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陳光終于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門,習慣了黑暗的眼睛陡然見到滿世界的光明有些不适應,他忍不住拿手擋在了眼前。王美芸踉跄着跑過去,抱住兒子大哭起來。陳光摟着母親,又看看四周,沒有別人。

“梁總經理本來是要來接你的,可是她出門之前接了個電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王美芸說。

陳光心裏松了口氣,還好,她不是故意不來的。然後覺得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歡喜。

粱胥年出門前接的電話是盛懷仁打的,只有一句話,“胥年,江夏被綁架了,你過來一趟。”

她挂了電話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一時間腦子裏陡然湧現出大片大片的黑暗,迅速侵染了全身。

她極力振作精神,一路開車卻始終難以集中注意力。精神仿佛從身體裏飄了出來,不受控制的向着記憶裏那片陰影飛去。

她想起了雙手雙腳被綁起來的勒痛感,想起了那個黑暗的空間裏潮濕的味道,想起了小雨的哭聲。

到 了盛懷仁家,開門的是胡成。粱胥年走進去,發現客廳裏已經聚滿了人。王準和王耀頭戴耳機,坐在沙發上對着幾臺機器在調試着什麽,身邊還有幾個人正在盯着電 腦屏幕看。另一邊有一男一女兩人失魂落魄的靠在椅背上,粱胥年認出女人是江夏的媽媽。盛懷仁正站在落地窗前跟兩個男人講話,表情嚴肅。粱胥年見過其中一個 男人,是一位姓李的警察,當年就是他負責的那起綁架事件。

粱胥年看着這屋子裏的每個人,忽然想,當年她和小雨被綁架的時候,應該家裏也是這樣的畫面吧。

盛懷仁看見粱胥年走進來,便向她走來,臉上的表情沉着中透出幾分克制,“胥年,我知道這時候叫你來很為難你,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李警官走過來,“梁小姐,把你叫來是想再問問你關于當年的綁架,還有沒有什麽事是你後來想起來當時沒有說的?”

粱胥年沒有馬上回答,關于當年的事件她這些年來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忘卻,現在他們這麽問,她又哪能答得上來。

李警官與盛懷仁互看了一眼,然後說:“沒關系,你慢慢想,我們找你來也只是想多一絲機會罷了。”

粱胥年點點頭,“我盡力。”頓了一下又問:“你們懷疑是同一夥人?可那幾個人不是都已經被抓了嗎?”

李警官回答:“這次的作案手法和當年有些雷同,現在也只是懷疑,當年抓到的是不是全部綁匪,或許還有漏網之魚。”

粱胥年低下了頭,當年她知道小雨去世精神崩潰,事後根本不能回想,所以對警察的提問完全無法回答。她想到這裏,有些慚愧的看着盛懷仁,問:“江夏是怎麽被綁的?”

Advertisement

盛懷仁沒有說話,卻聽見身後夏夢青撕心裂肺的哭聲,“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多留點心讓王耀陪着她下樓,就不會有事了!”

江建樹嘆着氣拍拍夏夢青,“這不能怪你,咱們都是小老百姓,哪會想到在自家門口打個醬油也能被綁架啊!”

胡成急忙安慰,“夏老師您別激動,江夏肯定沒事的。”

粱胥年看了看夏夢青,又把目光調轉會盛懷仁的臉上,卻還是看不出什麽情緒。他那張臉上的表情,只是比平時更加嚴肅的幾分。話也更少了。

粱胥年問:“綁匪打了電話沒有?想要什麽說了嗎?”

李警官道:“打了第一遍電話去江家,讓他們來找盛總,第二遍電話說一點鐘打,快了。”說着看向那邊的王準王耀幾人,“我們已經設置好了追蹤系統,再加上王準和王耀的監聽技術,應該可以定位。”

盛懷仁看向粱胥年,問:“胥年,當年的事你能再想想嗎?”

粱胥年這一次終于在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情緒,一閃而過稍縱即逝,她點點頭,“我盡量想。”

盛懷仁視線低垂,“謝謝。”

胡成給粱胥年倒了一杯水,“梁總,你坐下喝杯水,不要緊張。”

粱胥年接過水杯,“謝謝。”

盛 懷仁和李警官等人又去了一邊說話,胡成則一直在江夏父母身邊低聲安撫。另一側的王準王耀他們則專心投入,一言不發。粱胥年手上握着水杯,輕輕閉上眼睛,可 越想越回想,腦子裏的黑暗就越濃烈。她根本想不起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那些細微的感覺碎片一樣的飛舞,讓她覺得全身發冷。

她不記得有幾個綁匪,也不記得他們的長相,他們說過什麽。只記得那粗糙的繩子摩擦皮膚的感覺,還有小雨臉上的淚。

電話鈴聲就這麽響了。屋子裏的每個人都是緊張的一驚。陳警官沒說話,用眼神示意對面負責追蹤的人員,得到了确定的回應之後,盛懷仁接起了電話。

“盛總,別來無恙?”電話那段是個經過處理的電腦聲音。

盛懷仁回道:“江夏在哪?”

“你的未婚妻好得很,只要你答應我們的條件。”

“讓我跟她說話。”盛懷仁的語氣十分強硬。

“好啊,你這位小未婚妻乖得很,可比當年那個強多了。”

粱胥年聽着,忽然全身一緊。雖然是經過了處理的電子聲音,可說話語氣還是變不了的。粱胥年記得這個人的聲音。恍惚間想起了那個時候她被兩個人押到電話前,那個男人用手捂住話筒,狠狠的對她說,“你要是敢多說一句廢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忽然就猛地打了個顫。

電話那頭傳來了江夏的聲音,“盛懷仁......”聲音清脆,語氣柔軟。

盛懷仁聽得心裏一痛,“江夏,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輕輕停頓了一下,然後聽見江夏道:“嗯,我還好,你不用擔心。”還是那麽乖巧的語氣,完全聽不出絲毫的恐懼。

盛懷仁的心卻更疼了,“江夏,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去!”

粱胥年聽到這一句話,覺得那麽熟悉,她記得,當年的盛懷仁也是這樣跟她說的,“胥年,你好好照顧小雨,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們救出去。”

那時的她是怎麽回答的?

江夏仿佛笑了似的,“嗯,我相信你,盛懷仁,你那麽厲害一定能救我出去!”

粱胥年的心就這麽被狠狠的紮了一下。

電話那頭忽然一陣安靜,然後又變成了那個刺耳的機器聲音,“盛總這次這個老婆挑的真有眼光,我們都舍不得欺負她了。”

盛懷仁冷冷的問:“你們要什麽,開價吧。”

“爽快!上次我們要一個億,你不但沒給還折了我幾名兄弟,不過你死了個兒子,所以我也不跟你計較。這次你這個小未婚妻加上肚子裏的孩子,一口價五個億,盛總也不用讨價還價了,大家和氣生財。”

盛懷仁道:“好,五個億,我馬上就去準備,你什麽時候放人?”

“明天早上十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咱們再聯系。”

電話斷掉,盛懷仁轉頭看向胡成,“五個億,馬上去準備。”

粱胥年一驚,聽見胡成小心翼翼的問:“盛總,這不是小數目,恐怕......”

盛懷仁看看胡成,“不行,五個億不夠,萬一咱們突襲失敗那幫人肯定會漲價。你去,準備十個億。”

夏夢青徹底呆住,“十個億?”

盛懷仁道:“夏老師你放心,這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的最後一步棋。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江夏有事。”

粱胥年忽然覺得眼眶發酸,當年的盛懷仁,肯定也是早就準備好了贖金的吧。

李警官過去跟那幾個人談了幾句,然後過來道:“是網絡電話,用了國外的代理服務器,想要查到地址有些困難。”

另一邊王準走過來,“盛總,這個打電話的人聲音分析已經出來了,我們馬上和數據庫比對。”

粱胥年閉上眼,又回想了一遍當年聽到那句話時候的場景,畫面卻還是一片漆黑。越想頭越痛,她忍不住雙手按住太陽穴,嘴裏卻忽然蹦出了一句話,“三哥!”

盛懷仁轉頭,急忙問:“胥年你說什麽?”

粱胥年深吸一口氣,“三哥,那個人叫三哥!那些綁匪都這麽叫他!”說着全身癱軟,扶着椅背坐下。

王準道:“我馬上去查。”

李警官道:“現在基本可以确定,這貨綁匪和當年的綁匪有關聯,我現在就打電話去局裏,叫人把服刑的幾個綁匪提審。”

門鈴忽然響起,胡成急忙去開門,然後楚京瓷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懷仁,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早說!”

盛懷仁面色清冷,“我正要找你。”

楚京瓷道:“那正好,老沈聽說你的小娘子被綁了很擔心,叫我過來問問有什麽能幫忙的。”

盛懷仁道:“你去跟沈爺說,當年那夥綁匪裏有個叫三哥的沒抓住,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查到點消息。”

楚京瓷道:“成,老沈就在隔壁老顧家呢,怕你們這人太擠沒過來,我這就去找他說。”

盛懷仁跟着楚京瓷到了門口,忽然拉住楚京瓷,看了下裏面,然後低聲在楚京瓷耳邊道:“讓沈爺幫個忙,把樊小慧給我綁了,看她供不供得出那個三哥來。”

楚京瓷臉色一變,随即笑道:“成,還是你狠。那萬一供不出來怎麽辦?放了?”

盛懷仁眸色變深,“她供不出來就拿她的命去逼盛莊恒開口,這件事肯定跟他們脫不了關系。”

楚京瓷挑眉,“你确定?”

盛懷仁道:“知道江夏懷孕的就幾個人。”

楚京瓷大驚,“江夏懷孕了?”

盛懷仁點頭,“我爸給了江夏30%的華年股權和10%的華錦股權。”

楚京瓷一拍腦袋,“那錯不了了。你等着吧,甭管用什麽招,我肯定把話給你帶到。”

盛懷仁握了握老楚的手,“要快。”

盛懷仁回了客廳,李警官道:“盛總,現在大致查出來綁匪的位置在a城和c城之間的一處,只能精确到直徑十公裏的這個範圍。”他指着屏幕上的地圖道:“這裏是大澤鄉,有大片的民房和幾間廢舊的化肥廠,這裏還有一個水庫,剩下的都是田地。”

盛懷仁盯着地圖看了很久,然後道:“他們明天十點要拿錢,大澤鄉來往a城也要一個小時的路程。所以,我猜拿錢的和綁票的是兩夥人。”

李警官點頭,“負責拿錢的人肯定還在a城,我這就找人去查。”

盛懷仁道:“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大澤鄉吧,李警官,你能派多少人過來救人?”

李警官道:“松江分局只能派四到五個刑警過去,不過我們會馬上聯系大澤鄉派出所,要求民警支援。”

盛懷仁對王準說:“你留下繼續查三哥的消息,王耀,你帶上咱們的人跟我走。”

李警官道:“盛總你最好還是留下,明天還要跟綁匪交涉付贖金的事。”

盛懷仁看向胡成,“你盡快把錢準備好,我明天十點之前如果趕不回來,就由你替我去交錢。”

粱胥年走過去,“我留下幫胡成吧,和銀行交涉這些事我比較熟悉。”

盛懷仁感激的拍了一下粱胥年的肩,“胥年,謝謝你。”

粱胥年心裏又是一陣難受,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在她被綁住手腳困在黑暗裏的時候,他在這一邊付出了多少努力。

胥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們出去。

盛懷仁和李警官他們離開了,胡成拿着電話忙碌的聯絡着銀行。只剩下江夏父母茫然的坐在那裏,什麽都做不了。

粱胥年看着夏夢青臉色慘白的這副樣子,忍不住走過去,“夏老師,你相信他,他一定能把江夏平安的救出來。”

夏夢青流着淚,“可這種事兒,誰說的準吶!”

江建樹急忙道:“你別胡思亂想!咱閨女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盛先生為了夏夏做了這麽多,肯定能救出來的!”

粱胥年點頭,“對,盛懷仁一定能救江夏出來。一定能!”

江夏和盛懷仁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被那幾個人又關回了原來的小屋子裏。她不說話,也很順從,基本上不掙紮。這種太過安分的态度反倒另看管她的兩個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其中一個把她關進去之後,一邊鎖門一邊對另一個道:“這女人沒事兒吧,怎麽這麽老實呢?不會是腦子出毛病了吧?”

另一個道:“你別瞎說!她老實還不好嗎?不想着逃跑咱們還省事了呢!”

“我就是覺得一般小姑娘肯定都得大喊大叫的,她這麽不哭不鬧的,有點不正常啊。”

“剛剛打電話時候說話不是挺正常的麽。”

“那倒是,不過我怎麽覺得她好像一點都不害怕似的......”

江夏靠着牆蹲坐着,臉埋在膝蓋,她怎麽不怕,她從來都沒像現在這麽害怕過。

但是她知道,現在她越表現的害怕,那些人就越高興。她越掙紮,情況就會越糟。她肚子裏還有孩子,她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胃 裏翻江倒海的,想吐的沖動一陣比一陣來的強烈。她被關的地方是一個狹小的空間,不知道是之前養雞的還是養什麽的,總之四下都彌漫着一股特別濃的臭味。她起 初拼命的閉氣,可是後來想到這樣缺氧會對孩子不好,便逼着自己大口的呼吸,任憑那味道侵襲了全身,然後告訴自己沒關系,沒關系的。這東西只是臭而已,又沒 有毒,比大城市的霧霾強多了。

手腳長期被捆綁成一個姿勢,全身的血流都感激不通暢了。她就幹脆側着身子倒下來,保證腹部不受壓迫。

她知道,目前這個狀況,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她肚子裏的孩子。

這是盛懷仁的孩子,他那麽期待那麽疼愛的孩子。

愛情會讓一個女人變脆弱,但母愛會讓一個女人變堅強。

她很樂觀,因為她相信盛懷仁一定能救她出來。

門外忽然又傳來了對話聲,“三哥說要你倆準備一下,可能要換地方。”

“換地方?為什麽呀?這兒不是挺安全的麽?”

“三哥說忽然聯系不上城裏的人了,怕事情有變。”

樊小慧是在下午散步的時候被抓的,一句呼救都來不及喊,就這麽幹淨利索的被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吓得丢了魂,她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綁她。

而當她意識到自己不是被綁在地上,而是被吊在空中的時候,更是吓得叫都叫不出來了。

幾個穿着黑色西裝帶着墨鏡的男人站在地上,手上攥着繩子,用力一拉,她的身體就更高了幾分。

“你們要幹嘛?不知道我是誰嗎?”她大叫。

那些人不說話,手上的繩子卻忽然一松,樊小慧的身體就嗖的一下往下墜。“啊!”她驚叫,嗓子險些喊破了。

繩子停住,可她才喘了半口氣,身體又忽然騰空而起。

就這麽疾上疾下了好幾個來回。樊小慧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女人,就算身子骨再好,也經不起這種折騰。最後一次往下墜,她已經幾乎昏死過去。然後身子終于停住,那幾個人把繩子綁在了地上。

“你們......到底想要什麽......”她氣若游絲,“我都給你......”

然後才有一個人開口問:“你認識三哥嗎?”

她大驚,這才明白怎麽回事,急忙道:“認識,認識,你們放我下來,我全都告訴你們......”

盛懷仁剛一到大澤鄉就接到了楚京瓷的電話,“懷仁,那老妖婆都招了,說是跟她兒子沒關系,都是她自己幹的。”

盛懷仁看了下身邊的李警官,然後獨自走到一旁,問:“問出人在什麽地方了嗎?”

楚京瓷道:“這事兒她不管啊,她只是起個頭,答應到時候付一筆錢給那夥人而已。明天負責跟你要贖金的事情我都問出來了,但是這人究竟在哪她也不知道。”

盛懷仁說:“她肯定有那個三哥聯系方式,你告訴我,我就能定位了。”

楚京瓷道:“這個倒是有,我馬上把三哥的手機號發給你。老沈剛剛查了一下這夥人,除了那個三哥以為都是小喽啰。手上應該也沒什麽裝備,使的家夥事兒都是二手爛貨。跑江湖雜耍的本事不大,但能拼命,所以老沈叫你小心點兒。”

盛懷仁道:“好,我知道了。”

楚京瓷又問“老妖婆怎麽辦?盛莊恒那邊已經派人來打聽了。”

盛懷仁道:“不用理他,他要是真想救他媽,自己知道該怎麽辦。”

楚京瓷樂了,“好,你夠狠!”

盛懷仁拿到那個電話號碼,馬上通知了李警官和王準,于是很快就查到了精确的定位。李警官部署了一下,決定前後夾攻。王耀卻不同意,他說:“不能讓綁匪抱團,要一個一個的引出來,逐個殲滅。”

盛懷仁同意,“先把那個三哥引出來,保證江夏的威脅最小。”

江夏自從聽見外面人的談話說要換地方,就猜到盛懷仁肯定是來救她了。心裏有些激動,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小心翼翼的等着,可外面卻忽然又沒了動靜。

不知又過了多久,外面又有人說話了,“三哥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不會吧,這窮鄉僻壤的,有誰打得過三哥?再說三哥手上還有槍呢!”

“那咱們也不能一直這麽等啊,三哥說要換地方呢,怎麽沒動靜了?”

“那要不我出去看看,你在這看着,別讓那女人跑了!”

“放心吧,她那麽老實能跑哪去。”

江夏聽到那扇小門被打開,便急忙閉上了眼睛。

“哎,你看她都睡着了。”

“那行,你看着,我去瞧瞧,有事馬上回來叫你。”

江夏一動不動,直到那扇門又被關上,外頭又安靜了許久,才終于睜開眼睛。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四下安靜的只有風聲。

那個離開的人也沒有再回來。江夏心裏高興,盛懷仁肯定是來了。

腳邊卻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動,她看過去,暗淡的光線裏,發現一只碩大的蜘蛛從腳邊爬過,她緊張的全身發冷,險些驚叫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的手腳被綁的那麽緊根本動不了,即便能動,面對那麽大一只黑蜘蛛,她也不敢用手去碰。

就這麽眼看着蜘蛛朝着自己的方向爬過來。

她吓得緊咬住唇,強迫自己不要發出聲音,最後連眼睛都緊緊閉起來。

“什麽玩意,卧槽,蜘蛛!”外面的人忽然大叫一聲。

江夏睜開眼,已經看不見蜘蛛的影子,又聽見外面的人一陣跺腳,“這破鄉下地方,這麽大的蜘蛛吓死人啊!”

那人正喊着,忽然“啊!”的又是一聲慘叫,只是這一次的慘叫聲音更大,仿佛不是被蜘蛛吓得,而是,被什麽人襲擊了。

“你,你們是......什麽人......”

“人質在哪兒?快說!”

這個聲音江夏覺得有些耳熟,好像是王耀。下一刻,她終于聽到了最想念的聲音,“江夏,江夏你在哪兒!”

眼淚就這麽絕了堤,她呼喊着,“盛懷仁!盛懷仁!”

那扇小門被打開,盛懷仁迫不及待的沖了進來,看見蜷縮在牆角的江夏,二話不說就将她抱起,“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

她已經哭的滿面淚痕,“盛懷仁,我就知道,你一定能來救我!”

粱胥年一直在電腦前忙着和胡成一起籌集資金,忽然電話響了,江建樹接起來,然後大聲的道:“真的嗎,太好了!夏夏沒事,夏夏沒事啊!”

看着夏夢青和江建樹老兩口抱頭痛哭的畫面,胡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轉過臉來對粱胥年道:“梁總,辛苦了。”

粱胥年卻還有些不敢相信,整個人處在一種說不出是現實還是夢境的恍惚感。她想起她終于拖着扭傷的腳爬上了那段黑漆漆的樓梯,見到了盛懷仁那一刻,心中的歡喜與激動;想起了盛懷仁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說,“胥年,沒事了。”

可根本就不是沒事了。她想起那時候她緊張的叫着,“小雨,小雨還在裏面,快去救他!”

想起她抱起小雨放進了那只大桶裏,握着孩子的手說:“小雨乖,在這等着不要出聲,不許哭,媽媽馬上帶爸爸來救你!”

就這麽流下淚來。

她終于想起了,掀開蓋子時,小雨臉上那明明很痛苦又拼命忍耐的表情。

為什麽會這樣呢?

江建樹老淚縱橫的走過來,“梁總經理,我們倆要去醫院看江夏。”

粱胥年恍惚回過神來,“啊?江夏怎麽了?”

夏夢青抹着淚笑道:“說是沒什麽事兒,不過懷仁不放心還是送去醫院了,今晚上就在醫院住一晚,明天好好檢查一下,畢竟是懷着孩子呢。”

粱胥年道:“嗯,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夏夢青道:“謝謝你了,還麻煩你過來跟着忙。”

粱胥年不知該說些什麽。不客氣?沒關系?比起這兩句,她現在更想說的,其實是,對不起。

月亮升起來了,江夏躺在床上眼神明亮如月光。

盛懷仁摟着她,也不說話,就這麽死死的摟着她。

江夏身子往一側躲了躲,“你別靠我這麽近,我現在身上臭死了,洗了澡還是覺得特別臭!”

盛懷仁抱她又更緊了緊,仍是不說話。

江夏轉過臉來看他,才發覺原來他眼眶裏竟然含了淚。于是笑道:“你幹嘛?我都沒事了還哭了?”

盛懷仁深吸一口氣,手覆上她的臉,“太好了,你沒事。”

江夏覺得鼻子一酸,“讓你這麽擔心,對不起。不過我可堅強了,一點都不害怕!”

盛懷仁聽着她孩子氣的口氣,笑了,“真的麽?”

江夏撇撇嘴,“真的......”

盛懷仁接着問:“真的不怕?”

江夏頭低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灑出一片陰影,“就,有那麽一點點......”

盛懷仁心裏一痛,結結實實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可我卻害怕死了。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江夏擡眼看他,目光盈盈晃動。

盛懷仁說:“小雨死後的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怪自己,為什麽當年沒能把他們母子救出來,只差那麽一點,再快幾分鐘,小雨也不會死。”

江夏不說話,握住了盛懷仁的手。

盛懷仁笑了,“所以今天真正得救的人,是我。”

粱胥年一路開車回到家,心情始終難以平靜。進了屋就這麽呆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直到背後的一盞燈亮了。她回頭,看見陳光走了出來。

“梁姐,你回來了?”陳光雖然洗了澡換了衣服,臉上的滄桑感卻還是洗不掉的。

粱胥年神思游離的點頭,“嗯,你怎麽在這?”

陳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是想來跟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粱胥年愣了下,“我沒有救你。”

陳光走到她面前,蹲坐在她腳下,“就算你不想承認,我也很清楚的。是你救了我,胥年。”

粱胥年的腦子有些亂,“我哪有救過你?我從來都沒有救過任何人,包括我的兒子。陳光,你忘了我是個冷血的女人了嗎?我不需要別人來救我,我也不會去救別人。”

陳光仰起臉來看她,卻笑了,“胥年,有時候我覺得你這個嘴硬固執的毛病真的很像小孩子。”

粱胥年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麽笑,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陳光仍是笑着,“我這些天在看守所裏想了很多,關于我,關于江夏,關于盛懷仁,還有關于你。”

粱胥年微微一笑,“那你想到了什麽呢?”

陳光道:“我對不起江夏,因為我負擔不起她的未來。盛懷仁對不起你,因為他承受不了你的過去。但是......”

粱胥年問:“但是什麽?”

陳光笑了一下道:“但是我們四個人換了位置之後,一切都合理了許多。江夏有了盛懷仁,她的天真快樂有了人欣賞。你有了我,你的軟弱寂寞也有了人分擔。”

粱胥年看着陳光,忽然覺得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陳光繼續道:“而對于盛懷仁而言,也只有他配得上江夏,我相信江夏帶給他的不止有快樂,她本來就是個天使,可以讓他得到救贖。”

粱胥年眼神微動,“那你呢?”

陳光目光灼灼,“我有了你,知道了什麽叫犯錯,也知道了什麽叫愛情。”

粱胥年笑了,“所以我根本沒有救你,我是害了你啊。”

陳光轉過身,握住她的手,“有什麽關系?胥年,就讓他們那一對在天上逍遙自在吧,我們只要做一對地上的普通夫妻就夠了。”

粱胥年悵然,“地上的普通夫妻?”

陳光點頭,“對,冷血的女人和自私的男人,只配做一對地上的普通夫妻。可又有什麽關系呢?”

粱胥年皺着眉,思考着,許久眉頭舒展,笑笑,“是啊,有什麽關系呢?”

這世上的幸福本就有那麽多種。

純淨的女人和癡情的男人活在天上。冷血的女人和自私的男人住在地上。有什麽關系?

只要合适就夠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嗯,正文算是到這裏完結吧~~雖然老商對這個最後的結尾還是不大滿意,帶我休養生息一下改一改~~~後記也留到番外再寫吧,這兩天不舒服木有精力了~~

目前打算寫的番外是小包子的,還在考慮要不要寫一個宋玉婷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