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
因為帶着你,用跳的不把穩。”
南思:“哦。”
翎城:“騙你的,其實是不想驚動了長生樹,免得他又放鋼針。”
南思:“……”
二人繼續哼哧哼哧往下爬。
南思:“那個,你就不想去摘摘長生果嗎?”
翎城深深看南思的眼:“要那玩意兒幹嘛。且越往上走越危險,指不定長生樹的樹梢上會變出什麽來。”
南思吞了吞口水,“你說,有沒有可能,長生樹的果子是長在,樹當中的?”
翎城聞言皺眉。
南思朝他比手指。
在距離翎城腳下十幾米之處的粗大樹幹上,密密樹丫間,赫然長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大果子。
翎城:“……”
南思:“長得那麽普通,肯定不是長生樹生的,算了,當我沒說。”
翎城:“摘回來給你補身子?”
“不要,我身體倍兒壯……等等,那只是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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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相約景(8)
話未完,翎城側身一閃,二人便躲避去了密密樹葉間。他将她放下,捏捏她的嫩臉,道:“等我。”他正待躍出,袖子一緊,被南思抓住了。
南思蔥白的指尖糾結,眉頭緊蹙,道:“還是算了,我不……”
就這麽片刻耽擱間,有一白色身影瞬間閃身上了高樹,直向長生果而去。
南思驚訝地趴去翎城的肩頭,将将看見肖冉雲面上的紗麗被枝丫勾去,現出來了一張斑駁的臉。
南思不由輕聲一“呀”。
淩空而躍的肖冉雲猛擡頭。
受到幹擾的她動作一滞。為平衡身體,她的雙足就猛地在粗大樹幹上一踢。
這一踢就踢醒了沉寂的古木。
肖冉雲面前的那一截長生樹,粗大的枝丫陡然張開,尖銳的樹枝齊齊朝她戳去。
肖冉雲一個翻身閃開。無處借力,她手中長鞭一揮,狠狠抽向樹幹。
“啪——”的一聲脆響,樹幹被抽破了皮,有猩紅的汁液流出。
整棵古木開始抖動,似抽痛。
望着肖冉雲在半空當中如行雲流水一般翻騰的身形,她心中就生出了一股不安。
不好,肖冉雲的長鞭卷向長生果了!
然而,白胖的果子往下一鑽,沒了。
長鞭落空,又一鞭子打在了樹身上。這一回,猩紅的帶着腥臭氣息的液體飛濺。
白胖的果子轉瞬又出現,這一回,它長在了兩樹杈之間的隐蔽位置。
肖冉雲目中現出貪婪之色,她足下在樹幹上重重一點,整個人直撲果子而去。
朝外的樹杈被她一鞭子揮斷,古木的簌簌抖動聲裏,肖冉雲暫停在了樹杈間。她伸手,只一瞬,白胖果子就能入她的手。
觀戰的南思:“原來她想長生不老。”
翎城的瞳孔卻是陡然一縮,“不好!”他一聲喝出,變故也陡然生。
肖冉雲的指尖一觸上白胖果子,白胖果子就自行爆裂開來,猩紅的黏稠液體将将噴了肖冉雲滿臉。
“啊!”肖冉雲一聲痛呼,整個人就往外摔去!
長生樹龐大的樹枝伸展開來,徹底埋住了上首二人身體的同時,重重擊向半空當中吃痛的肖冉雲。
南思覺得只一呼一吸間,底下的液體潭中便“噗通”一聲響,肖冉雲掉了下去。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直到樹底的下方悲怆的一把男聲響:“娘——”
是肖澈!
肖澈狂亂奔去潭邊,撿了地上長鞭就去卷肖冉雲。
“娘——”
肖澈卷上來了一個肖冉雲的頭。
“咣當——”一聲,長鞭落地,肖澈整個人軟倒在潭邊。
半響,肖澈伸手,似要去觸摸那顆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的頭。卻在那一瞬,頭顱的嘴猛地張開,一口就咬上了肖澈的虎口。
“啊——”
攝政王府。
肖澈躺在病床上,他一身雪白裏衣,卻遠及不上他的白色來得死白。他閉着眼,已睡了許久。
太醫在一旁斟酌了言辭對女皇道:“攝政王殿下無大礙,只是……受刺激過度,加之回來的路上受了風寒,所以……這病急不得。”
南思一擺手:“下去吧。”
肖冉雲的死對肖澈的打擊很大。
雖然肖冉雲該死的,但就這麽死了,且是以那樣的方式死去,南思覺得挺無奈的。
南思在肖澈的床邊坐下來:“你怪我嗎?怪我害死了你的母親?”
肖澈靜靜躺着,不動亦不言語。
南思擡頭望天花板:“說實話,你母親還真的是……自己害了自己。我不覺得我與翎城需要在這件事情裏負任何責任。相反,我覺得……算了,死者已矣,多說無意。”其實,她是想說,相反,她覺得反是肖冉雲欠了翎城許多。
南思将肖澈露在外頭的手臂放入了被子內,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肩膀,“既然脫離了你的母親,你就該開始新開始。我相信你的心是好的,而且,南國也需要你這個人才。”
帝陵一役,肖家的私軍被悉數剿滅。此行有驚,好在無險。基本上除了肖澈家損失慘重外,其他人都得到了預期想要的,或許比那更多。
南思一聲嘆息,拂袖,走了。然,在路過窗邊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窗外,有兩個小厮叽叽喳喳在聊八卦。
小厮甲:“聽說咱們殿下被女皇陛下抛棄了……”
小厮乙:“是啊是啊!聽說女皇陛下有新歡了兩人整日裏出雙入對什麽的……”
小厮甲:“那孩子怎麽辦?”
小厮乙:“估計是女皇陛下對咱們殿下喜新厭舊,然後連帶着孩子也……咔嚓……”
南思憤而甩袖,甩袖的動作驚動了倆小厮。倆小厮被抓來了房門口,南思的面前。
南思看也不看那二人,徑自負手往前走。只在路過他二人身邊時,她丢下一句:“亂嚼舌根者,杖斃。”
“陛下饒命!!!”
一片呼天搶地。
在一片呼天搶地聲裏,房內的肖澈陡然張開了眼睛。他面無表情看着頭頂上方,眼內閃着不自然的猩紅的光。
月上中天,女皇寝宮內,南思在作畫。
她畫了一個人,一個男人。畫中的男人着黑袍,長身玉立着一副身子,卻無臉。
南思在怔忡。
喵大人在南思腳邊歪了歪貓頭,而後,一躍便上了桌案。在南思趕它前,喵大人打翻了墨汁,把自己整成了一只墨跡滿滿的黑喵的同時,拿爪子在畫中男人空白的面龐上踩出了幾多梅花印。
南思氣得要打它。
喵大人一聲喵叫,瞬間跳脫,三兩下就逃到了殿門口。
殿門口出現了一雙男人的修長腿,視線往上,男人的臉好可怕。喵大人一聲炸毛,跑沒影了。
門口的男人在淡笑:“你不該這樣慣着它。”
南思怒:“我有慣着它嗎?有嗎?好,我決定餓它三天!”
對上男人帶笑的眼,南思有片刻的愣神,愣神過後她更怒了:“誰準你又擅長朕的寝宮了?”
男人就亮了亮手中墨綠色的牌子,“陛下親準的,忘了嗎?”
南思暗道一聲“好奸詐”。
“在畫什麽?”出神間,此男竟以走到了桌案前,黑亮雙目正瞬也不瞬盯着她的拙作。
南思趕緊捂住了不給他看。
他:“在畫我。”
當時南思就震驚了,“你怎麽知道?”
對上他含笑的眼,南思當即腦子一轟,尼瑪,又上當了!
南思恨恨瞪了他一眼,于這個話題上,他明顯占了上風。覺得再立在此處有些丢面子,她所幸站去了窗邊。
徐徐冷風吹進來,驅散了南思面上的熱意。回頭間,她看見那個男人已站去了桌案後,原本屬于她的位置。他一手提筆,一手挽袖,正于紙上畫着什麽。
南思:“你幹嘛?”
翎城頭也不擡:“讓你見識見識我的神跡。”
南思:“……”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百戰死(1)
無人再說話,空氣裏只餘他筆下極細微的沙沙作畫聲。
南思不由望向了燈火下,他形容美好的側臉。他微低着頭,身姿筆挺,硬朗如松柏。
随着他的動作,他肩上的發滑落下來,在燈火邊一蹭,差點給燒着了。
南思就小小一聲驚呼。
他擡眼,二人的視線将将就對上了。
南思立時感覺到空氣裏有噼裏啪啦火花四濺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臉又熱了,任由冷風如何吹也不能撫平。
燭火輕微的一聲爆響,卻吓了南思一跳。
擡眼,又對上了他專注的眉眼。他不知何時早已停下了手上動作,只專注看她。
“南思。”他又喚了她一聲。
南思只覺周遭的空氣濃稠得化不開。她不由退步,讓自己倚上窗框,仿佛這樣便能支撐着給她力量。
“做、做什麽?”
翎城在向她走來,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又停住。此刻,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二人相望着:“你覺得我如何?”
南思:“?”
翎城:“配你如何?”
南思:“……”
冷風吹打得窗門啪啪作響。
南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翎城:“不用懷疑,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南思:“……”
“啪”的一聲大響,南思把作亂的窗給關上了。周遭的氣氛一瞬間便靜谧了下來。
“你是我的四皇叔!”南思冷笑提醒他。
翎城絲毫不被激怒:“若無這個身份限制呢?”
南思眯了雙目,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他。這人的眉目确實是英俊的,身姿挺拔,能力也是沒的蓋的,可是……
南思:“容我提醒你,你快五十了,親。”
翎城:“……”
翎城走了,室內空寂,燥熱卻仿佛仍在。
方才他是怎麽拆她招來着的?
哦,他說:“我乃得長生樹續命,以前的那一段可以直接忽略。這麽算起來,我不過區區二十。将将比你大三歲,這是最佳夫妻年齡差。”
南思的眼睛瞪得滾圓滾圓:“夫什麽……”
翎城:“原來你憂心的是這個。原先的翎城确是死在了二十年前,如今,我受長生樹所供養,早已脫胎換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我并無近親關系。”
南思:“你夠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就怔忡着一張俊臉,不說話了。
“喂。”南思喚他,是怕他老人家受了刺激,“你在想什麽?”
翎城:“突然覺得有些事情,其實已無需執着。”
南思:“?”
翎城:“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懂。”
南思:“……”
翎城:“可是生氣了?”
南思不理他。
翎城:“其實方才我在想,你生辰的時候,我該送你什麽禮物。”
南思狐疑将他望住,同時,她掐指一算,自己的生辰還有四月有餘。心中有些小竊喜,但她仍舊不想理他。
翎城繼續自言自語:“我已想到了,想不想提前知道?”
南思:“什麽?”
翎城一扶額:“算了,還是那日再告訴你比較有驚喜。”
南思:“……”
南思兩手捧腮,胡亂就在桌案後坐了,“驚喜?什麽驚喜啊?”嘴裏喃喃着不屑,心中卻是歡喜的。她想到了他的一番言辭,雖然大膽,但是也并非是什麽可取之處的。他們真的……
南思雙手捂臉,臉蛋滾燙,不想再想下去。
她随意一個低頭,就看見了桌案上她所作的畫。哦,如今,那已不是她的畫了。
畫上男子面龐上的小梅花被人妙筆幾下一勾勒,竟成了一個朦胧的面部輪廓。神似中又有一種莫測的感覺在彌漫。男子身後多了一片竹林,林中寥寥數筆便描繪出了一個女子的嬌俏模樣。
女子在将男子偷看,二人間眉目傳情的情态躍然紙上。
南思的臉又紅了,“真是個混蛋……”她叽叽咕咕。
是夜,古老的城王府籠罩在朦胧的月色中。
書房內,翎城靜靜坐在桌案後,提筆許久,卻終究未落下最後的那個署名。
門口傳來微不可聞的一聲響,翎城的眉頭一皺,放下了筆。
“進來吧。”
推門進來的是啞仆,啞仆手中托盤上的是茶水。
翎城的眉頭一松,“眼睛可大好了?”
啞仆一愣,狹小的右眼一紅,就浮現出了點點水光。他悄悄揩了揩淚,支支吾吾一番比劃,開始給翎城沏茶。
傷了啞仆的眼,翎城也是一時沖動。如今幸而尋到名醫,至少也令啞仆的右眼複原。
“你可怨我?”翎城出聲,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尋了這啞仆說話,許是這夜太靜谧,對着活人說話,總比對着幽冷空氣吞吐要好過一些。
啞仆搖頭,支支吾吾說話,奉上了茶。
啞仆的比劃翎城看懂了,他說他只看眼前,只想過後眼下的日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且當初也是他犯了錯,主公能不計前嫌原諒他,啞仆很感恩。
翎城眉頭一挑,他倒是意外啞仆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火光“啪”的一聲爆響,倒是愈發映亮了啞仆的臉。梳洗整潔後,啞仆有一張清秀的臉。只可惜面上添了些刀疤,看不出他本來面目了。
倒是小看這啞仆了。翎城暗道。
啞仆退去,室內再次歸于空寂。
“只看眼前,活在當下是嗎……”翎城輕笑一聲,垂眸時就看見方才的那張紙頁上沾了一滴墨,正好毀了他猶豫着該不該署名的地方。
“天意?呵……”
翎城大手将紙頁一收,揉捏成團,廢棄了。他另起一張紙,一封信寫得酣暢淋漓。
“過去就讓他過去吧,活人不該背負太多死人的東西。”輕輕嘆着這麽一句,他在信上蓋上了自己的私印。
立時就有黑衣暗衛自梁上躍下,恭敬立在下首。
“此信即刻送去關外。告訴他,我理解他。”燈火下,翎城的眼睛黑亮得要發光。
“是,主公。”
邊城門開,黑衣武士騎馬,快馬如利箭一般沖進了塞北荒漠的廣大領地裏。
黑衣武士快馬加鞭,沒日沒夜于廣袤的大地上疾行,如一頭不知疲倦的野獸。
然而,野獸終究也有不設防的時候。
這夜,滿天星空下,黑衣武士被右側方淩空的一箭射中。他悶哼一聲,摔落下馬來。
立時就有無數紫衣暗衛上得前來,十幾把大刀不由分說便齊齊砍向黑衣武士。
幾經奔逃,黑衣武士藏身去了一處殘垣下。他急促着呼吸,正要發出信號彈,卻在這個時候,一把大刀自殘垣上起,大刀斷然揮落,黑衣武士的頭顱落了下來,鮮血濺了滿地。
鮮血染紅了黑衣武士藏身在身前的迷信。
迷信被人取走,拆開,揉碎,任其飄散去了風中。
衆紫衣衛上馬,馬兒在沙塵中絕塵而去。只餘了地上殘破的身軀與一灘血跡。
有狂沙卷來,瞬間埋沒了殘垣,一切消失得了無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百戰死(2)
犬戎國的駐地。
雖經歷了內亂,在紮吉多的領導下,犬戎的勇士卻并未損減多少。加之這些時日來,有了那人的暗中自助,犬戎鐵騎的實力更勝從前。與南國人比起來,當真是可以一擋白的。
黑夜籠罩大漠,給了大漠上的原住民們絕佳休息時間的同時,也掩藏了罪惡的發生。
紮吉多端坐在軍帳內看兵士,卻冷不丁地,一支羽箭直射來了他的桌案上。
羽箭力道猛烈,将他的木質桌案上射出來了一道裂縫。
“大王?!”有守衛聽到了動靜。
“無事。”紮吉多大手一揮。
盯住那羽箭半響,紮吉多方拔出了其上的信件。
滿紙墨香裏,熟悉的字跡撲面而來。紮吉多一目十行,眉頭蹙得越來越深,看到最後,他猛地睜大了眼。
這一日,紮吉多直至深夜才回到他的寝帳。
南湘睡了,抱着兒子,母子二人睡得香甜。
紮吉多親親兒子的嫩臉,兒子臉上被紮疼,不舒服地哼哼,小手胡亂揮揮,像在趕蒼蠅。
紮吉多靜看兒子半響,将他抱去了屬于他的小床邊。
在他看來,草原上的男兒就當放養,更別說是他紮吉多的兒子。但在那個女人通紅的眼眶及偶爾的溫言軟語下,他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答應了她那麽多不合理的條件。這在以前的紮吉多的認知中,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是狼奶大的男兒,與其讓紮吉多妥協,倒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看着南湘恬淡的睡顏,在這個深夜裏,紮吉多莫名感到了危機。若放任自己于溫柔鄉中長眠下去,他恐怕就要成為因年老體衰而被驅逐出狼群的老狼了。
想到此處,紮吉多猛地站起,他獸皮的衣擺帶起一道風,竟是吹開了南湘一側的被褥。
一截瑩白的皓腕現露在了紮吉多眼中,這是與他的黝黑截然不同的嫩白。
總是這樣嬌氣。紮吉多暗嘆一聲,替她蓋好了被子。
這個時候,南湘動了一下,她眉頭蹙着,似不舒服要醒來。
她的小手反手搭上了紮吉多健碩的手臂。
紮吉多周身一僵。
南湘嘴唇輕動,模模糊糊似在說着什麽。
紮吉多緊張。
南湘到底是什麽都沒說出來,又睡了過去。
紮吉多轉身,大步出了寝帳。這一夜,他沒再回來,以至于錯過了稍後南湘呓語般的一聲輕喚,“紮吉多……”
草長莺飛,一晃便是三年。
犬戎國的駐地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有了綠洲,有了水源,南湘帶着犬戎的女人們開墾荒地。
她受到了男人女人們的愛戴,她帶着她的兒子,漸漸适應了塞北荒涼地裏的生活。
她的兒子長大了,是個叫人又哭又笑的淘氣包,時常光着小屁屁在田地裏一通撒歡,在她身邊繞來繞去,說個不停的樣子叽叽喳喳如一只小麻雀。他更是個小男子漢,跟着紮吉多騎馬打獵,摔跤射箭什麽的竟是不在話下。
這是個叫她打心眼裏心軟的孩子。至于孩子的父親……南湘不願多想,他的付出她看在眼裏,她覺得,至少在此刻,他們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這個平衡點至少能令得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
這一夜,紮吉多的需求特別猛烈,南湘被他折騰得氣喘籲籲,幾乎要暈過去。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他說了一件事情。
“我會給你你想要的生活。”他在她耳邊鄭重道。
“唔……”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紮吉多已經不在了。
南湘動也不動躺着,呆呆望着寝帳的頂,發呆。直到兒子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娘,爹,要走!”小家夥口齒伶俐,卻因為想要表達的東西太過複雜,以至于不知該如何措辭。
南湘抱了兒子在懷裏,如往常一般哄他說話。
兒子卻是一張小臉急成了豬肝色,“爹,要走,打仗!”
寝帳外噼裏啪啦一陣響,是侍女不慎打翻了洗漱的用具。
南湘蹙眉,對着外間:“發生什麽事了?”
南湘牽着兒子嫩白的小手趕去的時候,犬戎的勇士們正要出發。
兒子自動自發向父親走去。方才的一路疾行而來,他都未要母親抱,他是小男子漢了,他要像父親一樣保護母親。
立在駐地外高處的紮吉多與南湘遙遙相望。突地,雙腿一緊,是兒子整個嫩嫩的小身板撲了上來。兒子抱着紮吉多的雙腿,使勁往上爬。他仰着小腦袋,“爹爹”叫喚着。
紮吉多剎那間動容,他抱起兒子,走下了高地。
烈日下,南湘的面龐美麗得不像話。
“你來啦。”紮吉多道。在她面前,他總是難改詞窮的毛病,無論是當年身為她的護衛,還是如今作為她的男人。
南湘垂眸,她張開了雙臂,兒子就自動自發從紮吉多身上下來,去到了她的懷裏。
“要去多久?”
紮吉多面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開口聲,他的聲音已如常:“一年半載。”
南思好看的眉頭蹙起。
紮吉多禁不住道:“左賢王集結了女真等族的兵力,欲挑戰我的權威。我如何不打緊,我不能讓我的老婆孩子,我的父老子民跟着我受侮辱與痛苦。”
南湘依舊垂着眼睑,“小心。”
紮吉多要比南湘高出大半個頭去,自他這個角度看去,南湘纖細的脆弱脖頸直直入到他的眼,給了他視覺沖擊的同時,他只覺如何也疼不夠這個女人。
紮吉多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情愫,迫得他幾乎要不管不顧就此抱了老婆不管天下事。然而,這終極只能是奢望,甚至連奢望也夠不上的念想。念頭如白雲飄進藍天,風一吹便散了,了無痕跡。
“我會為你打下一個家。”最後,紮吉多這般道。
直到紮吉多騎馬遠去,犬戎勇士們的坐騎在沙地上留下一陣塵時,南湘方擡起了眼。
“娘,我想爹。”兒子抱住南湘的雙腿,仰起了小臉看她。
南湘摸摸兒子的腦袋,“爹會回來的,他只是去……”南湘的聲音突然頓住了,她愣愣擡手,天空當中竟然飄散下了小雨。
小雨頃刻間就變作大雨,瞬間消弭掉了空氣中的沙塵。
大雨依舊阻擋不了犬戎勇士們的步伐,南湘依稀可看見紮吉多跨馬在隊伍的最前端,他的英姿烙印進了她的眼。
南湘心中沒來由就是一突。她怔怔撫上自己的心頭,那樣的感覺,是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百戰死(3)
軍報送去邊城軍營的那一夜,陸勁将将宿在營中。
犬戎人竟聯合塞外多個游牧部落,直取南國邊境。
“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陸勁一聲冷笑,披衣,上馬。天邊的冷月襯得他被曬黑了的面龐現露出一絲殘酷的氣息,“兄弟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随我出城,殺他犬戎人一個片甲不留。”
“殺!”
“殺!”
“殺!”
夜半城外有濃霧。
南國的将士們确在濃霧中瞥見了入侵者的影,可待他們驅馬追上時,他們就跑沒影了。
真是一幫龜孫子!
“報将軍,前方十裏處的林中發現犬戎人的蹤跡。”
蒼茫的月色映得陸勁的面龐冷酷,“追!”南國的将士久未殺敵,人都倦怠了。犬戎人?呵,正好給他練兵了。
天将明未明的時候,南國的将士們追上了塞外聯軍。說是聯軍,善戰的犬戎人才是其中主力。
林外一裏遠的高地上,陸勁下馬。他排兵布陣,要将那一幫不自量力的犬戎人一舉殲滅。
南國的将士們熱血沸騰地潛伏了過去。
一炷香後,前方的林中喊殺聲起。一時間,激起驚鳥無數,更有濃郁的血腥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陸勁右手持馬鞭,鞭子被他折着,有一下沒一下敲着他的左手。高地上的陸勁居高臨下,踱步間姿态悠閑,他甚至絲毫不将犬戎人的陳兵當做侵犯。
不多時,前方奔來了他的傳令兵。
“報——”
陸勁挑眉,“結束了?”這也太快了吧?
傳令兵道:“回将軍,有敵方主将送來的一封信。”
信在傳令兵手中,信上沾了血。
陸勁略一猶豫,幾乎是面帶好奇地展開了信。
“呵。”陸勁一聲嗤笑,引得左右将領側目。
陸勁:“犬戎人當真有趣,竟來質問我南國兒郎為何出兵圍剿他們。”
左右二将:“?”
陸勁:“他們說他們是來邊境做買賣的,想入城尋口飯吃,還請南國的大人們多擔待。”
衆人:“哈哈哈哈。”
陸勁繼續往下讀信,信上的字跡筆力渾厚,倒不像是個野蠻人寫的。
陸勁:“……此次乃犬戎王親自率軍,本想拜訪南國英雄們一二,卻未想人未至,誤會反倒先行了……”
某将:“真是會編啊!文筆不錯啊!”
陸勁面上笑得嘲弄,他的視線繼續往下,待瞥見末尾那一行字時,他陡然大睜了眼。
有人看出了陸勁的不對勁,“将軍?”
陸勁猛地雙掌一合信,信紙在他掌心被揉得粉碎。陸勁猛地上前一大步,一把就提起了傳令兵的衣襟,“對方可有信物交由你手?!”
望着陸勁陡然迸發出的可怕面色,傳令兵面如土色,“屬、屬、屬下……”
陸勁猛地一推傳令兵,傳令兵踉跄倒地,腦門“砰”一聲磕到了大石頭上。這個時候,傳令兵頭頂上方燈泡一亮,他想起來了!
“将軍,可是……那物?”
順着傳令兵的視線,陸勁看見了一匹棕黑色的馬。
馬兒正在歡快吃草,長長的馬尾巴一擺一擺,尾巴上那塊烏黑色的帕子迎風招展。
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下,陸勁沖向黑馬,幾乎是顫抖着手指解下了那一塊帕子。
帕子本是純白的顏色,可惜被馬兒糟蹋了。
傳令兵戰戰兢兢又帶着不解的聲音響在陸勁的耳邊:“這……女兒家家的帕子,将軍肯定看不上。正好老馬尾巴上傷了一個洞,咱、咱就拿帕子給它系上了。”
“帕子不錯,馬兒挺喜歡。”末了,傳令兵又加上了這麽一句。他本想再多說一些的,難得同将軍套近乎嘛。可待看清将軍鐵青的面色時,傳令兵大氣也不敢出了。
靜默過後,陸勁陡然上馬。他一夾馬腹,跨下烈馬如利箭一般沖了出去。
“傳本将令,活捉犬戎王,重重有賞!”
待陸勁瘋狂策馬追過去的時候,林中只餘一片狼藉。狡猾的犬戎人,退了。
“将軍?”将士們都看陸勁臉色,等着他下指令。其實,這一天他們已殲敵衆多,悄悄天色,也該到鳴金收兵的時候了。
然而,衆将卻聽得陸勁憤怒沙啞的一聲“追!”他整個人已驅馬絕塵而去。
衆将莫名對視,到底是翻身上馬,随了他們的将軍而去。
犬戎人且戰且退,南國的将士窮追不舍。沿路甚或有其他塞外部族的小範圍埋伏,盡數被南國的武将們殲滅。
殺人是會殺紅眼的,殺紅了眼的南國将士們漸漸忘記了時間。待他們追到一處山谷外時,天邊已是夕陽西下。
“将軍?”副将觀陸勁的面色有些不對勁。
陸勁示意大家噤聲,他招來一個擅攀爬的副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吩咐了他一番。副将領命,整個人如靈活的猴兒一般攀向了山谷。
陸勁:“所有人,原地待命。”
“是!”
副将不多時便回來了,大聲向陸勁複命的時候,副将有些吞吞吐吐。
陸勁心下了然的同時,心中不免又是一痛。
“說吧,你看見了什麽?”
副将一頭點地:“公、公主。”
衆人:“……”
其實是腦回路壓根兒沒轉過來,根本不曉得副将在說什麽。
陸勁聲音沉重:“你确定?”
副将咬牙道:“屬下曾在望江樓下遠遠見過湘公主一面,公主容貌無雙,屬下、屬下方才遠遠看了一眼,公主确在犬戎王帳中,且被、且被犬戎王……”
陸勁一劍就劈在了身前大石頭上,一時間,锵響不絕,火花四濺。
反應過來的衆将紛紛看陸勁:難怪将軍震怒,這湘公主可是将軍的未婚妻子。可是,不對啊,公主不是好好在帝都麽?
散了些戾氣的陸勁抱拳對衆将:“實不相瞞,南湘公主已失蹤多年。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她。這是王朝內最不足為外人道的辛密事,你們不知曉并不奇怪。”
怪不得他遍尋她不得,原來她早已出了他所能及的勢力範圍。
怪不得她不主動聯系他,原來她早就身陷囹圄身不由己。
南湘,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将軍百戰死(4)
陸勁徹底冷靜下來,他面色如常,眼內卻已泛出了寒光:“不論湘公主是否在犬戎軍中,我陸勁都勢必要去他軍中闖一闖。我知我此次帶兵完全是意氣用事,我已不适合做你們的主帥。你們回去吧。替我留着城門就好。”說罷,陸勁跨馬而上。馬兒興奮地前蹄高高擡起,一聲長嘯震天。
“将軍!”
“将軍!!”
衆将大步上前,末了,有一人率先跪倒,“末将願誓死追随将軍!”
片刻後,武将們的喊聲震扯長生天:“我等誓死追随将軍!”
“好!”陸勁長劍指天,“敢擄我南國最尊貴的公主,犬容人,提頭來見!”
“提頭來見!”
“提頭來見!”
一時間,狹隘山谷外,喊殺聲震天。
在夜深的山谷中作戰,靠的是隊伍的機動性與潛伏的地點與時機。
陸勁派兵上了兩側山谷的頂,叫他們有犬戎人殺犬戎人,沒犬戎人就埋伏在那裏,監視敵情。
另一小股兵力借着黑夜的掩護自山頂而下,悄無聲息入到山谷中。
犬戎人在山谷中紮營,有彪悍的犬戎勇士巡邏其間。
陸勁輕易便找到了犬戎主帥的營帳。
營帳內,犬戎王正在發怒。
“誰準你來的?!誰讓你來的?!你可知這樣有多危險?!還是說,你預備奔向你南國将軍的懷抱,就此抛夫棄子?!”
犬戎王言辭當中的諸多詞彙刺激到了陸勁,陸勁眯眼,視線掉轉,就看見犬戎王右側方的榻上坐了一個女子。
女子背對陸勁的方向而坐,她一襲紅衣如火,如瀑的墨發垂下來,遮掩住她面龐的同時,顯得凄婉。
“你困得住我的人,卻困不住我的心。”
女子聲音一出,陸勁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響,思考能力頓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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