起了雙手,他輕聲道:“你是顧博的妹妹。”

“算吧,我不是親生的,是被媽媽抱養的。”秦仲說着一笑,溫聲說:“但是我很像她,特別是眼睛,那是我最像媽媽的地方。”

杜寒看着她被遮掩在厚厚鏡片下的眼睛沒有說話。

秦仲用槍對着他,卻是向地上躺着的幾個人靠近。她伸出腳踢了踢其中一個游客,嗤笑一聲說:“怎麽不繼續說了?之前不是說得特別起勁嗎?”

“他說了什麽?”杜寒下意識追問。

秦仲瞥他一眼,正準備接話,便看見吳明從走廊裏跑過來,她用槍指着杜寒說:“過來。”杜寒一頓,他聽見了背後的腳步聲,正想回頭看一眼是不是吳明來了,卻聽見一聲槍響。

秦仲又開槍了,杜寒下意識想回頭看吳明受傷了沒有,卻被秦仲警告:“過來,快點。不然我下一槍就打在他的頭上。”

吳明卻在後面道:“不要過去,小寒不要過去!”

杜寒聽見他的聲音如常,知道沒有受傷,心裏稍稍安定一些。他看着秦仲道:“我過去了,就不會開槍了嗎?”

秦仲沒有說話,只是拿槍對着他,無聲地催促。

杜寒雙手舉着靠近,在離秦仲還有一兩米的時候被她要求停下。

“趴下來,杜偵探。”秦仲道。

杜寒看着地上一灘血跡,他皺了皺眉,輕聲道:“我身上衣服是白色的。”

“那又怎麽樣?”秦仲笑得凄厲,尖聲說:“媽媽那天也是穿的白衣服,那又怎麽樣?”

吳明低吼了一聲:“顧仲!你鬧夠了沒有?”

秦仲的笑停下了,她面上恢複了陰沉。

杜寒趴在地上,看着她伸腿踢了踢旁邊不知死活的游客,溫聲說:“你覺得我是在鬧?”

“他們做了什麽?”吳明說,“不要把同當年事情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秦仲看着他,微微蹙眉,她嘆息說:“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像爸爸媽媽的孩子。”

她沒有拿槍的另外一只手指着被她踩着的那個游客,冷聲說:“這個人說,榮叔和方正恒那個畜生一起,搞了張妍,所以張妍自殺了,然後馮創來替她報仇,所以殺了他們。至于胡謙……”

秦仲說着發笑,顫着聲音說:“因為是拍了張妍的床照,所以跟着被殺了。”

“荒唐。”吳明吐出兩個字,一雙眼睛盯着顧仲拿槍的手,時刻提防。

顧仲狠狠踹了地上躺着的人兩下,聽見那人發出兩聲悶哼,她嗤笑一聲:“還沒死透呢?命真大。”

她這樣說着卻沒有再補上一槍的意思。

杜寒想告訴秦仲不要将這種話當真,但是他現在趴在地上,秦仲的槍口還對自己,任何動作都有可能引得她開槍。

他頓了頓,腦子裏想着要怎樣才能從現在的狀況脫身。

吳明看了地上趴着的杜寒一眼,道:“你不應該把這種話當真。”

“我沒有當真,我只是生氣。”顧仲攥緊了手槍,冷聲道:“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敢這麽信口雌黃,憑什麽!”

“不憑什麽,只憑嘴巴長在他們身上。”吳明冷聲道。

顧仲尖聲反駁:“那我這麽做,就憑耳朵長在我自己身上!”

吳明見她情緒激動連着手也在顫抖,生怕她開槍打中地上躺着的杜寒。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間,放柔了聲音說:“你冷靜一點,如果一千個人都這麽說,你要殺了這一千個人不成?”

“有什麽不可以的嗎?”顧仲道:“如果我可以,所有亂嚼舌根的人我都會讓他們死,他們難道不知道禍從口出這個詞要怎麽寫嗎?”

杜寒感覺到暗紅色的血已經流了過來,染紅了自己的白衣,鼻間的腥氣讓他皺了皺眉,他忍不住咳了兩聲,啞聲說:“但是你越這樣,越顯得心裏有鬼。”

顧仲垂眸看他,杜寒感覺到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将身體稍微擡起一些,他道:“他們同當年的事情沒有關系。”

“你都知道了?”顧仲看了吳明一眼,嗤笑一聲說:“你還真是寵他,果然還是什麽都同他講了。”

杜寒感覺到她驟然變冷的語氣,連忙道:“不是他告訴我的。”

“是嗎?那你是怎麽知道的?”顧仲問。

她帶着惡意的聲音低啞,緩緩說:“該不會是你死了的爸媽給你托夢的吧?”

杜寒身側的手驟然握緊,顧仲看見了啧啧兩聲,搖頭道:“不要生氣嘛,我開個玩笑而已。”她看了吳明一眼,又道:“你看你生氣了,顧博的臉也跟着黑了。”

船員的聲音出現在廣播裏,顧仲聽着一笑,她低頭沖着杜寒說:“快說啊,不然海上警備隊來了,我就要走了。”

“張妍給你寄了一封郵件,上面寫清楚了你們家的事情,還有她的計劃。”杜寒不給顧仲說話的機會,接着道:“她和馮創計劃,殺了方正恒還有唐榮,來給你們顧家報仇。方正恒是他們殺的,而張妍她自己誤服藥物,死在了房間裏。”

顧仲顯然不信,她大笑說:“你開什麽玩笑,就是騙三歲的孩子也不應該這樣說。”她擡眸看向站在一邊的吳明,挑眉道:“該不會你也信了吧。”

吳明将口袋裏的那個U盤摸出來,低聲道:“他有證據可以證明。”

“別騙人了,她為什麽要幫我們家報仇?她要報仇怎麽不自殺啊?”顧仲拿着槍的手有些顫抖。

杜寒:“她的确是想在殺死唐榮和方正恒之後自殺,帶着馮創一起,然後将財産全部轉到你的名下。”

“你當年被馮創救過對不對,所以馮創還有唐榮身上的牌是你的放下的。”

顧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為什麽他們要殺榮叔?”

“張妍和馮創得到的消息,認為唐榮的當年作為你父親的助理還有唐家的管家,并吞了大部分財産,加上唐氏集團如日中天,所以覺得他也不是無辜的。”杜寒道。

顧仲看向吳明,冷聲說:“可是唐氏現在真正的掌權人可不是榮叔。”

吳明皺眉道:“為什麽明明知道張妍和馮創在跟蹤榮叔,你還要他上這艘郵輪?”

“因為方正恒在上面。”顧仲笑說:“我的好哥哥,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他,這麽多年我每一天都像活在地獄裏,每一晚都能夢到媽媽抱着我,但是只要醒來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吳明:“榮叔撫養你長大,難道有對你不好過嗎?”

“可是爸爸媽媽沒有了!就算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是我是把他們當做我的親爸親媽!”顧仲大聲質問:“難道你能咽下這口氣嗎?”

杜寒稍稍挪動了一下身體,感覺到顧仲沒有發現,便又往旁邊挪了挪。

一聲槍響驟然在他耳邊炸開。

顧仲冷聲說:“我不是顧博,你如果再亂動,下一槍不會再打偏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