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四
蘇策下樓的時候,碰到蘇媽媽,蘇媽媽在他臉上抹了一下,問他:
“怎麽一頭汗?”
“走得急,媽,我出去。”
“都快開飯了又跑出去,琮江來啦?”蘇媽媽擡頭看見後邊跟着的蕭琮江。
蕭琮江原本一手插着褲袋,若有所思地看着蘇策,這會看見蘇媽媽叫他,便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和蘇媽媽問好。
“蘇姨好。”
“這麽久也不來看看你阿姨叔叔,工作忙吧。”
“還行。”
蘇媽媽讓蕭琮江晚上留下來吃飯,他答應了,繞過他,和蘇媽媽去客廳。
蘇媽媽回頭叫兒子:
“傻站着幹嘛,陪琮江坐一下,我去廚房看看。”
“媽,人在外邊等我,我現在得走了。”
蘇策這孩子熊起來,他媽也是恨得牙癢癢,這會當着蕭琮江的面又不好說他。
“誰啊,叫進來一起吃,吃完了再出去,琮江這麽久沒來了你也不陪陪。”
“我約好的,他又不早說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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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琮江這時開口:
“沒關系,我今天就是來看看您和叔叔,小策我們平時都有聯系的。他今天是真有事。”
叫誰小策呢,蘇策看了他一眼。
蘇媽媽聽蕭琮江說蘇策真有事,以為兒子和他已經說好了,也就不再堅持。
“那你怎麽去,有沒有人接你啊,自己打個車去,要不叫慶哥陪你。”
“不用媽,有人接,我走了。”
蘇策拿着手杖,踱到玄關處穿鞋,出門的時候看了眼客廳,發現蕭琮江也在看他。
蕭琮江表情似笑非笑,讓蘇策想起小時候他爹要揍他之前,臉上所醞釀的情緒。
他後退一步,小聲說,“我走啦,你,坐。”
“嗯,去吧。”蕭琮江沖他點點頭。
他剛出門蕭琮江的信息就追過來了。
“跟誰一起。”
蘇策還是有點怕他,只能老老實實回答。
“陳立方。”
蘇策沒撒謊,蕭琮江因為想打他個措手不及,下午才告訴慶哥他要過去,而蘇策前一天就跟陳立方約好了今天見面,而且兩人确實是有事商量。
“回來讓他送你到門口,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蘇策沒回複,他在蕭琮江這難受都難受出經驗來了,蕭琮江口不擇言,他又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好過。
蕭琮江等了一整晚都沒等到蘇策的信息。
他過後想起下午對蘇策說的話,不能講是後悔吧,就覺得事情有點失控。
他既不希望蘇策再深陷下去,又顧忌傷害他,可是不下猛藥,蘇策怎麽能死心?
從來沒有這樣優柔寡斷的時候,好像一碰見蘇策,他就總是這樣心軟。
蘇策以為他要結婚,能把自己弄廢了,這一次真真切切地聽到蕭琮江身邊有女人的聲音,會做出什麽事情他真是不敢細想。
一邊告訴自己這是個好機會,就這麽晾着蘇策,冷着他,讓他傷心,讓他死心;可一邊又預設了種種狗血場面,擔憂着蘇策沒了自己會不會活不下去。
慶哥閃爍其辭的态度無異于讓蕭琮江的想象火上澆油,在天人交戰了一天後,終于決定去蘇家看看。
當蘇策半死不活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事實與想象重合,他更是認為自己猜對了,蘇策果然又在自殘,于是失望、痛惜、無力的情緒,疊加成為憤怒,激得他不分青紅皂白,将心裏的話以最邪惡的面目傾瀉而出。
蕭琮江從來都是游刃有餘的,什麽時候這麽沖動過。
歸根到底,他覺得是自己對蘇策給予了過多的注意力,關心則亂,昏了頭。
有的人內心幹枯,想愛也愛不了。
有的人心理健康,心中的愛就像熱泉汩汩不盡。
自己也許是後者,見不得身邊的人受苦,所以才會在蘇策的事情上這麽投入。
這也許是一種移情,單身太久了,精力無處發洩。
要不找個女朋友吧,自由的日子也過夠了。
很累的時候回到家,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覺也很好。
帶她去自己喜歡的小鎮住幾天,選一間能看到湖,有露天陽臺,有風的房間。
光是這麽想着就覺得很不錯。
于是,蕭琮江很快和一個女孩約會了。
女孩各方面條件和林妙差不多,性格比她文靜。
還沒确定關系,只是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
有一次女孩下樓梯沒站穩,他伸手扶了一下,臉紅的樣子令人心情愉悅。
沒有徹夜不眠,沒有擔驚受怕,沒有失魂落魄,輕輕松松的交往。
今天蕭琮江和她來會展看一個展覽,場地有年頭了,停車不方便。蕭琮江讓她先進去,自己繞去後邊停車。
“那我先去找我朋友,別讓她們等太久,你來了就去找我。”
“好。”
蕭琮江停好了車,走進大堂時,在門口遇見一個很久不見的人。
身材清瘦,扶着手杖,正在大堂處低頭翻閱場刊,他看得是那麽仔細,對走向自己的人毫無察覺,直等到一只手撫上他的眼角時才擡起頭。
他一定有些過人之處,或許正契合了那人心底某處桃源,否則那個人為什麽一見他,就像被他勾住了魂。
“蘇策。”
身後一聲把兩個人都拉回現實,蘇策回頭,接住了陳立方遞來的文件。
“你做好後寄給他們就行,不用再跑一趟。”陳立方扣上手提包,眼光打量着蘇策旁邊的蕭琮江。
“這位是蕭琮江,這是陳立方,大家同校,以前見過的。”蘇策向兩個人介紹。
“見過見過,名人。畢業後這麽多年也沒聚上,今天在這碰見了。”陳立方客套着,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流轉。
“你們聊,我先去把車開過來,你不用走太遠。”
陳立方走開後,蘇策和蕭琮江沉默地對站着。
“有個朋友在會展,我們來跟他拿東西。”最後還是蘇策先開口。
“你是來看展覽的嗎?”蘇策問。
“嗯。”
“哦,跟朋友來的吧。”
不等蕭琮江回答,蘇策連忙說,“我不是打探你的事,我就是随口問下。”
蕭琮江知道他還記得上次自己說的話。
“我知道,我是跟朋友來的。”蕭琮江端詳着他的臉,“氣色好多了。”
“我.......沒做不好的事。”蘇策決定解釋清楚,“你說的催吐,沒有的。落水也是,是心情不好,不小心滑倒,不是自殺。所以,你不用覺得有責任。”
蕭琮江輕笑,“如果只是責任,事情就簡單得多了。”
蘇策沒聽明白。
蕭琮江看了下時間,對蘇策說,“我先走,再聯系。”
他留下蘇策一個人在身後,心裏想着,還是先別找女朋友了,別害了人家。
蘇策上車後,陳立方時不時分神看看他。
“你們在國外開車不用看路的嗎?”蘇策問。
“那個是蕭琮江吧?”陳立方問他。
“是啊,剛不是說了。”
“你們認識?”
“這你早知道的啊。”
“聽你講話跟個智障似的,不是說治好了嗎,不要加那麽多語氣詞,斷句幹淨一點。”
“我現在殘疾人,你別跟我計較了。想說什麽?”
陳立方一拍方向盤,大聲地說,
“他剛才在摸你的臉啊!”
“你們倆怎麽回事?”
蘇策裝作看文件,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