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上,俯瞰下方遠處燈火鼎盛的營帳。月光照在他粗狂的面上,他表情未顯,面上自額角起的刀疤已足夠猙獰。
遠處潛行而來的一名親兵悄無聲息上了高地。
“……左賢王今夜就宿在右邊裏側的中軍帳中……”
月色下,紮吉多異色的眸子裏閃過嗜血的光。他高舉長刀,因為用力,□□的背上條條肌肉迸發,“兒郎們,雪恥的時刻到了!是漢子的,跟老子沖!”
“沖!”
“沖!”
“沖!”
一時間,大漠的上空喊殺聲震天。
這一夜,因左賢王軍中有人洩密,他遭到了紮吉多發起的瘋狂夜襲。左賢王被紮吉多當場斬于馬下,左賢王四萬鐵騎悉數被俘,更有南國尚未撤退的七千聯軍被誅殺。
末了,紮吉多一把火燒了營帳,将所有的證據罪孽消滅殆盡。
營帳外十裏處的高地上,紮吉多駐馬回首。通天的火光直将他的雙目映得通紅,大火裏更有哭喊聲不斷。然,這些都與他無關了。他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如利箭一般沖進黑夜中。
這一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
紮吉多回到新建立的駐地時,天尚未明。
黑夜籠罩下,駐地上安靜得厲害。大勝歸來的戰馬卻開始嘶鳴暴躁。
紮吉多大手一揮,隊伍停下。
紮吉多的一雙鷹眼在駐地上逡巡,片刻後,他示意身後的隊伍稍安勿躁,他自己則親自下馬,欲前去探路。
Advertisement
“大王……”
紮吉多一個眼神就令得擔心的軍師閉了嘴。
“兒郎們效忠于我,為我打仗,他們歸家的安全,自然該有我來保障。”紮吉多聲音不高,卻足夠所有人聽清。
一時間,犬戎的将士們紛紛動容。
紮吉多走在深夜濕漉漉的草坪上,他面色嚴峻,周身的力量蓄勢待發。
突地,營帳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嘤咛,似孩童脆弱的嗚咽。
紮吉多面色猛地一寒,森寒大刀瞬間就朝那個方向劈了過去。
淩厲刀鋒與營帳碰撞,營帳瞬間被劈開成了兩半,就現出了營帳後聚在一起的犬戎國子民們。老老少少皆僵着一張臉,面上的笑容來不及收去。
“怎麽回事?”紮吉多沉聲。
有更多的子民自兩旁的營帳後出,這些在大漠中讨生活的犬戎人捧出了美酒和佳肴。
年老的犬戎老爹上了前來,缺了門牙,說話漏風的老人結結巴巴說出了完整的話。原來,紮吉多出征讨伐左賢王,犬戎人都是知曉的。他們愛戴他們的犬戎王,卻苦于無法上戰場。于是,在犬戎王為他的子民們出去流血拼命的時候,他的子民們就在家中靜候犬戎勇士們的歸來。他們要夾道歡迎他們的勇士們回家。
可惜,美好的願景被盡責又謹慎的紮吉多破壞了。
紮吉多深吸一口氣,回頭,仍舊做面無表情狀,吼聲卻是震天的,“勇士們,下馬!”
“吼吼吼吼吼!”犬戎的勇士們齊齊高歌吶喊,喊聲震響長生天。
一張張慶賀的歡顏中,紮吉多并未看見南湘的臉。他自嘲地笑了一笑,将自己心底的情緒藏好。再擡眼時,異色的眸子僅餘了一個王者的威嚴。
将喧嚣的人群留在身後,紮吉多往自己營帳的方向走。一頂營帳便是一個家,無論如何,他紮吉多也是有一個家了。
方才如此震天的吼聲都未能将那個女人震出來,紮吉多不禁要佩服起這個女人的定力了。不過,那是他的女人。這麽想着,一股自豪油然而生,紮吉多禁不住笑了。思忖間,他已走到了他的營帳外。
營帳內燃着光,雖與其他營帳的光亮無異,紮吉多卻感受到一種難言的溫暖。有一個人在家中為你留着一盞燈,這樣的感覺,自小經歷沙漠之王訓練的紮吉多鮮有機會能經歷得到。
他想,單憑這一點,他拼死搶這個女人回來也值了。
正要擡手掀開營帳,紮吉多眼角卻掃見身後有異動。
有人夜襲?!!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5)
“剛襲了別人家的營,犬戎王這是敏感過度了?”營帳外,光亮照不見的地方,有高大的男人背對着紮吉多說話。
紮吉多鐵拳緊握,武力值瞬間提升到滿格。
陌生的黑衣男人又道:“看來今夜襲營是順利了,祝願犬戎王早日一統你的國家。”
紮吉多不耐煩道:“有話快說。”
黑衣男人一聲嘆,放棄揶揄,嚴肅正經道:“主公有密信。”
下一瞬,密信就落在了紮吉多手中。
面前一陣風過,待紮吉多擡眼時,黑衣男人已不見了蹤影,他握緊了手中的信。
紮吉多鐵青着一張臉走入營帳的時候,将将對上了南湘看過來的溫順的眉眼。紮吉多全身就是一僵。
南湘卻對紮吉多的面部表情解讀失敗,她一下子站起來,聲音有些急:“失敗了?你受傷了?”
南湘面上掩飾不住的焦色瞬間沖淡了紮吉多在營帳外沾染上的憤懑,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不是讓他們別告訴你?這幫兔崽子……你在家中帶孩子就好。”說到孩子,紮吉多的視線一越,就越過南湘的肩頭,看見了榻上睡得呼呼的他的兒子。
紮吉多的心情徹底好了。
“小東西一直睡着?”趴在榻邊貪婪地看住兒子純稚的睡顏,紮吉多頭也不擡地問。
這個男人,人高馬大,卻那樣子毫不在意地趴在兒子小小的睡榻前,他的樣子看上去甚至是有些滑稽的。這與平日裏威風凜凜的犬戎王的形象反差太大,也只營帳中的南湘能有幸看見。
南湘的視線不由落在了紮吉多的背上,他未換衣,棕黑色的獸衣上還沾了血。再看他的面色,這個角度裏,她只看得見他的側臉。他的側臉胡子拉雜的,是憔悴。對這樣子的紮吉多,這個在兒子面前露出最最柔軟表情的紮吉多,南湘覺得自己硬不起心腸來了。或許是因為兒子的關系吧,這個小小的人兒牽系了兩人心底最最柔軟的部分。那樣一份柔軟也是會蔓延的,如今已由她心底的小小一塊,蔓延上了她的心頭。
“嗯?”久未得到回應,紮吉多不由擡頭看南湘。
紮吉多粗狂的憔悴面容就那樣毫不設防地入了南湘的眼。
昏暗火光下,南湘最終別開眼去,輕輕“嗯”了一聲。
紮吉多似乎并未察覺到南湘的異樣,他重新在榻上趴好,小心翼翼在兒子的小嫩臉上輕了一口,低聲地自豪地:“我的兒子。”
營帳內的火終于滅了。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他們還能再睡一會兒。
黑暗中,南湘聽見床邊床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下一瞬,紮吉多光裸的灼熱的身體便貼了上來。
“你……下去。”南湘往裏縮,卻被紮吉多箍住了纖細的腰肢,動不了。
她僅着單衣的瘦弱的背緊緊貼住了他赤裸的健碩胸膛,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頸項間,他的大手緩緩來了她的腰際。
“想你。”黑夜裏,他低低道。一雙大手開始在南湘身上動作。
南湘睜着眼,就那樣靜靜望着營帳的頂,如往常無數個夜裏一般,掙脫不了,就不給回應。
紮吉多的親吻不住落在南湘的脖頸、胸前,甚至是小腹處,他的鼻尖在她嫩滑的皮膚上不住輕蹭,他喉間發出低低的嗚鳴聲,如一匹草原上找到了愛侶的頭狼。
(此處省略200字。。。。。)
禮花紛落,紛紛揚揚落滿她的周身,她感覺到,她心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雲收雨歇的時候,天邊已現了魚肚白。大漠上的第一抹陽光照進了營帳,好看得厲害。
一夜未睡,紮吉多依舊神采奕奕,他粗糙的大手摩擦着南湘赤裸的纖細手臂,他将她箍在懷中,不時親吻她的頸項。
“你可想回南國?”
南湘羽睫輕顫,睜開了眼。她果然醒了。
懷裏女人的容顏如花蕊初初綻放般嬌嫩,昨夜他要得狠了,她的臉色有點點的蒼白,可又因了那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她的面上有些抑制不住的殷紅。
紮吉多看得情動,抑制不住吻上了她清亮的眸。
“告訴我,想還是不想?”
“想。”
南國邊城。
天氣漸漸寒了,就有些關外的游牧商隊運些禦寒的皮毛來邊城中賣。
近日關外不太平,進出城的排查尤為森嚴,就有一對游牧民族打扮的老夫妻被堵在了城門口。
“怎麽回事?”一把利落中帶威嚴的男聲插了進來。
守城将士當即跪倒:“禀将軍,這對夫妻要入城,無往來文書不說,連入城的理由也說不出來。末将懷疑他們乃奸細。”
“不不不!俺、俺們不是奸細!”老婆子搶先道。老頭兒則畏畏縮縮在老婆子身後,話也說不出來一句。
陸勁一拍守城将士肩膀,“辛苦兄弟們來,晚上給你們加菜。”
“将軍威武!”
陸勁上馬的時候,又回頭看了身後巍峨的城門一眼。這一座城門,屹立了百年。他一笑,馬鞭正要揚下,卻冷不丁聽得方才那老婆子哭哭啼啼道:“俺們、俺們真不是奸細!老婆子俺、俺是和老頭子一塊兒來尋兒媳婦兒的。”
“兒、兒媳婦兒丢了。”老頭兒總算說出了一句話。
老婆子趕緊又道:“俺家兒媳婦兒年頭出門賣東西,一去就再沒回來。這、這眼看大過年兒子要回來了,這要是見不到兒媳婦兒,會要了他的命啊!”
這邊城人口流動大,人員流失的事并不罕見。年輕貌美的小媳婦失蹤,十有八九是被騙去賣了。
守城将士雖然知曉其中貓膩,但這事兒不歸他們管,他們也管不着。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不放行。“人沒了就沒了,長痛不如短痛吧。”小将士就提了這麽一句。
“這、這哪行啊!?兒、兒子要回來了!”老婆子急出了眼淚。
“算了,讓他們進城。”
作者有話要說:
☆、君臣相望路(6)
“是,将軍。”
陸勁下馬,一路跟在那一對老夫妻後。
老夫妻确實是來尋人的。入了城,不曾吃一口幹糧喝一口水,就捧着張破爛的畫像四處問人。
陸勁瞥見了畫像上女子的容貌,那是個宜室宜家的粗犷女人。
陸勁本也是突生感觸,随意在老夫妻後頭跟着,卻不想,天空當中陡然起了一陣大風,生生将老婆子手中的畫像跟吹走了。
這是造了什麽孽喲!
老婆子立時哭天搶地。
畫像被風吹啊吹,迎面就吹來了陸勁的身上。陸勁接住,擡頭就迎上了老婆子哭皺成柿子餅的一張臉,“哎呦大兄弟,都虧了你喲!”
見着一對老夫妻尋人心切,實在可憐,左右無事,陸勁就請二人在路邊攤上吃了碗面。
老頭子埋頭猛吃面,老婆子在旁數落老頭子沒個吃相,卻不忘将自己碗裏的肉絲好菜都撥到老頭子碗裏。老婆子不好意思朝陸勁笑笑,陪着小心說話。“大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嗎?
陸勁笑笑。不過是這一對老夫妻将将勾起了他的心底事。
陸勁随口問了些老夫妻的家裏事,老婆子就像話匣子打開了似的,什麽都往外倒,當然,三句話不離兒媳婦兒的好。
“兒媳婦兒喲!”說着說着,老婆子又傷心起來。
老頭子見狀,也不說什麽,只将自己碗裏的肉絲又挑到了老婆子碗裏。
“只要有心,終能找到的。”陸勁就安慰了這麽一句。
老婆子就高興起來,“對對對!大兄弟說得對!瞧我着老婆子,盡想些不好的事!咱兒媳婦兒準能找回來,是不,老頭子?”
老頭子猛點頭。
陸勁卻有一些怔忡。那句随口而出的安慰話,又何嘗不是他心情的寫照?
只要有心,終能找到的。
“大兄弟可娶媳婦兒啦?”老婆子想要關心關心眼前這好心的小夥子。
陸勁下意識搖頭,随即又點頭。對上老婆子幹癟的迷茫的臉,陸勁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竟有傾吐的欲望,“家裏本替我訂下了一門親事,後來生了些變故,再後來,姑娘不見了。”
“啊?那等趕緊找找!姑娘一個人在外邊兒,多危險吶!”老婆子急道。
陸勁點頭:“我一直在找她,卻無一點音訊。有時候我會想,她或許是生了我的氣,故意躲起來不見我的。”
“大兄弟……”老婆子自來熟地拍了拍陸勁的背。
陸勁猛地灌下一口酒,街邊的劣酒入口辛辣,他只覺心中有一股火在燒,“我自小與她們姐妹二人一道長大,我與南思向來玩得開,南湘每每總是跟在我二人身後。那時她還小,不哭也不鬧。說實話,當時年少,哪有那些子的想法,不過想着她們都是妹妹,我得好好護着她們。”
“再後來,南思深陷……四面楚歌,我對她的關心自然要多一些。再後來,我與南湘被指……訂了親。那時莽撞,對這樁親事,我是生出過不滿的,覺得自己的命運怎能掌控在旁人手中。我待她就冷落了。”
“她問我心中所愛之人是否是南思。當時我愣住了,其實我是完全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也以為自己對南思上心一些,甚至在南湘質問我的時候,我說不出否認的話。可她離開了我才發現,我心中是有她的。”
“可她不見了,南湘,我該去何處尋你?”說到後來,他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了。
“這是她14歲時候的畫像,我一直随身帶着。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姑娘。”
老婆子目送陸勁上馬、絕塵而去的背影,一雙老眼裏有了淚,“真是可憐哝。”
“死老頭子,你扯我做什麽?!”
“哎哎……不是……俺是想說,大兄弟畫裏頭的姑娘,有點像咱大王帶回來的那位夫人。”
“……有點。”
南國,朝堂。
近日,南國各城鎮內出現了不少股叛軍勢力。叛軍專針對政府衙門搞破壞,并散布流言謠言蠱惑人心。又因為這些叛軍動作得悄無聲息,朝廷竟是拿他們沒法子。針對此次事件,早朝已不知議了幾回。
文臣進言朝廷可诏安,用陛下的仁愛之心感化叛軍。可問題是,叛軍神出鬼沒,壓根找不見他們的大本營。
武将則表示可以派兵将他們一鍋端了。這顯然是個馊主意,會在民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攝政王以為如何?”上首的南思不動聲色道。
出列前,肖澈的瞳孔有微微的收縮。但開口時,他的聲音已鎮定如常:“臣入朝多年,卻無處理類似事件的經驗,當真慚愧。臣以為,諸如此類事件該征求經驗豐富的城王爺才對。”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衆臣的目光齊齊對準了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翎城,眼內迸發出振奮的光。是啊,當年城王爺統帥三軍,北擊犬戎國,南定三藩,大小戰役打了無數次,眼下的這一點叛軍作亂根本不值一提啊!
翎城淡聲道:“回陛下,臣的那些經驗不過是些陳年舊事。世事變遷,臣恐已跟不上時代了。”這還是翎城自重入朝堂以來,第一次發表見解。絕大多數時候,他只将自己隐藏在官員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那樣子的人,只肖往那兒一站,便是十足的存在感。
翎城此言一出,立時博得了老臣們的深切同情。肖澈這厮定是有心陷害城殿下,或者存心揭城殿下的傷疤!一時間,數道怨恨視線紛紛射向肖澈,叫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沒辦法,衆老臣乃城殿下的腦殘粉。
“城王叔過謙了,時代在變,好東西不變。”南思總結了一句。
翎城道:“謝陛下的安慰。”
南思:“……”
作者有話要說:
☆、舊時相約景(1)
沒商議出甚好結果,南思拍板,衆愛卿回去面壁思法子,明日再議。
臨下朝前,攝政王肖澈出列,道:“陛下,臣有要事,可否當面相奏?”臣子想要同女皇陛下私下裏交流感情,此事并不少見。更何況攝政王與女皇,那是甚關系?因此,肖澈此言并未引來多少側目。
上首的南思思考了一瞬,道:“寫道折子上來。”這便是駁回了攝政王的請求。
這個時候,城殿下主動出列,趕在女皇陛下撤了前,遞上一句話:“陛下所言極是,臣雖跟不上時代,但有些好東西是不會變的。關于叛軍,臣有幾個想法,只是尚不成熟,希望可得陛下賜教。”
這人的話說得誠懇而真摯,甚至有他的腦殘粉當即落淚了。為了不引發朝堂上太大的矛盾,南思一擡手,“城王叔哪裏的話,請随朕去禦書房。”
翎城随着南思離開前,将将與肖澈錯身而過。肖澈沒甚表情,翎城嘴角帶笑,溫和對某老臣道:“趙大人英武不減當年,令城佩服。”
南思坐在桌案後批奏折,某一個瞬間,她擡眼,将将就對上了禦書房門口,翎城看過來的眼。
他的眼神……
算了,南思不看了。只好奇這人糾結在那兒站了多久。
“城王叔有何見教?”南思開門見山道。
殿中的翎城負手而立,一襲墨黑的華服王袍襯得他整個人愈發豐神俊朗。他那一把溫和的聲音道:“沒甚見教,就想看看你。”
南思:“……”
南思咳一聲,“看完可以走了你。”
翎城卻是緩緩踱到了桌案邊,抽了一本奏折就看了,樣子不要太随意!
南思:“……”
翎城正兒八經道:“在為叛軍之事憂心?”
南思懶得理他,這話不是廢廢嗎?
翎城又道:“以你的智商,該猜出此事是何人所為才對。”
南思:“不要拿我的智商開玩笑!”
翎城:“我對你的智商很有信心。”
好吧,跟他說上三句準要歪樓。
南思所幸把比一仍,雙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說說你的想法。”
翎城的雙目在殿內的陽光下閃着黑亮的光:“如今小範圍的騷動不過是一場試探,相信不日便會有一場大規模的叛變等着發生。”
南思眯眼看他:“你何來的相信?”
翎城:“這是她的一貫作風。”
南思一愣。
翎城道:“一日不将她抓獲,她身後的家族便不會罷休。南思,你需小心。”
南思心中不由一動,但面上仍做無所謂道:“你說的這些我早想到了,不然我也不會将肖澈留在身邊。”
翎城就道:“留他在身邊的作用難道不是為了刺激我?”
南思拍案而起:“你……”對上他戲虐的眼,方覺自己太激動了。“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
翎城道:“好吧,那說正事。”
南思:“……”
感情方才都在調戲人家小侄女是吧。
翎城低低沉沉的聲音在殿內響起:“據我所知,肖家這些年來招兵買馬……實力不可小觑……”
眼前的男人聲音熟悉,恍惚間,她好似回到了當初逃亡的日子,那樣的……驚險又刺激。南思擡眼,眼內有一瞬克制不住的迷茫,她卻自他眼中看見了一道精光。
下一瞬,翎城撲了上來,猛地将南思按倒在地上。
椅子翻到在地,他帶着她一路翻滾,身後“锵锵锵”聲響不絕。
“你……”被他壓在身下,南思對上了他帶着焦色的臉。透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去,靠近桌案的地方一片狼藉。而他們一路翻滾來的地上,暗器滿布。
翎城抖了抖袍角站好:“這個月第幾次了?”
南思:“沒數過。”
翎城瞬也不瞬看南思,半響,方道:“你該讓我知道。”
南思思索了一番言辭,頓覺說什麽都不合适。末了,只好蹦出一句:“你的那些黑衣武士不錯。”替她擋了不少災。
翎城糾正:“你的。”
南思:“……好吧。”這倒是事實,黑衣武士保護她的起居,卻未将她的事透露給翎城半句,這一點她是确定的,卻同樣也疑惑,翎城他到底圖什麽?
翎城道:“再嚴密的守衛也終有疏漏的時候,很明顯,那股勢力到了不得不拔出的時候。”
南思:“你指什麽?”
翎城看住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陸府。
肖冉雲的傷好了大半,只她脾氣古怪,行為兇悍,叫伺候她的丫鬟們吃了不少苦頭。
“夫人請用膳。”小丫頭戰戰兢兢送上了飯菜。
面朝裏而卧的肖冉雲擺了擺手,示意小丫頭出去。
小丫頭咬唇:“夫人,藥涼了就不好了,您先把藥喝了……”
床上的肖冉雲猛地翻身坐起來。
“啊啊啊不喝不喝奴婢先滾了!”一溜煙跑了。
坐在床沿的肖冉雲看着猶自冒着熱氣的飯菜湯藥,狹長的美麗雙目就是一眯。
是夜,陸府書房。
有暗衛悄無聲息潛入房,“回将軍,肖冉雲已被人劫走。”
陸長青頭也不擡道:“可有叫對方看出破綻。”
暗衛道:“沒有。手下兄弟們都将自己掩藏得很好。”
陸長青終于擡頭,他略顯滄桑的雙目內閃着的是年少時候才有的興奮的光:“接下來,向他們透露陛下将出行的消息。”
暗衛猛地擡頭,對上的是陸長青信心滿滿的眼。暗衛略一低頭,道了聲“是”。
十月初十,女皇祭陵。
隊伍空前盛大,浩浩蕩蕩前往皇陵。
眼看下午便能抵達皇陵,晌午時分,女皇下令,所有人在山下的林中歇息。
正是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時節,蕭索的氛圍叫南思的心愈發惆悵。原因無他,她收到了陸勁的日常書信。
陸勁鎮守邊城未歸,他并不知曉南湘的下落。
走出儀仗隊伍,尋了處清淨的地方站了,深呼吸又握拳,南思方有勇氣打開陸勁的信。
陸勁信中都是些平常話,字裏行間可見其對南思的關心,對肖澈的不放心。
“那小子若還敢對你不軌,拿繩子綁了,等老子回來砍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舊時相約景(2)
南思笑了一下,繼續往下看。
“我遇見了一對老夫妻,他們遍尋兒媳婦不着,挺可憐的。我找了個地方讓他們暫且住下。我并不是個多有同情心的人,我是想到了……你懂的。”
南思的心難受得厲害,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那個時候,肖澈與陸勁聯合起來襲擊了犬戎國的駐地,肖澈帶走了她,南湘卻是不知所蹤了。南思與肖澈猜測,南湘八成是被紮吉多帶走,去到了塞北更深的腹地當中。
南思沖動得想要命陸勁發兵,無論如何救出南湘來。肖澈卻給了她迎頭棒喝,去哪裏找?
是啊,塞北腹地荒無人煙,地勢險峻,氣候無常。讓一群不熟悉地形氣候的南國将士貿貿然硬闖荒地,當真是死路一條。
“思兒,你需為整個南國負責,為南國每一個将士負責。”那個時候,肖澈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對她道。
南思知道肖澈所說皆正确,最後,她也采納了肖澈的建議,卻愈發讨厭他了。她知道那是自己的一種仇恨轉移,對于自己的無力與無能,她無從接受,便只能将自己的怨恨轉向外,由肖澈承擔了。是以,肖澈在塞北救了她,她一點兒也不感激。
思來想去,南思決定不告訴陸勁南湘的下落。這是南思在與南湘分開的為難時刻,南湘懇請她的。
“若我不能回到南國,請不要告訴勁哥哥我的處境。就讓他當做我已經死了吧,至少也給他留一個念想。”
給陸勁一個念想,也防止他做出沖動的事。在南思心中,陸勁與南湘皆是她的親人,若時間的軌跡不曾偏離,他們也确确實實會成為她真正的親人。他們的任何一個,她都失去不起。惟願上蒼垂憐南湘。
“你打算發兵塞北?”耳邊冷不丁響了這麽一個男聲,南思的巴掌下意識就拍過去了。
“啪”的一聲脆響,打了個正着。
面對着翎城被打偏了的俊臉,南思強自鎮定,“誰準你偷看朕的信?”
翎城将自己的俊臉正過來,挑了眉梢,看南思:“偷看?猜測罷了。”
南思:“……”
翎城:“然後你的表現告訴我,我所言非虛。”
南思:“……”
既然話說開了,南思所幸也不瞞他,畢竟論帶兵打仗什麽的,這人可是聲名在外。“要自犬戎王紮吉多手中救出一人,若是你,你當如何做?”
翎城:“你妹妹在紮吉多手中?”
南思:“!”
翎城:“不用懷疑,我猜的。”
南思:“……”
翎城:“看來我猜對了。”
南思掉頭就走。與這人一起久了,會損減她的智商。
翎城卻是伸手,一臂就拉住了南思手腕,“你在躲我?”
南思:“你踩對了謝謝。”
翎城:“為何?”
南思咬牙:“你放手!”
翎城:“可是因你我身份?其實我……”他話未完,一支羽箭就當空射來。
“小心!”這一回是南思瞬間将翎城撲倒。
四周圍有羽箭撲面而來,二人連連翻滾,險險避過。
周遭響起喊殺聲,女皇的儀仗遇襲了!
一塊一人高的大石後,南思與翎城面面相對。
南思:“你怎麽看?”
翎城:“上鈎了。”
南思:“肖冉雲的人?”
翎城:“肖家的人。”
南思看住翎城,仿佛是想自他墨黑的眼中看出些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半響,南思別過眼去,道:“城王叔,下令吧。”
翎城伸手,南思一避。翎城的大手伸至了南思的臉側,在她的僵硬中,将她的一縷發別去了腦後。他手上的皮膚蹭到了她的臉頰,若有似無的。他的大手一如往常般溫暖。“還是不信我?也罷。”他一笑,“下令的是你,不是我。不過,我的建議是再等等,說不定會釣到大魚。”
在翎城的掩護下,二人悄悄潛伏去了儀仗的正面。
那裏,整個隊伍悉數被包圍,來人青一色着紫色铠甲,看得出是私人軍隊。這些人竟個個敞着臉,是打定主意不留活口了嗎?
某文弱禦史上前,大聲呵斥對方的人。話未說完,淩空飛來一支羽箭,直中禦史眉心。禦史倒地身亡。
禦林軍紛紛上前,撥刀。
大戰一觸即發。
翎城拍怕南思肩膀,示意她跟他走。
南思權衡再三,跟在了他的身後。
二人繞啊繞,繞去了儀仗隊伍的最後方。此處偏僻,卻有兩把男聲在對話。
“什麽意思?誰給你們的膽子?”怒極的聲音是……肖澈。
翎城的雙手搭上南思的肩頭,給予她無言的安慰。
一把蒼老的男聲道:“少爺,屬下等也是奉命行事。少爺不該有婦人之仁。”這老頭南思認得,正是肖家老管家。
“我娘呢?”
老管家的聲音壓低了。
翎城:“最起碼可證明,你的王夫并無害你之心。”
南思:“滾!”
南思朝天放出信號彈,無數早埋伏在林中的黑衣武士從天而降,瞬間将紫衣衛反包抄。
紫衣衛反抗,黑衣衛與禦林軍聯手擊敵。一時間,林中肅殺滿滿。
着利落錦袍的南思負手,她立在戰圈的最外圍,瞬也不瞬看着戰況。
有一名紫衣衛逃脫,他身後的黑衣武士瞬間躍上,一刀就砍下了他的頭顱。頭顱滴溜溜滾,眼看就要滾來南思的腳邊。
雙目一暗,有大手擋了她的視線。身後的男人嘆息道:“這樣的場面,不該讓你看見。”
南思道:“這樣的場面,我看得還少嗎?”
翎城道:“恕我直言,你并不适合這個位置。”
南思猛回身,對上的是喵大人幽幽的綠眼。
“喵。”喵大人立在翎城的肩頭,同南思打招呼。
南思聚在心頭的氣陡然就散了,“當心朕治你大逆不道之罪。”
錯身而過間,翎城拉住南思手腕。他欲言又止,南思面無表情着臉看他。
翎城松手,“沒什麽,想做什麽就做吧。”我倒是可以理解當初肖澈為何對你出手了,或許他也是看穿了你的辛苦。不過,我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将這話說給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舊時相約景(3)
在黑衣武士的兇殘擊殺下,紫衣衛敗退,被俘。
“幹得好。”南思選了林中一處高地,居高臨下對文武官員并侍衛道。
“陛下英明。”
南思緩緩點頭,正要再說些鼓勵的話,冷不丁聽得身後的翎城道:“只這麽點人伏誅?有些不對勁。”
南思回頭看他,借了高地的優勢,此刻,她是俯瞰他的。那一瞬間,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她自他眼中看見了驚異。
同一時間,身後爆破聲起,強勁的氣流沖擊得南思的身子瞬間掉下了高地。
翎城身形陡轉,接住掉下來的南思,立時在地上翻滾數圈,一滾就滾進了密林當中。
“可有受傷?”他不由分說就扯她衣服。
南思擡手給了他一巴掌。不重,打是親罵是愛,又親又愛拿腳踹。
回頭,方才她所站立的地方,爆破聲連連起,瞬間将大石頭炸了個粉碎。林中塵
煙肆起,四下裏根本無能見度可言。
硝煙中響起喊殺聲,更有噗噗刀刃入肉聲不絕。有沉重的某物飛落來了南思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