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
蘇策和單位辦了離職手續。
何文勝留他的态度很誠懇,這位老領導即使有點小毛病,在對待下屬的事情上還是很有擔當的。
但蘇策婉拒了他的好意。
蘇策出事的這段時間,有了新人接替他的工作,這是很正常的,一個成熟的機構,不會因為少了任何人而停止運轉,老人走了,就會有新的人上來。
所以蘇策即使回去,也不會是原先主管的位子,而他們部門編制有限,很難再多一個主管。按何文勝和人力的意思,是重新給他安排一個崗位。
相對清閑的,事務性的行政類工作,不需要加班,不需要出差,也沒有太高技術含量,可替代性高,每個月固定拿着一筆不高不低的薪資。
蘇策也就是在蕭琮江面前軟綿綿,對着別人還是很硬氣的,這樣的安排他不可能接受。
可按照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要在公司呆下去,也只能是幹這種工作。
他這幾年清閑慣了,再回去過那種朝九晚五的日子,覺得沒多大意思。
離職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他和公司簽了協議,得到一筆遠高于法定标準的補償金。
辦手續的那天,何文勝唏噓不已,他知道蘇策還沒找到新的工作,這個時候離職,擔心他後邊的生活。
“我知道你爸媽有退休金,不靠你養着,可你自己怎麽辦?還可以再等一段時間,我不簽字,沒有人會讓你走。”何文勝想再勸勸他。
“現在幫朋友做賬,零散有些收入。”
“打零工怎麽行,往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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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事情有點眉目,只是還沒确定,有消息我肯定立刻告訴您。”
何文勝想了想,說,:
“關系先放在單位這裏吧,社保挂靠單位交,唉你就是沒家累啊,換成別人,能跟單位拖多久就拖多久,哪有你這麽好說話的。”
蘇策咨詢過律師,知道公司要強硬處理他不是沒有辦法,他不想雙方弄得太難看。
“知道您擔心我,我也是想換個環境。”
何文勝見他這樣也不再強求,讓他以後有事找他。
從單位出來,蘇策去了陳立方那裏。
陳立方全家都移民了,但錢還是國內好賺,他現在一年有一半時間在國內,手邊有些自己的生意,前不久聽說和朋友合開了家酒吧,也不過是公子哥玩票性質。
蘇策通過他認識一些小企業,接點簡單賬目的活計作貼補,收入暫時沒問題,但就像何文勝說的,總歸不是長久,還是得另外想個辦法。
認識的人裏門路最廣的就是蕭琮江了,可蘇策從沒在他面前提過這些事情。
蘇策會因為租房子的事找蕭琮江幫忙,會因為家裏老人生病的事找他,甚至很多雞毛蒜皮的瑣事,但在生計、金錢上,他絕對不會讓蕭琮江知道自己的難處。
拿了蕭琮江的錢,或者靠他的關系得了工作,以後哪還好意思對他有啥想法。
想要的那種感情,起碼是得存在于兩個平等的人之間的吧。
現在身體好了些,蘇策心思也活了過來,不像剛醒過來那會 有些自暴自棄。
躺在床上動不了,就想着一覺睡醒,能回到十年前該多好,他還在李槐冬的那間病房,這一次程全要砸李槐冬他絕對不攔着,乖乖等着蕭琮江來接他回家,窩在沙發裏看電影,仰起臉等他落下的吻。
現在他逐漸接受了,那個會親吻他的人,已經永遠地留在了另一個世界,也許他身邊會有新的伴侶,也許會靠思念過一輩子,總之兩個人老死不再相見,當天出門前他按在蘇策唇上那個淺淺的碰觸,原來是一個永別的吻。
現在蘇策還是常常會想起他,他們實實在在地生活了兩年,做過無數次的愛,了解彼此甚于了解自己。
這也就是為什麽蘇策會猜到蕭琮江并沒有結婚。
十年前,蕭琮江應酬回家,身上帶着酒味,偶爾的香水味,蘇策就會半真半假地開他玩笑,然後逗着他來說點好聽的。
蘇策要他老實交代晚上幹什麽了,蕭琮江一五一十地報告,所以蘇策即使沒去過,對那一套流程也熟的很。
那晚蕭琮江喝了不少,蘇策一聽聲音就知道。
那晚的女聲不像林妙,蘇策一聽也知道。
掐算下時間,差不多就是喝完酒出來的時候。
喝了酒,帶着個女的,這是有固定伴侶的蕭琮江能幹出來的事嗎。
蘇策對他的忠誠度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自己曾經是親歷者。
有了懷疑,就會取證,找到知情人,就能得到真相。
知情人慶哥事後對着蕭琮江躲躲閃閃,就是因為被蘇策套出了話。
慶哥對他倆之間的彎彎繞繞看不懂,但模糊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面對蕭琮江就有點心虛。
至于蕭琮江因為慶哥的态度,錯想蘇策又搞自殘,怼了他一頓,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蕭琮江沒結婚,這句話蘇策每天在心裏默念三遍。
這邊蘇策歡天喜地準備迎接新生活,那邊蕭琮江過得有些郁悶。
坐在李槐冬新開的酒吧裏,酒一杯接着一杯。
“你來捧場我很高興,可是你老點啤的是不是太小氣了,我這洋酒也很多,要不給您老來點?”
李槐冬招呼完客人,來蕭琮江的包間坐下。
蕭琮江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樂隊,
“你這裏洋酒不都假的。”
“什麽假的!開門做生意我哪能幹那種事!”李槐冬說完又壓低聲音,“給你那能上假的嘛,原裝沒拆封的。”
“不了,我喝完這杯就走。”
“這才幾點,一會還有表演呢,你回去也是一個人,走什麽走。要不……”李槐冬的視線在舞池裏環繞一圈,說,“今晚帶一個?”
蕭琮江沒理會,他又開了一瓶酒,邊往杯子裏倒邊說:
“徐長豐最近怎麽樣,聽說快不行了,銀行的錢還不上,現在正滿世界借錢周轉,找你了嗎?”
李槐冬頓了一下,他瞧了眼蕭琮江,說:
“上個月來過,我說徐總,現在外邊信貸公司那麽多,怎麽找到我這來了,你找我借,我的利息也不低。然後就沒下文了。他都快把辦公樓賣了,錢借給他猴年馬月能還得上。你呢?找你去了?”
“沒有,在H市和他聚過一次,他對我牢騷很多。”
李槐冬抽着煙,緩緩吐出煙圈,
“他那人就那樣,真讓他幹什麽他是不敢的。”
兩人正說話,包間裏進來一群人,有男有女,都是李槐冬的朋友,叫來一起玩的。
李槐冬招手叫服務生再拿幾瓶酒過來,蕭琮江想先走也走不了,就留下來再坐一會。
沒多久有人說玩骰子,蕭琮江是這種猜心游戲的高手,只要他想,沒人玩得過他。但他很能調節氣氛,不會讓對家失去興致,幾輪下來他酒喝得不多,其他人也沒輸得太難看。
看差不多了,蕭琮江起身出去透氣。
在門口抽煙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他:
“帥哥借個火呗。”
來人清瘦的臉孔隐在燈紅酒綠之間,讓蕭琮江有些恍神。
待看清了,才知道認錯,這是剛才包間裏和自己玩骰子的,李槐冬的朋友潘遠。
蕭琮江沒有将自己的煙對上去,而是拿出打火機為他點煙。
潘遠同樣留着及肩的半長發,仔細看,面容十分清麗,眼帶桃花。
“跟李槐冬很熟?”潘遠叼着煙問他。
“以前跟他家住一個院。”蕭琮江又加了一句,“他跟誰都自來熟。”
“哈哈,對,我是第一次來,朋友帶的。”
兩個人在門口一邊抽煙一邊聊天,旁邊露天臺子上有人在彈吉他。
天上月色朦胧,不遠處吉他聲響,蕭琮江看見一片細長葉子從樹上掉落,飄飄晃晃落在在潘遠發際邊,夜風拂過,潘遠頭發被吹散,藏住了側臉。
蕭琮江的心頭一跳,眼前仿佛是相似的另一個人,正在會展門口認真地翻閱場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透出瘦削的蝴蝶骨,頭發用一根發帶松松地紮着,蕭琮江記得自己曾經解開他的發帶,輕撫他的眉眼,用盡全力抓緊他,讓他和自己靠近。
潘遠一根煙抽完,對蕭琮江擡擡頭,
“先進去了哈。”
蕭琮江點頭示意,轉過身,竟看到剛才錯看的那人從計程車上下來。
他幾乎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裝了芯片,被誰實施遠程監控,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巧,總是能這樣偶遇。
蘇策撐着手杖,一步步慢慢地走到酒吧門前,當看到門口的蕭琮江時,蘇策滿臉驚喜。
“陳立方說他和朋友合開了間酒吧,讓我過來玩。”
蕭琮江皺眉,“怎麽讓你來這,裏邊又煙又酒,人也太多了。”
“沒關系的,小心一些就行。”
蘇策的狀态比上一次見更好,暖光映照下,眼裏竟是熱烈的情意。
蕭琮江想起他那天說的,“你根本沒結婚。”
現在重新找個未婚妻擋着也來不及了。
蕭琮江按滅煙頭,對蘇策說:
“跟着我,別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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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火啦,都是因為小天使捧場,好開心!
你們都太暖了嗚嗚嗚嗚,除了讓大蕭把蘇策幹到昏過去(将來- - )不知道要怎麽報答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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