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滿門抄斬

莫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今日的場面已經灼傷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宇文憲歷史上的那一幕,可是,一想到就揪心的疼。

“尚令!”

“嗯?怎麽了?”

“你又發呆了,叫你好半天都沒有反應。”檀兒将手中的藥酒放下,轉身端着東西走開,一邊道:“最近尚令心事好多,經常發呆,你看你現在的臉色,慘白,你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這樣下去身子會垮掉的。”

“嗯,我知道了,我先去趟一會。”

“嗯,到了用膳時,奴婢叫你。”

說完,用手托着另外一只手,走到床邊去脫了鞋子躺了下去,閉上眼,禁受不住疲憊的來襲,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撐着身子起來,沒留心右手,剛撐着,一股鑽心的疼讓莫絮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輕哼了一聲,喚道:“檀兒。”

“奴婢在,怎麽了?诶,尚令,手疼?”檀兒從外面走了進來,正端着吃的,一見着莫絮臉色還是沒有好轉,發白,立刻放下東西走了過來,小心的扶着莫絮的右手觀察,暗叫不好,“尚令,奴婢去請太醫過來瞧瞧,怕是傷得有些嚴重。”

“嗯。”這麽疼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得看看,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整理好衣着之後,莫絮坐了起來,不禁笑了笑。因為自己身份關系特殊,暧昧不清,宮中對她的态度面上至少是畢恭畢敬的,是看上她是皇上的人,因為他們之間有這個關系才會如此。

試想,一個女官,內廷的女侍怎麽可能煩請太醫幾次三番的來為她診治。

做了沒一會兒,檀兒便領着太醫趕了過來,看見莫絮坐在一起,臉色起來依舊不好,急忙請太醫走了過去。

“莫尚令讓老夫給你看看手。”

“嗯,勞煩太醫了。”

莫絮點點頭,将紅腫的手腕伸出來,伸到太醫面前。怪不得剛才那麽疼,這手已經腫的老高,本來只是手腕那裏不舒服,腫了,現在已經連帶着手背都腫了起來。莫絮倒沒覺得什麽,只是一邊的檀兒後悔上藥的時候沒有堅持讓莫絮去看太醫,這會兒越發的嚴重了。

“太醫,尚令的手沒事吧?”

“這……”

看太醫吞吞吐吐的模樣,莫絮也有些擔心了,難道真的傷得很重,道:“李太醫,我的手,很嚴重嗎?”

“尚令,這手是怎麽傷到的?”太醫放下莫絮的手腕,看了一眼她之後道:“看樣子是傷到筋骨了,而且加上早年尚令有拿過兵器,這手腕以前是不是經常犯疼?”

“是,能好徹底嗎?以前沒留心,以為只是小毛病。”莫絮苦笑,看來,這手是真的出了大問題了。以前沒注意,現在就出現問題了,老來,估計會更嚴重,現在受傷了,是不是……

太醫搖了搖頭,道:“我先開副藥外敷,先敷一陣子下來下來,看看效果,如果能夠消腫而且手臂能夠拿重物不疼,那就好,但如果筋骨內的瘀血不消失,手的傷勢就不樂觀,這是藥方,按時換藥。”

“知道了,太醫,我想問一下,我的手,如果好不了,是不是就廢了?”

“這,不能拎重物,沒有力氣拿筷子……”

“謝謝太醫,檀兒,送太醫出去。”莫絮收回手,攏在袖子裏,轉身走到一邊,左手将手不經意的放在右手上蓋着,臉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檀兒送走太醫之後走回來,恰好看見莫絮坐在梳妝鏡前發呆。

“尚令,不用擔心,太醫也說了,不是還有好的機會嗎?”檀兒走上前安慰道,順便将剛才放着的食物端了過來。莫絮一天沒吃東西,再好的身子也得給弄壞啊!

“檀兒,你這是安慰我呢?還是給我說事實。”莫絮轉過身來,打趣道,比剛才的模樣好了不少。

“尚令,你明知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還打趣我。”檀兒急忙解釋。

“沒了右手,我不是還有左手嗎?一樣能做事。”莫絮一邊走到桌前,一邊說,話音剛落下,就聽到外面有人聲,接着就是何泉的聲音。

推開門,宇文邕看見莫絮主仆兩人正在桌前嬉鬧,笑了笑,走上前。

“奴婢見過皇上。”

“嗯。”

檀兒識趣的将盤子端走,體貼的給他們兩人拉上門,溜了出去,讓兩人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見到宇文邕,莫絮揚起一個笑臉,道:“皇上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處理完事情順道過來看看,問問憲那邊怎麽樣了。”宇文邕坐下,剛好有兩副碗筷,但此刻也沒有食欲,才在其他妃嫔那裏吃過了。

“不知道該怎麽說。”莫絮搖搖頭,習慣性的想要用右手給宇文邕斟茶,沒想到手沒勁,茶壺打翻在桌子上,撒了自己一身的水漬,又急忙用右手去接被牽連的茶杯,手用不上勁兒,東西噼裏啪啦的在身前碎了一地。

宇文邕皺了皺眉頭,起身鄒傲莫絮身邊,将她拉到一邊去,先別去管那一堆爛攤子,她的手怎麽了。

“你的手?”

“沒事,就是扭到了筋骨,請太醫來看過了,說敷了藥能好,最近不能碰重物,沒習慣,看來得用左手了。”避重就輕的回答了宇文邕的問題,這才反應過來右手現在不能用,看來,得學着用左手了。

“如果在不舒服就去請太醫再來瞧瞧。”宇文邕看飯桌邊一片狼藉,也吃不下去了,吩咐何泉将桌子收拾幹淨之後,重新傳了菜之後兩人才坐了下來。

夾着菜,莫絮突然想起,似乎前不久,宇文邕剛派宇文招前往突厥将突厥公主阿史那雲迎接回來,恐怕,再過幾個月,這和親隊伍就要到了。

“皇上,這都十月份了,若是突厥公主來了,成婚大典有安排了嗎?”

“這些事都交給內司那邊着手,怎麽了?”宇文邕反問了一句,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莫絮。

和親,是別無選擇,他必須鞏固自己的實力,為自己日後定江南打好根基,才能在日後南下進兵時一舉拿下齊國,只有拉攏突厥才能夠增加自己的實力,宇文邕經過萬般思考才做出這個決定,正如同去求親時,遇上其餘國家的對手一樣,他們的目标都是拉攏同盟,需要一個強者和自己站在一邊。

莫絮低頭不語,那位阿史那皇後從未見過,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美若天仙的女子,舉止儀态無一不是受過訓練的,她們之間的差距不是一兩點。

“吃味了?”

“不敢。”莫絮扒拉着碗中的飯,心裏忍不住的鑽牛角尖,明明早就知道是這樣,可是還是忍不住心裏的酸味,一個勁兒的鑽進死胡同。

宇文邕看了一眼莫絮,沒有多說,夾了一塊肉放到莫絮的碗裏。

“皇上?”莫絮擡起頭看向宇文邕。

“你呀,什麽都不願意說,朕也不願意說,這樣下去,心裏産生猜忌,落得的下場是什麽呢?我不說,你也知道,所以,有什麽事都說出來。”

心裏有事藏住,大家猜來猜去,最後的下場是,免不了的心生猜忌,最後,一拍兩散。

莫絮吃飽了,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奴婢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我明白。皇上,若是我這右手再也不能用了,我是不是就沒用了?這就是一個廢人了,我不想做廢人,更不想拖累你,若是日後被人挾持,我會選擇自殺,因為,這只手再也拿不起武器,也就沒了本事,我只能選擇最佳的一條出路。”

“右手沒了還有左手。”宇文邕本來就已經用過晚膳,這會兒也放下筷子,“朕給你說過原來朕上戰場的事嗎?”

莫絮眯着眼睛一笑,果然是她喜歡的男人,想法都不一樣。

“皇上不如給我說說。”

“說說也無妨,正巧,今天沒什麽要事,就給你這個好奇心重的人說說第一次上戰場的事。”

命人将房中的桌子收拾幹淨,兩人也收拾了一番,靠在一起,如同年輕時的模樣,緊靠着彼此,汲取彼此身上的溫度。在這皇宮中難得一刻的安寧,享受這一刻平靜,莫絮知道,真正的風波時候不遠了。

阿史那皇後的來到,意味着什麽,一股新的勢力入住皇宮,這下,若是皇後不與皇上一條心,而是向着娘家的突厥,那麽,到時候,宇文邕身邊又多了一個要加強防備的人,這下,宇文邕就陷入了極難之地了。

“皇上,你第一次上戰場是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十歲左右,很小,不過,記憶很深。”宇文邕的聲音刻意放低,帶着磁性成熟的嗓音聽在耳朵裏很舒服。

“嗯,那遇上什麽事了嗎?”

“除了看見了生死,看見了血流成河硝煙不斷的戰場,整個人都麻木了,可是當我有一次回到軍營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士兵斷了腿,卻還是拄着拐杖站在那裏站崗,我就心生疑惑,問了身邊的大哥,才明白,原來,沒傷的戰士們都已經上戰場,但是軍營不能沒有站崗的哨兵,所以,這位老将士自己提出出來站崗,他還有另外一條腿,就可以站着!”聽了這句話之後,我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一下子覺得,只要能夠從戰場上活着下來,那就是勝利了。

“宇文……我會一直陪着你。”

再一次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莫絮眼睛直直的看向宇文邕,眼裏的情意宇文邕看在心裏。

“嗯。”攬住莫絮,閉上眼睛繼續說着自己年少時的往事。

莫絮也閉着眼睛,聽着宇文邕在耳邊細細的将往事說出來,挑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兩人如同一般夫妻一樣,閑話家常,氣氛異常的和諧。

第四十五章 站在窗畔,外面的天氣有些駭人,雖然是白雪皚皚的一片,但是,天邊的雲卻是烏雲密布,絲毫沒有那雪天裏的白茫茫的感覺。

低嘆一聲,關上窗,轉身回到躺椅上。

“尚令,怎麽了?”

“沒事,有些乏了。”如今該是一月了,再過不了多久,迎親的隊伍,就該回來了吧。宇文招已經離開了一個月了,這漫漫長路,莫絮真的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就是願意翻越這千山萬水的阻隔,來到這陌生的過度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可是,又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她跨越的可不是這千山萬水了。

見莫絮輕笑出聲,檀兒也跟着笑了,伸出手摸了摸一邊的茶壺,涼了,便提着壺準備去換一壺水。

看着檀兒離開的背影,莫絮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帶着檀兒在身邊這些日子,別的不說,光是檀兒做事就沉穩了不少,而且,沒有和他一樣變得沉默寡言板着臉不讨人喜的模樣,依舊是單純的心思。大概懂,只是不願意去懂。

最近越來越多的宮人們出現,突然覺得自己沒事可做了,尤其是在這冬日裏。依稀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或許是更早的時候,他們坐在一起吃火鍋,那時,他們都還在,如今想想,這些年,物是人非。

忽然覺得,人的年齡越來越大,這煩惱真如這頭上的三千煩惱絲,多啊!

如今,這個年紀再談什麽少年無知時那些單純的想法,真是可笑至極卻難能可貴。将脖子縮緊領子裏,裹着薄被,躺在躺椅上,只覺得如今現在這暴風雨前的平靜真是不錯的日子。

“尚令~熱茶來了,你要不要喝一杯暖暖身子。”檀兒提着茶壺放到案桌上,看着跟冬眠的動物一般蜷縮在一起的人,不由失笑。

平日裏看慣了莫絮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這會兒有些孩子氣的動作倒是比較招人喜歡。

嘤咛以上之後,莫絮翻了一個身,本來準備向檀兒厚着臉皮撒撒嬌,結果看到進門的人,一下子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皇上!”

何泉收了傘,沖檀兒使了一個眼色,這才走了出去,宇文邕則是走了進來。

莫絮這下急忙從躺椅上坐了起來,然後站起來迎了上去。看見肩頭有些積雪,一如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出戰的時候,告別時,學着他的動作給他拂去衣服上的雪花,眉眼帶笑的看着他,他那讓他一下砰砰加速跳起來的心。

看着專心為他拂去雪花的莫絮,宇文邕難得的露出一個笑容。

“半個月沒來你這了,每次到你這,總覺得比較輕松。”宇文邕坐下,拉着莫絮,臉上的笑意沒有消失。

莫絮笑了,如同冬日裏的一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如今,她很少如此開心的笑,大多數時候都是淺淺的笑意和苦笑,這個時候,見到宇文邕絲毫不加掩藏的笑意,自然跟着笑了起來。

對于這種半月不曾見面的情況,她已經很是習慣。對于整個後宮,宇文邕不會專寵與誰,她已經是例外了,處在風頭浪尖,那另外的少數十幾人,自然是不能忽視,這一個女人身後牽扯的是一個家族和一個黨派的利益。

最初時,會在意,難過,一個人躲着傷心,可是,越來越明白這深宮的不容易,宇文邕的不容易,不願意再做一些什麽讓他為難,所以只能接受。

起身倒了一杯茶,笑盈盈的看向宇文邕,道:“皇上若是願意,莫絮這道門無論什麽時候都為您開着,陪你解悶。”

“呵,坐着吧,陪朕說會兒話。”

最近不知道宇文護在折騰一些什麽,居然沒有壓制着宇文邕的行動,一句話也不說,這其中的事,誰也不知道。

“好。”

“過幾日要去南郊祭祀,你……”

“我想去。”南郊,那裏會是日後他長眠的地方嗎?突然覺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不能做什麽,至今,連宇文護的一根寒毛都動不了。

心裏苦笑,臉上卻是堅定。她想要去,那裏,如果真的無力回天,那是不是日後還可以找到一個地方去找這個人。

宇文邕一笑,道:“就是給你說,帶你去,如今無後,我們幾弟兄去,不過,或許,父親會願意見到你。”

這句話無形中是給了莫絮一個承諾。

莫絮詫異的擡頭,似乎宇文邕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祭祀,去了,他父親,提到這句話,難道說——

突然,臉上有些溫熱,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雙有些老繭寬厚的手已經觸及到臉上。

“怎麽哭了?”

“你……”

“唉,看來如今都到了這個份上,近十年的時間,也該修成正果了吧,就算不是一見鐘情,也該日久生情了。”

一直以來,莫絮都以為是自己在付出,一個在追尋着宇文邕的步伐。宇文邕護着她完全是出于之前的一些事。就算是那次城牆上的事,也沒有将她心裏的不安壓下去,時間愈久,這心裏就越來越不安,如今,突然說出這番話,她——

“宇文!”

“小心點,這還有茶呢,滾燙的,待會兒燙着。”

無奈的摟住莫絮抱住她的身子,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長久以來不安的心。他都明白,卻從來沒有直白的說過,只有這一次,這麽直白的告訴她,他要帶她去見他父親和祖輩。

這是一個皇後才擁有的殊榮,卻讓她占了去,無名卻甚過有名。

九年了,整整算起來九年的時間,莫絮終于等到了!一個女人的青春十年時間已經去了,但是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多的罪都受了。

幾日緊張有序的安排之後,宇文邕一行人在正月中去了南郊。

他們幾兄弟在按照祖宗規矩老老實實的昨晚一系列的拜祭之後,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這天就下黑了。

避人耳目,宇文邕将女扮男裝的莫絮帶在身邊,白日裏自然是見過了宇文邕的父親,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看,卻已經是心滿意足。

“一直在笑,笑什麽?”

“心裏高興,皇上難道還不知道奴婢高興什麽?”

莫絮打從回來房裏伺候宇文邕梳洗的時候就一直帶着笑意,真真切切的笑到眼裏,心裏。

無奈的拍了拍莫絮的腦袋,怎麽如今到跟一個小姑娘似的,可一點也不想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莫尚令。

或許,直到了這個時候,宇文邕的心裏才納入了莫絮,放在心尖上,傷到了會疼。早知道莫絮對自己的心意,這般之久才回複,心中那淺淺的歉意已經湧上來,望着莫絮的眼睛也越發的溫柔。

在南郊只帶了一日,一行人便又匆匆的回到長安城,回到那座宮殿裏。

高興的時間過得太快,檀兒這一個多月裏就看見莫絮成日都挂着笑意,她很奇怪。這也沒有見到皇上作出什麽舉動能夠讓主子這麽高興,也沒有見到這最近有什麽喜事發生,這要說估計最近的事情,怕就是帝後婚典。

但這個,莫絮不是應該傷心的嗎?

“三月了。”

終于到了三月,半個月前已經收到宇文招的密函,說是隊伍還有不到一月就抵達長安城,這信使來到長安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十天左右,按教程來說,那再不過幾日,這就便該到了。

檀兒看着莫絮看着窗外已經大雪已經融化之後,那初春嫩綠的景象,眼前一亮,不由覺得神清氣爽。

“嗯,三月了呢,這冬日總算是過去了。”檀兒拿着一件披風站在莫絮身後,說完之後接着道:“尚令,将這披風披上,免得受涼,這個時候比較容易着涼。”

“嗯,還是你貼心。”看着檀兒的乖巧,莫絮的心莫名的顫了一下。

楚兒,跟着她直到入宮之前,結局:死。

玉斂,進攻之後跟着她,結局:死。

那檀兒呢?如果,如果……莫絮突然覺得莫名的悲傷,自己帶去給別人的總是傷害,但是,她卻不能停止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

“尚令在想什麽?剛才不是心情好好地嗎?”

“沒什麽,檀兒,你有沒有想過出宮?”不想再牽扯別人,尤其是不相幹之人,莫絮自覺罪孽深重,但是,該殺之人,她不會放過!

檀兒莫名的看了一眼莫絮,道:“出宮已經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如今,不敢再談。”

“嗯。”莫絮笑笑,自覺自己問得太突兀,道:“沒事,你下去吧。”

想了想,如今的時間離歷史上鏟除宇文護的時間還有四年之久。這這九年她已經是覺得不能忍耐,好幾次都想要直接将人給殺了,明知不能這麽做,但是卻無法阻止自己心裏的那種急躁之感。

出去宇文護,另一個嶄露頭角的是誰?文帝——楊堅!

第四十六章 不足半月,正值初春之時,阿史那公主伴着春暖花開的季節抵達了長安。

這一日,莫絮什麽都沒有做,一個待在屋子裏,檀兒也不讓進去,一個人悶着。她知道,宇文邕已經親自去城門口迎接這個未來的皇後了,以表示他對這次聯姻的看重。早知如此,卻還是抑制不住的覺得不甘。

是,她不甘!一直以來都不甘。原本以為可以看開,覺得站在他身邊就夠了,但是,卻發現自己在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想要更多,比如——名分,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坐在房中一個沉思了許久,打開房門時,已然已經換了一種心境,不可能之事,不能多想。

“檀兒。”

“尚令?!你終于出來了,我還以為……”接下來的話就算是檀兒不說,莫絮也明白指的是什麽,不由的苦笑。

“以為什麽?以為我受不了刺激自盡了?放心,你主子我沒這麽傻,好了,去正武殿那邊做事吧,總不能因為公主到了就什麽也不做了。”莫絮嘴角上揚,表情輕松的踏上了去正武殿的路。

檀兒跟在身後,看着莫絮,心裏也跟着輕松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家主子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但是只要不是把自己關在房裏就好,那樣真的很吓人。

為了迎接這個公主的來到,這宮中早在前幾日便已經張燈結彩,一派喜慶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宮中有喜事那般。的确,這帝後大婚這麽着也是一件舉國上下的大事,是該隆重一些,加上這個公主的身份特殊,不多加照應怕是不行。

忽視掉這些刺眼的顏色,莫絮專心致志做着自己分內的事情,不時的看看周邊,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看什麽。

“尚令,怎麽了?”

“沒什麽,我去外面走走,有些乏了,估計覺得有些倦了。”不由感嘆,她這才多少歲啊,居然已經開始覺得倦了,有莫名的還覺得,是不是在這前二十多年将餘生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

檀兒見狀,點了點頭,莫絮便一個人走了出去。

避開那些張燈結彩的地方,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一處僻靜的荒蕪的宮殿邊,也好,雜草叢生,正好說明沒什麽人,自己在這裏呆着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呼,好累。”才走了半個多時辰,就覺得身子已經累得不行了,莫絮只覺得該是許久不曾鍛煉了,這身體是日複一日的差了。

人老了,就會開始念舊,想起了那段在軍營裏的日子。

沒有回到長安,也沒有遇上宇文毓更沒有和宇文護開始交鋒,誰都沒有,只有宇文邕宇文憲,宇文邕的時不時透露出的笑意和宇文憲面對她學武時的無奈神情,如今想起,似乎已過經年,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

“果然,還是逃不過嗎?”

話音剛落,只覺得胃裏一陣反胃,顧不得其他站起身來便扶着一邊的樹幹開始幹嘔,就像是要把胃裏所有的東西都給吐出來。

突然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不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麽巧合的事情吧。

上次……上次在一起是半個月前,而且,那事也晚了這麽久,時間也對,兩周之後,該有反應了。

閉上眼,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

舍不得不要,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舍不得,但是,若是要,出生之後,必定是一個阻礙和定時炸彈。這般的緊要關頭,怎麽留下這個孩子,他父親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而她,定不能讓任何一個威脅存在。

以後——會有的!

胃裏終于不再翻攪了,莫絮站直身子慢慢的走回自己的院中,看見檀兒已經回來了,想必是那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做完了。

可是,他身邊站着的那個人……

“尚令。”

“何大人”

莫絮走上前去,看見何泉點點頭,道:“不知來此有何事?是皇上有事找我嗎?”

“阿史那公主已經進宮,現在安置在正陽宮內,皇上信不過別人安排公主的起居,讓尚令過去一趟,安置好之後,給公主說說宮中之事,當然,你可以帶着其餘的宮中老人過去,三日後便要大婚,這些細節馬虎不得。”

聽聞何泉所言,莫絮不由苦笑一番,才道:“我馬上過去,檀兒你去請李尚令還有林尚令一塊過去,我先過去。”

說完之後才對着何泉道:“麻煩大人過來一趟了。”何泉點點頭,便離開了。

擡腳走向正陽宮,莫絮沒有想到在途中會遇上一個許久沒有見到的人——宇文憲。看着站在那裏的人,莫絮心裏沒由來的覺得愧疚和想要逃避。

“絮兒。”

“憲……”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人,想起那日在他府中之事,這右手腕似乎在隐隐作疼,不自覺的将手撫上了手腕。

“沒這樣,那件事已經過去,難不成你還要躲着我一輩子?”宇文憲看出莫絮臉上的局促和忐忑,出言安慰道:“你是要去哪?”

“正陽宮,皇上讓我過去。”莫絮松了一口氣,心裏壓着的大山也漸漸的消失,“你呢?怎麽在這裏?”

“正打算去找你,沒想到遇上你了。”宇文憲說出這話很自然,一點也不忌諱他們之間的尴尬身份和地位。

聞言,莫絮的心終于是安了下來,道:“現在都見着我了,我該過去了,改日若有時間我定出宮找你,我們,也許久沒有好好痛飲一番了。”

宇文憲輕笑出聲道:“你呀,明明是個女子,卻整日和我們厮混在一起,若不是我們之間清清白白,旁人怕是要誤會了去,再者,總歸是個女子,怎麽在軍營裏學到的風氣還是沒有磨盡?”打趣之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道:“皇兄這般做,你不怨?”

“怨什麽?怨誰呢?好了,別擔心我了,我很好,真的。”莫絮和宇文憲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便到了該分手的岔路口。

“絮兒,若有什麽,你還有我這個好友。”

“知道了,羅裏吧嗦的,下次去你府中,我定要好好瞧瞧你在家中妻兒面前是不是也這般啰嗦。”莫絮舉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沒想要牽動了右手的筋骨,那患處又開始作疼。

宇文憲眼尖,發現她一滞的手,道:“手,怎麽了?”

“老傷了,前幾日犯的,這幾日疼得厲害,不礙事。”莫絮一笑,不想讓他知道這手是廢了,多一個人擔心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如不說呢。

點點頭,宇文憲先行離開。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莫絮莫名的鼻尖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這樣一個男子,風華氣度不凡,卻最終是落得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傾盡一生為了這江山,最終還是逃不過這一劫的功高震主,到底……是誰欠了他,是……宇文邕終究欠了這個兄弟。

轉身向正陽宮走去,莫絮想起腹中的孩子,狠心拿定主意,趁這幾日宇文邕事務繁忙,無暇顧及她,便拿掉吧。

來到正陽宮,約莫是剛才和宇文憲耽誤了一些時間,李尚令和林尚令都剛到,三人商量了一下之後便進了這正陽宮。

這兒已經有了不少宮女,還有突厥的侍衛看守和宮人守着,見到三人,将人攔了下來。

“什麽人?”

“奴婢是皇上派來給公主伺候起居的,将宮中規矩給公主細細說明,還望放行。”莫絮微微一福身。

“進去吧。”

一進去,便看到外殿的宮女們各司其職,不敢有半分懈怠,莫絮三人在外殿站定,道:“奴婢們拜見公主,還望公主見諒,來遲了。”

“不必多禮,進來吧。”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說是清冷,不如說是如黃莺一般清脆的聲音,但是,主人或許沒有帶上感情便覺得有些冷然罷了。

“是。”

掀開帷幕,走進去看見一個身着異裝的女子坐在案桌後,看見三人走了進來,便微擡雙眸,目光掃了一眼三人之後,落在站在中間的莫絮身上。

“你便是莫絮?”

“奴婢見過公主。”雙膝着地,莫絮行了一個大禮,心裏不禁有些納悶,為何這個公主一上來便點了她的名,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一般來說,之後她的日子都不好過。

未料想,阿史那雲并未為難她,道:“起吧,你們的來意本宮已然明白,宮中的人手你們只管安排,這周朝的禮儀在家鄉已學過,但終究不如你們了解,若是本宮有錯,不必忌諱,直言便是。”

“是。”

看了一眼阿史那雲,莫絮和李尚令林尚令之前已經商妥好了,他們來安排這宮中的事務,她來給阿史那雲教授禮儀規矩,誰讓她是常年伺候在皇上身邊的人呢。

這是才發現這位公主的五官輪廓比較中原人要深一些,但不至于和現代的維吾爾族一樣,卻也比尋常人要深一些,大概是她母親是中原人所以才會這樣吧。

“公主,奴婢是皇上宮中的尚令,宮中規矩禮儀奴婢一一說清楚,若是有何不解,盡管問奴婢,皇上的喜好和習慣奴婢也會一一告知。”莫絮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不願意與這個至關重要的人為敵,不說為敵,也不要站在對立面。

“嗯。”端坐在案桌後,摸摸站在一邊将規矩禮儀一一說出,偶爾阿史那雲會詢問幾句,也不見內殿中有其他的聲音。

莫絮出正陽宮之時想,或許這會是一個好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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