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吳明不禁往前走了一步,黑洞的槍口便立即對準了杜寒的身體。

顧仲握緊了手中的槍,看着吳明道:“我覺得你靠得太近了。”

“我後退。”吳明手舉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他盯着顧仲說:“他是無辜的。”

“那是你覺得而已。為什麽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活着,但是爸爸媽媽還有榮叔都死了。”顧仲說着,擡手揉了揉眼睛,哽咽說:“所有活着的人都不無辜。”

“你瘋了。”吳明道。

杜寒的眼前是顧仲的腳腕,她今天穿了一雙白色的高跟鞋,風吹動她白色的裙擺,像一朵即将飄走的雲。

他心中一頓,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這條裙子。

“發現馮創屍體的是你?放下女巫牌的也是你?”杜寒問。

顧仲垂眸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眼神卻看着前方的吳明:“顧博要同你玩幼稚的偵探游戲,但是他不夠坦誠,所以只能我給你一點幫助。”

“畢竟不經過人家同意,就把我拉入你們的游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未免太沒禮貌了一點。”

杜寒趴在地上艱難擡頭,看着顧仲問:“那你在這個游戲裏,又是扮演什麽角色。”

“人死了才知道角色卡,這是我規定的游戲規則。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動手殺了我。前提是——”

顧仲低頭對他一笑,輕聲說:“你得有殺我的本事。”

杜寒看着她,同樣回以一笑,旁邊倒着的游客呼吸聲越來越微弱,而自己身上的白襯衣已經被血染紅了大半。

“你是狼人,還是神?”杜寒問。

顧仲想了一會,轉而道;“這個問題你問過他嗎?”

聞言杜寒想要轉頭看吳明一眼,但是顧仲卻将槍又下壓了一點,警告他不要亂動。

“你在這裏同我們僵持,等下是逃不出的。”杜寒道。

顧仲将拿着槍的手換了一只,笑道:“誰說我想逃的,只有懦夫才會當逃兵。”她表情沉靜下來,杜寒看見她眼眶紅了。

杜寒:“你不想逃,那是等着別人來抓你?”

“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了,該死的人都死了,還有一些當年嘴碎的……”顧仲頓了頓,淡淡道:“顧博說得不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總不可能殺光所有人。”

吳明聽見她的話,皺眉道:“你既然明白就快點把槍放下來。”

顧仲置若罔聞,低頭看着杜寒說:“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我同他沒有血緣,但是也是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家人。可為什麽他從來就不親近我,但偏偏又對你這麽好。”

杜寒沉默了一陣,說:“別問我,我也不明白。”

顧仲哼了一聲:“他喜歡你,自然對你好。”

“你知道他去過你學校多少次嗎?那時候榮叔看得嚴,我們不能露面,他就偷偷跑去看你,隔着馬路,隔着人,遠遠看上你一眼。”顧仲看着杜寒瞪大的眼睛,忍不住嗤笑一聲。

甲板上的喇叭停歇了一陣,顧仲看着包圍四周的船員,嘆氣說:“我今天魯莽了。”

“你後悔了嗎?”杜寒問。

顧仲搖頭:“爸爸媽媽死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替他們報仇。這麽多年全靠這一件事情讓我提着一口氣活下去……只是可惜方正恒和張妍沒有死在我的手裏,有點不甘心。”

杜寒:“馮創是你殺的?”

顧仲一頓,淡淡道:“好吧,加上他。但是你們不許跟警察說,我不希望榮叔死之後,身上還要背着個殺人犯的名頭。”

“那你呢?”杜寒反問,“兩條人命背在身上,加上故意殺人,你的判刑……”

顧仲瞥他一眼:“沒有人可以給我判刑。”

“你只是自以為正義而已。”杜寒回道。

顧仲看他,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從張妍的郵件裏看到了些什麽,才能說出這種話,她和馮創兩個人聯合方正恒放火燒死我的家人,胡謙聽見呼救卻不立即報警,只低頭拍自己的照片,他們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以謝罪。”

“什麽聯合?”杜寒突然愣住了,他疑惑問:“你以為張妍馮創是和方正恒串通的,裏應外合,在顧家放了一把火?”

顧仲不想多回想當初的事情,她不耐煩道:“難道不是嗎?”

吳明也看着杜寒,他的想法同顧仲一樣,自然也認為是張馮方三人做局,設計顧家大火,然後趁着顧家混亂的時候,同裏面的早就搭上線的股東聯手收購股權,分裂顧氏集團。

“當然不是。”杜寒道。

顧仲的表情一下狠厲起來,她冷聲說:“我不想聽見任何為他們開脫的話。”

杜寒:“不是開脫,你聽我說完可以嗎?”

顧仲又開了一槍,這次擦着杜寒的臉過去,他覺得耳朵一疼,伸手摸了一下,血被擦在了臉側。

“顧仲!”吳明怒吼了一聲,他上前兩步卻又顧忌着女人手上的槍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吳明看着杜寒問。

耳朵上的疼痛開始放大,杜寒皺着眉,實在沒辦法違心說一句沒事。

顧仲沒有吳明那麽好心,她将槍口對準杜寒的頭:“只用一槍,我就能送你去見你父母,知道什麽就快點說,不要耍花招。”

“當初的确是張妍和馮創在你們家的飯菜裏下了安眠藥,但是他們只是想偷走你們家保險箱裏的錢而已,外面的火是方正恒放的,但是只是想吓唬你父母,讓他們退出對那塊開發區的開發競争。”

杜寒咽了口口水,擡手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疼痛的耳朵,繼續道:“但是沒有想到兩夥人湊在了一起,所以就導致了起火了屋子裏的人卻沒有及時發現。”

顧仲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這只是巧合,他們三個其實沒有一個是故意想殺人的?你覺得能讓人相信嗎?”

杜寒:“馮創的手上少了一節手指,那是因為他在外面借了高利貸,所以被人砍了手指。而張妍當時正在同他談戀愛,在你們家上課的時候,恰好看見了你們家保險櫃裏的錢,所以才想出了這個計劃。”

吳明問:“是張妍的郵件裏寫的嗎?”

杜寒點頭,他看着顧仲:“當年你從房子裏被救出來,是馮創第一時間進行急救,你才活了下來。所以,既然他要殺你們一家,為什麽又要救你?讓你死了不是更好?”

他不等顧仲回答,又道;“也是這個原因,所以你給他留下了一張女巫牌,對嗎?”

顧仲沒有回答,她看着杜寒,握着槍的手在顫抖。

周圍的船員更靠近了一些,她突然伸手将杜寒從地上拖了起來,放了幾槍逼退想要上前強搶人的吳明。

槍指在杜寒的太陽穴上,顧仲挾持他往後退,直到後背靠在圍欄上,後背就是黑暗一片的海,波濤的聲音在耳邊卷動。

杜寒覺得自己的耳朵更疼了,偏偏顧仲抵在他額頭上的槍還在用力,他擡手擦了一下耳朵上滴下來的血,忍不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帶着你一起死。”顧仲說。

杜寒聽着背後的海浪聲,道:“講點道理行不行,我被你打了一槍,夠倒黴了。”

顧仲沒有理他,而是看着面前步步逼近的男人,她問:“你現在看起來面色很不好,我的哥哥。”

“放開他。”吳明冷聲道。

顧仲搖頭,問:“為什麽我要放開他呢?我記得我說過我很喜歡他這張臉,所以你能不能把杜寒讓給我?”

吳明:“他不是小時候的玩具,我知道你現在腦子裏很混亂,我也是,但是不代表就能做出這種事來。”

“這種事?你在指什麽?”顧仲笑了一聲,“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我在做着什麽,殺人這樣的事,我不是一開始就在做嗎?”

“不過是現在你關心則亂,覺得我危險了。”

杜寒見吳明還要上前,他出聲道:“你別過來。”

吳明的腳步一頓,他看着杜寒耳朵上的血口皺眉,努力放軟了聲音安慰道:“你別怕,我不會讓她傷害你的。”

“你以為你是誰?”顧仲嘲諷說。

杜寒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有子彈了,激怒他過來幹什麽?”

他從一開始就在數槍聲,顧仲手上拿的槍一共可以放十二發子彈,現在應該都打完了。

顧仲一僵,随即将勒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用力,她淡淡道:“那又怎麽樣?”

“你不想殺我,你要幹什麽?”杜寒問。

顧仲沒有說話,這時候前方一陣吵鬧,柏蘭茜大喊着秦仲,想要沖過來。

“她不該過來的,會被媒體報道的……”顧仲喃喃道。

“顧博給過我一張照片,上面是唐榮和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那個女人的背影很像柏蘭茜,可以那告訴我究竟是誰嗎?”杜寒問。

顧仲:“是我,我穿了束腰裝成她的樣子而已。你在酒吧,樓梯上看到的都是我。”

“為什麽?”杜寒小心問:“你準備嫁禍給她嗎?”

顧仲笑了一聲:“顧博也這麽說過,但是我從來沒有嫁禍給她的意思,興許以前嫉妒過她,但是……”她苦笑一聲,眨了下眼睛,眼淚滾落了下來。

“你看,現在只有她喊着我的名字想要過來。”

“這輩子我都不會害她。她太蠢了,我對她動手,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柏蘭茜被人攔了下來,顧仲松了一口氣,她拖着杜寒往後更靠了一些,黑夜似乎放大了海浪的聲音,她哼了句歌,出聲問:“你覺不覺得顧博這個樣子很好玩,氣急敗壞,卻又束手無策。我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他這樣了。”

杜寒打斷;“這不好玩,你到底想做什麽?”

“做什麽?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了?也沒有什麽好去做了。”顧仲說着笑了起來。

這時候再次響起了廣播聲,探照燈打在身上杜寒幾乎睜不開眼睛。

“海警來了。”顧仲輕聲道。

“我也該走了。”

她突然猛地一推杜寒,而自己翻身從船上跳了下去,杜寒轉身想要抓住她,白色的衣腳卻從指間流走,讓人抓了個空。

“顧仲!”吳明沖上前,卻只借着微弱的光看見海面上泛起波瀾,落水的聲音灌入耳朵。

顧仲跳下去了。

杜寒感覺到身邊男人的喘息聲很重,他不由得伸手将他抱住,不顧自己還在疼痛的耳朵,和胸前已經染紅襯衣。

兩人都說不出話來,杜寒感覺到男人的嘴唇顫抖着,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他安撫地摸了摸吳明的後背。

越過他的肩膀,杜寒看見了跪在地上痛哭的柏蘭茜。

杜寒和吳明洗了澡,身上裹着被子,警察剛剛離開房間,兩個人坐在床上對視着,杜寒出聲,本想說今天該回自己房間睡了吧,但他看見吳明恹恹的樣子,又不忍心開口。

他想了想,從自己換下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張牌,扔到吳明的面前,說:“這是顧仲塞在我口袋裏的。”

野孩子的卡牌落在床上,吳明看了一眼,沒有拿起。

“被狼人養大的野孩子,一旦選定的榜樣死亡,她也會變成狼人,對着平民下手。”杜寒挑了下眉,繼續道:“唐榮死了,顧仲失去了約束。”

所以船上的游客因為嘴碎說閑話而中槍。

“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準。”吳明笑了一聲,将那張卡拿起,“從以前開始就這樣。”

杜寒看着他,問:“所以現在游戲結束了?”

吳明:“結束了,我們贏了。”

他垂眼看着手上的那張牌,輕聲說:“可是贏了也不開心。”

“的确,出來旅行一趟,還遇見這種事情。”杜寒啧了一聲,躺倒在床上。

吳明看着他,伸手将人拖到自己面前,低聲說:“是我的錯……”

“不用道歉。”杜寒打斷他的話,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臉,吳明低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開始縮短。

“賠我一個旅行就好。”杜寒輕聲說。

吳明又向下了幾分,兩人的唇貼在一起,模糊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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