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驚駭,後脖子一緊,已是被翎城圈住,再次拉進了他的懷中。
二人額頭相抵,眼神相觸,就連呼吸也湊在了一起。
在翎城眼中,南思看見了名為欲望的東西。
“他們,在做什麽?”南思掙紮問。
翎城:“與你訂立血契。”
南思:“怎麽做?”
翎城:“我會幫你。”
言畢,一口咬上了南思纖細又白嫩的脖頸。
下巴擱在翎城的肩頭,南思的雙目猛地瞪大。她感受到翎城的牙齒咬開她脖頸上脆弱的皮膚,直逼她毫不設防的頸動脈。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牙齒危險地在她的大血管四周摩擦、逡巡。
南思感覺到疼痛,更聞到了來自于自己身上的血腥的味道。她流了很多的血,卻又無可奈何。她的血順着她的脖頸往下,滴落在了輪盤上,無武士們的血水交融在了一起。
在某一個瞬間,南思悶哼一聲,只因翎城的雙手來到她的背後,幾乎是将她舉在了懷中。她周身的利害之處盡數被她掌控,她心中不安全的感覺急速蔓延開來!不知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理,對着他裸露在外的耳後的皮膚,她一口咬了下去。
南思聽見翎城悶哼的聲音,想必是痛了。可他并未阻止她的動作,于是,她繼續給他放血。
他的血亦流入溝壑之中。
空氣裏血腥的味道愈發濃重,南思幾乎要喪失了自己的嗅覺。
然後,腳下的輪盤開始轉動,載着其上的流血不止的人。
挂在翎城身上的南思感到眩暈,她只得牙關緊咬,迫使自己掉轉注意力的方向。她就看見輪盤之上,所有人的血都彙聚在了一起。血與血的碰撞與沖突,在溝壑中形成不大不小的沖擊與波紋。鮮血漫出溝壑,撲面整個輪盤。明明未有什麽變化,南思卻有一種奇異的錯覺,仿佛,所有人的血混在一起,就起了一種微妙又神奇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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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就行了。”翎城在南思耳邊低語。她這才驚覺,不知何時,他已結束了給她的放血。
作者有話要說:
☆、京城變天(6)
她脖頸間在滴血,她的唇上沾滿了屬于他的血,她眼內更是只看得見鮮紅一片的血。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讓她整個身上起了一種奇異的反應,讓她整個人顯得……魅惑。
于是,翎城親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的唇上亦殘留了她的血,彼此的唇想貼,血液相觸,南思只覺得有一種奇特的化學反應起,她內裏有一股沖動,一種想要将眼前的男人撕裂、嚼碎的沖動!
于是,她捧起他的臉,撬開他的唇舌,以前所未有的熱情與他厮纏在一起。
翎城一手拖抱住南思,另一手捂住了她的雙目,于是,她便看不見輪盤上陡然亮起來的光。輪盤上的光自鮮血的碰撞中出,霎時出現,瞬間就将所有的武士籠罩。角落裏的喵大人受了驚吓,連連後退間,爪子卻不慎卡進輪盤上的溝壑裏,出血了。于是,喵大人的鮮血也同所有人連系到了一起。
“喵喵喵喵喵……”
在某一個瞬間,黑衣武士齊齊擡首,內裏閃着瑩綠又赤紅的光。
十萬黑衣武士齊齊跪倒,他們的喊聲震天響:“願為主公主母效犬馬之勞!”
南思是被翎城橫抱着走出那地下空間的。
兩人渾身是血,衣衫淩亂,形容狼狽,真是不堪啊!
叫南思意外的是,他們進行那勞什子血契的地方,竟然就在高塔駐地的附近。她不由擡頭看眼前男人的臉,他耳後沾了點點的血,滿滿一圈是牙印,那是敗她所賜。她只是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膽大啊!
翎城止步,南思擡首,二人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皆自對方眼中看見了相同的訊息——前方有人!
步伐聲陣陣,顯然來人不少。
翎城就道了一句:“怕什麽,你如今是有兵在身的人。”
南思覺得他那一句話是嘲諷,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吵,她就朝天翻了個白眼。
“真是可愛啊!”男人一聲嘆息,吻上了南思紅腫的嘴唇。
南思要跳腳了,“混……蛋啊……你……”
于是,陸長青帶兵出現時,看見的便是二人口口相對,互相厮殺的景。
陸長青:“殿……陛下……咳咳……”
南思:“啊……”她發誓要把翎城這個臭家夥千刀萬剮!
南思嚴肅負手立着,縱然小嘴紅豔豔腫着,她也仍舊正兒八經着一張臉,對陸長青。
陸長青一張老臉已然紅了,但多年軍旅生涯,他的皮也厚了。陸長青當即抱拳,用嚴肅到不能再嚴肅的聲音道:“老臣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對南思來說,陸長青其實出現得莫名其妙。
陸長青又道:“近日有人匿名告發攝政王加害陛下,肖家欲圖謀篡位。老臣護駕心切,鬥膽有所行動了。還請陛下責罰。”
陸長青的一雙老眼清明,南思已自他眼中讀到了了然。先前她被害之事想必陸勁已告之陸長青,陸長青這個人,南思完全不能看透。如今他突然冒出來的作為,倒是值得深思的。
“現下城中情況如何?”南思問了這麽一句。
陸長青回道:“肖家在皇城的勢力已被控制,攝政王肖澈在逃,不日便能将其緝拿。如今,只得陛下回宮主持大局了。”
南思并不回應陸長青的話,她心中自有一番她自己的考量。這個江山是她南家的,可又分崩離析到了無數人手中。她名為皇帝,卻處處受制。人都會有私心的,臣子們看似對她忠誠,卻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盤。這樣的形勢自她父皇那一輩起便開始,她想要改變朝中的局勢,難如登天,也無力回天。
望着陸長青身後黑壓壓跪了一地的南國将士,他們跪她,卻又有幾人真正對她效忠?他們怕是連她長成什麽樣也認不全。南思并不過多怨怪別人,也是自己能力所致。
在這樣的黑夜裏,南思頭一回認真反思自己,其實,她并不擅長帝王的制衡之術。如今要回宮了,她可坐上她失去的帝位了,她卻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開心。
她不由想起了她與肖澈那一場如鬧劇一般的新婚夜裏的場景。那個時候,她記得肖澈對憤怒的她說了一句話,他說:“思兒,你并不适合在皇權中沉浮,雖然現今你可能會恨我,但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苦心。”
“肖澈……”南思不由張口喃喃。
她的聲音極輕,避嫌立在遠處的翎城卻是聽見了。他黑亮的雙目望過來,在觸及南思面上的神色時,不由一個蹙眉。
南思的失态也只在一瞬,“那麽,回宮吧。”她恰好錯開了翎城看過來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1)
天明十分,女皇寝宮,南思在對鏡梳妝。
模糊的銅鏡中映出南思刻意描眉得英氣的容顏,可再如何英氣,可是及不上鏡中的真男人的。
南思猛回頭,對上的是翎城帶笑的眉眼。他負手于後,一襲尊貴的黑袍襯得他的身姿愈發修長。
南思皺眉:“我不記得你有随意入宮的自由。”更何況是擅闖她的寝宮。
翎城上前一步,自然地取了桌上眉筆,擡手就畫上了南思的眉眼。
這人也太自來熟了!
偏偏她還不能亂動,早朝時間快到了,她不想再經歷一遍痛苦的上妝過程。
極近的距離裏,他專注地描繪她的眉眼,他的氣息萦繞在她的口鼻間。暈乎乎間,南思聽得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怎麽,拿了我的好處,回頭就要把我甩了?”他是指他那龐大的黑衣武士群。
這事兒确實是南思占了便宜,不可否認,黑衣武士好用,且忠心。可這一份忠心卻也是借來的。想到此處,南思心中不由一沉,“那你待要如何?”
“你本就是美貌女子,沒有必要為了些身外的事物而去掩藏自己的本性。看,這樣就很美。”說話間,他拿過來了銅鏡。銅鏡中,南思的眉眼被修飾,是妩媚的模樣。
南思的眉頭皺得更深,“你不懂。”這副樣子何以服衆?
翎城擱下銅鏡,伸手将南思牽起,“看來,你的母親并未教你如何去善用你的女性魅力。”
南思瞪他,越說越不靠譜了這個人!
翎城将南思帶去窗邊,他長臂一推,窗便開了。清晨的涼風吹進來,叫人的精神為之一振。風吹起南思鬓邊的發,妩媚而美好。
翎城替南思別過了耳邊的發,他道:“女人為陰,男人為剛,其實,在男人心中也是有脆弱柔軟的一面,只是,他們怕丢面子,死死将那一股子沖動壓在心中,不願表現出來罷了。這個時候,就用你女性的特質去包容、柔軟、軟化他們。試試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體驗。先別急着否定我,我只是想讓你活得快樂一些。”
南思眼中目光閃爍,半響,她別過眼去,故意硬聲道:“翎城同志,你這個樣子是不對的,你說你都一把年紀了,還……”
“一把年紀?”他打斷她,狀似無意問“陸長青說的?”
南思:“我猜的。”
翎城:“哦。”
南思觀他臉色:“難不成被我戳到痛處了?原來你已經一把年紀了是嗎?”
額頭上就被敲了一記,“這不是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家該過問的問題。”
南思抱頭,一下跳開老遠,“我知道了,你這是老羞成怒!”
翎城掩嘴一聲咳。
這個時候,殿外的宮女出聲,提醒南思該去上朝了。
“知道了。”南思感覺到,翎城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帶着些微的灼熱,連清晨的涼風也不能吹散。
翎城看住她:“去吧。”
南思提了裙擺就往外走,走到殿門口的時候,她停步,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謝謝你。”她的身影快消失在殿門外的時候,她又說了一句:“等我下朝。”
“好。”殿內,他的聲音是帶笑的,“回來後,我有話要與你說。”
南思幾乎是提了裙擺一路跑走的。
與翎城對話,每每叫她覺得溫暖。他像是一個朋友,更似一個可以信賴的長輩。她想,她是對他信任的,信任中更有點點的依賴。這一點點的依賴有些叫她惶恐,她也曾試圖壓下那一份對她來說太過奢侈的情感。但是,管她呢,既來之則安之,老天讓她體驗這樣的感覺,她逃也逃不掉。
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只将她當普通人,而非女皇這個身份的男人。
着繁複朝服的南思走過了朝華門。
朝華門往前便是南國的朝堂,那個野心家與政治家畢生向往的地方。
長長的裙擺拖在漢白玉鋪就的走道上,南思的心神有些微的恍惚。
漢白玉上的龍紋雕飾猶在眼前,其上蔓延的鮮血卻早已被洗刷幹淨。
南思擡首間,煦煦的晨光照上她的臉,她卻覺得,那一夜的流血厮殺仿佛就在眼前。
不出所料,那一夜,她在進入皇宮時遭遇到了慘烈的抵抗。肖澈在宮中積威多年,到處都是他的人馬他的爪牙。在她遠離皇城的這段時日裏,他早将皇宮翻了幾翻,說那時的皇宮姓肖,也是不為過的。
陸長青一馬當先,率手下親信殺入皇宮。
這座巍峨的皇宮終于在幾十年的沉睡後迎來了一場厮殺。那一夜,立在離宮牆極近的高處,南思仿佛能聽見皇宮內那些古老的建築群嘆息的聲音。只不知曉的是,它是出于興奮,還是哀嘆。
兩股勢力激戰的關鍵時刻,黑衣武士加入。戰況瞬間扭轉,他們的人攻占了皇宮
那樣的驚心動魄在黑夜中發生,黑暗給了它們發揮的時機,卻也能将那些存在的足跡掩埋。待到天明,一場雨下,什麽足跡也未留下。
南國的皇宮再次恢複了往日的威嚴。
那個時候,南思就有一種錯覺,在政治權利的巅峰,誰都會有輸贏,更免不了到頭來的一死。其實,這一座巍峨的宮殿才是最後的贏家。
記不清多少年了,這一座宮殿站在人世間,看風雲變幻,任由殘磚碎瓦,銘刻變遷。
南思轉過身去,任由刺目的金光照亮她的周身。這個時候,整個皇宮都已醒來,幾多沉浮,世事滄桑,它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朝華門走到了盡頭,面前是一條寬敞的短道,越過短道去,即使南國權利的巅峰。這是一條僅容許帝王一人通過的短道,所有的侍衛都被留在了後方。
南思止步,突然就有些心慌,是太久未在這條短道上露面了嗎?
短道的盡頭是一個拐角,越過拐角就是金銮殿,這拐角也是身後保護她的侍衛們的視線死角。隐匿的拐角只帝王知曉,誰也不會認為南思會在那樣一個隐蔽的地方出事。然而,大家都忽略了賊人或許會熟悉金銮殿這樣一個事實。
南思在拐角的地方,撞上了肖澈。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2)
金銮殿後的暖閣。
“你心中是有我的。”因為受傷,肖澈的聲音有些不穩。他倚在近窗的牆邊,點點殷紅的血跡在他雪白的衣衫上渲染開來。
南思別過眼去,“日後你便在宮裏終老吧,冷宮裏那片地兒不錯,随便你挑。”
時候不早,南思越過肖澈去,就要上朝。肖澈卻在最後一刻抓住了南思的手腕,他面上是認真:“你就不好奇我為何冒死入宮?”
南思所幸雙手抱胸,看他,“為死前見我一面?肖公子,你的心意我領了。”
“思兒!”肖澈喚她,“今日別上朝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
南思不理他。
對着南思越行越遠的背影,肖澈道:“在你身邊的那個翎城,我來告訴你他的身份。”
南思終于止步,她回過身來,面色複雜。
肖澈面上有苦笑。他留住了南思,卻是以別的男人為借口。這于他來說,究竟是幸,還是悲哀。
“你去查翎城了?你對他做過什麽?”南思出口就是這麽一問。
肖澈默然,或許連南思自己也未意識到,說話間,她下意識就是袒護翎城的。南思早早就不由自主在心中為翎城貼上了一個弱者的标簽,尤其是有肖澈在對比的前提下,南思會覺得,翎城于肖澈來說,會是個受害者。
翎城內心強大,卻并無外挂,二人一路行來,他的掙紮不易她清清楚楚看在眼裏。
強壓下心中的隐痛,肖澈取出懷中一張畫紙鋪陳在案上。
紙張已經有些年月了,邊角泛黃,紙張褶皺,但畫裏的那一對璧人還是清晰可入眼的。
肖澈一把握住南思手臂,迫得她不得不留在桌案前。他修長的指尖點在畫上,他說:“這是我娘,你別看她如今兇狠,年輕時候,我娘是南國第一美人。”
肖澈的指尖在畫紙上逡巡,“我娘身邊的這一位,當年也是個風雲人物。”
南思狠狠瞪住肖澈。
太仁殿乃南國皇宮中,歷代祖先牌位供奉的地方。
太仁殿在宮中地位超人,非皇帝欽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是以,太仁殿在宮中是個比冷宮更幽冷的地方。
可今日,守在太仁殿外的守衛卻好似看見太仁殿內有點點煙火起。
是誰?
南思猛地推開太仁殿殿門的時候,那個男人一身黑袍灑然,正背對着她,手上持香燭,要祭拜。
他是意識到她的到來的,因他高大的身軀僵了那麽一瞬。
可也只一瞬而已。
他并未回頭,他繼續着被打斷的未完成的動作,上了一炷香,恭恭敬敬鞠了三鞠。
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一身繁複朝服尚未褪下的南思。
南思就立在殿門口,她的朝服拖得老長,陽光自她身後照進來,讓她的影子長長地現在了大殿中。
太仁殿兩側的牆上滿布歷代帝王威嚴的畫像。畫像群中,二人相對無言。
翎城立在祖宗的牌位前,他的眉目依稀,周身有一種難言的氣勢鋪陳開來。
到底是不同了啊!
南思覺得自己當真是傻,這個男人,他傲然立于殿堂中,在歷代帝王畫像前氣勢仍舊不減。這樣的人,她竟會認為他不過是個普通的面首?
大錯特錯啊!
南思挺起胸膛,這個動作叫她的下巴顯得愈發尖細,愈發叫人心疼了。她步步朝他逼近,她說:“肖澈說,你是我的……四、皇、叔。”
翎城的眼內深黑不見底,那樣深沉的眸中好似蘊藏了萬千的情感,他垂眸看她,“你信嗎?”
南思:“肖澈仍會是攝政王。”這便是她的答案。
“南思,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
南思心中更痛,但她強逼自己笑:“這便是你對我如此關心的理由嗎,四皇叔?”
翎城嘆出的氣息拂在南思的頭頂,她的發梢就動了一動,可惜,她自己未有所覺。他說:“你我之間會走到何處,你說了算。”
南思嘲諷看他:“以皇叔與皇侄的身份?還是說,皇叔更願走去臺面上?”
翎城道:“我的生死無人真正在意。如今的我……這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南思沖動道:“你當我是死人嗎?!”
翎城道:“南思,別随意将‘死’字挂在嘴邊,那是很少有人能承受的痛。”
他的淡定只叫南思心中愈發痛,“到此為止吧。我們之間……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提了裙擺,她走出了太仁殿。
南思憤而走出太仁殿大門的時候,将将撞上了匆匆趕來的一幫老臣。
右相顯得尤為激動:“陛下,老臣、老臣聽聞城殿下就在、就在宮中?”
南思猛擡眼,對上的是一幹老臣們一張張望眼欲穿的臉。這些自私牢中出的重臣們本是南思的心腹,卻如今,有了一個“城”殿下,她南思就什麽都不是了。
人群中,南思對上了陸長青的眼:“‘城’殿下的消息,可是陸老将軍散布出去的?”
陸長青當即跪倒在地:“陛下,臣萬萬不敢。”嘴裏說着不敢的話,陸長青的視線卻是越過南思,瞬也不瞬看向了太仁殿的深處。
這樣的目光,在陸長青迎她入宮的那一夜南思便有見到。那時,陸長青對她恭敬得過了分,她便以為是這位老将軍轉了性情,卻原來,他的恭敬,他的跪拜,對上的根本就不是她。
瞞得還真是好啊!
雖然告訴自己要理智,可南思就是抵不住心中奔騰起的情緒漩渦。
棄早朝于不顧的重臣們吶,你們皆是三朝元老,想必當年也是同那位“城”殿下共事的。你們是有多渴望“城”殿下帶你們脫離泥淖呢?
“城”殿下的英明南思早有耳聞,她那優柔寡斷的父皇就常常在兒時的她面前提起,向往、妒忌、恨……末了不忘一番感嘆,只嘆南思不是男兒身。
這位英明神武的殿下回歸,南思該為他們南家高興才對。可作為自己,她感受到了欺騙。
在某一個瞬間,南思回頭,她就看見那人在太仁殿外面一點的地方,靜靜負手而立。
如此這般看去,他墨黑的身影幾乎同整個太仁殿合為了一體。至此她方知,他與她永遠不會是活在同一個世界裏的人。
脖頸間的傷口突然開始作痛,讓她疼痛的地方,屬于他的齒痕猶在。南思最終還是未用手去觸碰那傷口。她想,今後,他或許會是她的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3)
城殿下的回歸霎時傳遍了整個皇城,朝堂震蕩,民間更是将他的出現傳得神乎奇乎。
一時間,流言四起,皆對南思不利。
漸漸地,更有要求四殿下掌皇位的呼聲起。
朝堂中,南思高高坐于皇位上。
有老禦史上前,大膽說出了城殿下的存在,“……雖然不知曉這些年來城殿下發生了何事,但老臣等多人都可證實,那确然是城殿下無疑……”
南思的視線落在了一幹武将身上,“對于朕那四皇叔死而複生之事,陸老将軍如何看?”
陸長青出列,雖上了年紀,但長期習武的習慣叫他的身體較之其他文臣,顯得铿锵,“據臣所知,殿下這些年來過得不易。臣以為,如今,殿下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南思的眼一眯。
“将軍此言差矣。”卻是肖澈出了列。
一身攝政王朝服的肖澈顯得豐神俊朗,他在笑,絲毫不理會那些曾受他監禁的老臣們投射過來的忿恨目光。
“陛下,城殿下雄才大略,心中有溝壑。如此人物,怎可埋沒?如今,我南國缺的正是年輕一輩的将才,臣以為,城殿下當入朝堂。”
右相:“攝政王何處此言?”
毒舌的禮部老尚書:“攝政王何來的‘臣以為’?依老臣看,攝政王連城殿下半根毫毛都比不上。”
左相:“哎,尚書大人怎可這樣說話?城殿下是何人?殿下的毫毛豈是凡夫俗子可輕易觸碰比拟的?沒那個資格……”
衆臣紛紛附和:“左相大人高見。”
南思一甩袖:“退朝!”
陸長青匆匆回到府中,下人即來報,那位女客人不願喝藥。
陸長青的老臉就陰了一陰,“知道了。”他大步往院內走。
推開廂房的門,陸長青一眼便看見了背對着他而卧的肖冉雲。
他們都不年輕了,昔日的南國第一美人,那叫無數男子魂牽夢系的冉姑娘,如今也有了白發。
昔日的少年縱馬,肆意狂情叫陸長青心內湧起了一股情,聲音就不自覺放緩了,“冉雲,起來把藥喝了。”
床上的肖冉雲不為所動。
陸長青嘆一聲氣,搬把椅子去床邊坐了,“大家都不年輕了,你那性子也好收一收了。”
肖冉雲卻是倏地回身,“怎麽,嫌我這臉長得醜了,你不願看了?”肖冉雲的面上滿布着點點淡色的疤痕。
這還是陸長青頭一回如此近距離看肖冉雲毀容了的臉,他不由就是一愣。
旁人的愣怔叫肖冉雲心頭火更起,她猛地坐起身,“你們男人果然都是些薄情負性的東西,當年有多熱烈追求我,如今見我落魄,就有多棄我如敝屣!”
陸長青吹胡子瞪眼,“休提當年之事!”
肖冉雲冷笑:“怎麽,敢做不敢當了?還是老羞成怒了?”
陸長青立起,背過身去,再開口時,他聲音已沉寂許多,“冉雲,你這又是何苦?”
“呵。”肖冉雲一聲嗤笑。
陸長青又道:“你我情誼不俗,我才對你說的這些話。如今的路,不是你自己一手所選?冉雲,你有令所有女人豔羨的本錢,卻打了一手最爛的牌。”
肖冉雲急促喘氣。
陸長青斟酌道:“當年,你與四殿下……”
“出去!不要說了!滾!我不要聽!”
唉……
再說朝堂上。
朝堂上請求城殿下重列朝班的呼聲越來越高,德高望重的老禦史們一個個吵得南思不勝其煩。
“何不幹脆如了他們的願?”禦書房內陡然就響起了一把男聲。
南思的眉頭蹙得高高的,不悅看肖澈,“誰準你進來的?”
肖澈就揚了揚手裏的通行令。
肖澈繼續說話:“就如治水,悠悠之口,堵是堵不住的。與其成日提心吊膽,不如所幸光明正大将那人放在身邊,也好就近監視。”
南思擡頭看他,批閱奏章的手勢不停,“留下你的通行令,出去。”
第二日早朝上,南思就頒下旨意,封城殿下為親王,特許其朝堂上共議國事。
此昭一出,群臣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恨不得人人高呼三聲陛下英明。
南思會說自己英不英明幹他們屁事,不過,能得到朝臣的一致認可,她還是會高興一下的。
然而,叫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對于女皇陛下的封賞,城殿下竟然拒絕了。他還讓宣旨太監帶回來一句話——翎城大病初愈,身體羸弱,尚不能為陛下分憂。
聽罷此言,南思也說不出是個什麽心情,只肯定那個男人是故意的。
底下的朝臣們卻已吵成了一堆。
南思怒:“朕養着你們是專讓你們吵架來的嗎?瞧瞧你們什麽樣子,一個個跟菜市場大媽似的!”
底下立時安靜了。
也只攝政王肖澈一聲笑。
南思面無表情:“攝政王有何高見?”
肖澈低頭道:“高見沒有。臣只是覺得,陛下較之過去,變了些。”
南思掃視群臣:“哦,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毒舌的尚書大人搶先道:“陛下似乎變得更霸氣了些。”
南思:“滾。”
最後,重臣一致商議出了結果,“對于城殿下,陛下您當禮賢下士才是。”
真是一群混蛋啊!
禦書房內,南思煩不勝煩。
有太監來報,“攝政王殿下求見。”
南思頭也不擡,“不見!”
太監宮女們紛紛轉頭對眼神,以口型道:“陛下威武。”
“來人!”上首的陛下一拍桌案,吓死了底下開小差的小喽啰們。
“擺駕城王府。”
“是……是。”
倒是巧了,南思去到昔日城王府的時候,陸長青将将也在。
王府後院中,陸長青與翎城相對而立。
陸長青老臉就現出愧色來,“殿下,我……”
翎城面上和煦,“開不了這個口?”
陸長青當即垂首,“屬下無能。”
翎城就拍了拍陸長青的肩膀,“慢慢來吧,冉雲有心病,積非成是多年,豈是輕易能打動的?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是,殿下。不過,還有一事……”陸長青不知曉此事該不該說,便頓住了語氣。以為他這麽一來,殿下便知曉了他的心意,可這一回,卻遲遲未得到殿下回應。
陸長青詫異擡首,對上的是翎城若有所思的面龐。翎城的視線越過了他,徑自看向了湖對岸的小林子。順着翎城的視線回頭,陸長青就看見小林子外,亭亭玉立了一個女皇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4)
湖邊有石桌,桌上有棋盤,兩杯熱茶泛着袅袅的茶香。
南思:“看來,四皇叔的日子過得不錯。”
翎城只是看住南思的眉眼:“尚可。水是長青燒的,茶是我自己泡的,棋是隔壁尚書家賒來的。”
南思:“……”
翎城又道:“我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閑散宗室,又不蒙盛寵,外人自然是有多遠避多遠。我又無月奉,銀子得省着點花,丫鬟奴仆什麽的,能省則省吧。”
南思嘴角抽搐:“所以,你這是跟我哭窮來的嗎?”
翎城上前一步,道:“不,只是想近距離看看你。”
南思:“……”
在他灼灼目光下,到底是她先敗下陣來。她別開視線,入眼的就是湖上的兩只大白鵝,“既然哭窮,為何又拒了封賞?”
翎城走去湖邊,墨黑的負手的身影顯得神秘而肅穆。他回頭,淡淡道:“怕引你不快。”
南思:“……”
翎城又道:“我不在你身邊的這些日子,想必某人進了不少讒言吧。我若應了旨,不是正好坐實了那些莫須有的謠言?”
這一回,南思連眼角也抽了,偏偏想來想去又想不出反駁他的話。她只得承認此人辯才了得。她沒忘了此行目的,調整好了心情就問他:“那你待要如何?朝中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
翎城回頭看她,煦煦日光照得他的面龐更顯英俊,他問她:“你的想法。”
南思不知不覺也負了手,與他相對,眯眼,“我自然是不希望你出來招搖撞市。”
翎城:“正合我意。”
南思:“?”
翎城:“我早說了,我不過想做個閑散宗室。”此話一出,翎城的眼神就變了。
南思心道這人果然口不對心。卻在下一瞬,對首的男人撲了過來,瞬間将她壓倒。
“放……”肆!
“肆”字未出,就被身上壓着的男人帶着連連在草地上翻滾,沾染落草無數。
“你……”南思的叫嚣在面前陡然釘過來的箭上消了音。
“怎麽回事?!”南思驚詫地看見,他們一路翻滾來的地方,羽箭滿布。
翎城若無其事起身,還拉了南思一把。替她撣落身上草與塵,他沒所謂道:“刺客而已。”
“刺客……而已?”
翎城:“都是些暗殺我的人。不用放在心上,家常便飯而已。”
家常便飯……而已?
南思有點炸毛了,“你的黑衣衛呢?都吃幹飯的嗎?”
翎城看她,黑亮的眸子裏寫着真摯。
好吧,南思想起來了,她聽信了肖澈的“讒言”,把他的黑衣衛都給收編了。她咳了兩聲,“你的那些屬下呢?不是原來也有挺多。”
翎城:“出去幹活了。大家都是要養家糊口的人,跟着我一個沒本事的老人家,要被老婆嫌棄的。”
南思:“……”
翎城還待再向南思展現些他回府後的英勇事跡,南思終于忍無可忍,大手一揮,道:“明日就給我上朝!”
臨走的時候,南思不由又看向了箭矢滿布,被他們翻滾壞了的草地。
怎麽就突然對他氣不起來了呢?難道是二人方才那一番滾啊滾啊滾,又滾出來感情了?
尼瑪!
塞北,大漠荒涼夜。
一聲黑鷹長嘯震天。
大漠的高地上,紮吉多高高坐于戰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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