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着腰說:“你別想跟丁未空單獨去。”
陳東君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我也不去,你多睡會。”
于今清打起精神,“也不能讓人白跑一趟吧,下樓下樓。”
丁未空把車開到青海湖旁邊的公路上時才六點多一點,天還黑着。
他從後備箱拿了兩件軍大衣給陳東君和于今清,“湖區這時候特別冷。”
三個人穿着軍大衣往湖邊走,丁未空拿着兩個手電筒,光線可以照到很遠的湖面,以及遠處藏族五彩的風馬旗。
三個人走到離湖兩三米的地方,丁未空給了一個手電筒給陳東君,“這裏位置不錯,你們就在這等着吧。我一個人走走,日出後一個小時再來接你們。”
陳東君找了一塊大石頭,對于今清說:“坐過來。”
兩人朝湖面坐着,四周非常安靜,可以聞到潮濕的湖風帶來的味道。
于今清在黑暗中握住陳東君的手,“哥,要是每一次你出差我都能陪着你就好了。”
“明年年初,應該就是春節之後,會有一次選拔。”陳東君反握住于今清的手,“079有三個名額,意思是最多三個人,如果沒人合格就一個也不要。”
于今清說:“079至少會有一個合格的。”
陳東君聲音裏有笑意,“嗯。”
忽然天光亮了一分,湖天交界的地方出現了一寸暖黃的光,将黑夜撕破。
漸漸的,天光大亮起來,前方的湖面,遠處的高山和草原都變得清晰,目力可及的最遠處出現了一點白色的邊緣,它被橙黃的光包裹着,橙光的外圍再遠一些被染得柔美如玫瑰,最後融化進了一片蔚藍之中。
海面還是深藍色,倒映着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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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清聽見幾聲鳥鳴,一陣翅膀揮舞的聲音,一群不知名的白鳥從天幕遠處席卷而來,從他們頭頂飛過,又盤旋飛回來。
于今清的目光跟随着那群白鳥,直至白鳥消失在了一輪白日中。
朝陽已起。
湖天一色,萬裏無雲。
被晨曦包裹的兩人同時側過頭看向對方,然後擁吻。
在湖岸的另一處,一個身影伫立在湖邊,眺望着同一輪朝陽。
丁未空已經走出很遠,但是以他的視力仍然可以在并沒有什麽遮擋物的湖岸看到極遠處的兩個身影。
四年前那塊石頭上也坐着兩個穿軍大衣的人。
“喂,你衣服沒穿。”那個人從吉普車裏拿出軍大衣扔到丁未空頭上,“凍死你。”
丁未空接了衣服,披上,繼續往前走。那個人從他身後跳到他背上,“背我。”
丁未空撈了一把背上人的大腿,“你吃什麽了重成這樣。”
“跟你吃得一樣啊。”背上的人揪丁未空頭發,“是你勁兒變小了吧,說,是不是訓練偷懶了。”
丁未空走到湖邊把人扔到地上,“那是你。”
“哎喲,痛死了。”那人聲音聽起來特別委屈,“你都不心疼的嗎。”
丁未空遲疑了一下,去拉地上的人。
伴随着一聲壞笑丁未空被摔到地上,全身幾處主要關節立馬被鎖死。
“果然訓練偷懶了。”聲音聽起來很得意。
丁未空沒有說話,只有呼吸聲。
“你怎麽了?”身上的人立馬擔心起來,去摸丁未空的後腦勺,“撞到頭了?”
丁未空一個擒拿把對方制住,對方氣急敗壞地大喊:“丁未空你小子也學壞了!”
丁未空的聲音裏帶着笑意,“剛學的。”
“你放開,快放開,你看就要日出了,一會就錯過了。”那人被壓制着喊。
丁未空把人押到一塊大石頭邊,按着坐下,手卻還鎖着他的肩膀手臂的關節,一點也沒放松,“就這麽看吧。”
“你居然讓我被押着看日出,你是不是人啊。”
“我也很無奈。”丁未空聲音裏的笑意一點也藏不住。
那天的日出和這一天一樣,壯美得有如一個全新生命的誕生。
在那幅鬼斧神工的畫卷下,丁未空放松了手臂,與那個人并肩坐着。
那輪朝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整個世界的外衣好像都被揭開了,露出最本質的,最自然的,最深處的,最純潔的,一份渴望。
丁未空感覺自己的臉頰被親了一口。
他愕然地轉頭。
對面的人呼吸急促,俊朗的臉上泛着微紅,像是朝霞中最溫柔的一抹顏色。
丁未空猛地站起身,隔了石頭上的人兩步遠。
那個人也站起身,要去拉丁未空。
丁未空頭也不回地朝吉普車走,那個人跟在他身後,“你等一下——”
丁未空加快了腳步。
“丁未空!”那個人扳過丁未空的肩膀,丁未空看到他發紅的眼眶。
丁未空一愣,這是這個人第一次紅了眼眶。在那些令人肌肉酸痛痙攣的訓練中,在那些冷酷的選拔中,在那些被死亡威脅的任務中,這個人從來沒有紅過眼眶。他就像一棵過分筆直的小白楊,把風雨雷電全當作陽光。
丁未空張了張嘴,最終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個人脫力地放開丁未空的肩膀,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他伸出拳頭,看着丁未空的眼睛,“是不是兄弟啊。”
丁未空看着懸在空中的拳頭,也伸出拳頭,碰上去,“當然是。”
離日出後已經四十多分鐘了,陽光變得有些刺眼,丁未空沿着湖岸往回走。
于今清和陳東君正走到一串風馬旗邊。
于今清拿起一面幡布,上面寫着他看不懂的藏文。
他看向陳東君,陳東君搖頭,“我也不懂,你一會可以問丁未空,他懂一點。”
丁未空從遠處走過來,“回去?”
于今清問:“這上面都寫的什麽啊?”
“寫着藏文的是經咒,比如大明神咒。”丁未空解釋道,“風馬旗,藏語稱為隆達,你看這一面,”他拿起一面幡布,“上面畫着馱運佛法僧三寶的馬,意思是借着像馬一樣的風,将經文送到各地,造福衆生。”
于今清說:“我這面上寫的是藏文,這句是什麽意思?”
“可以翻譯為‘妙哉蓮花生。’”丁未空盯着那面幡布,思緒恍惚。
那個人也曾指着一面幡布說:“可以翻譯為‘妙哉蓮花生。’也有說法是觀音即持有珍寶蓮花者,所以整句應該翻譯為:‘向持有珍寶蓮花的聖者敬禮祈請,摧破煩惱。’”
丁未空繼續對于今清說:“也有說法是觀音即持有珍寶蓮花者,所以整句應該翻譯為:‘向持有珍寶蓮花的聖者敬禮祈請,摧破煩惱。’”
于今清點點頭,“好像世界上很多佛教大寺,信徒都是手捧蓮花朝拜。”
“是啊。”丁未空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溫柔的笑。
是啊,手捧蓮花。
那是在後來,一次任務後,他們停飛斯裏蘭卡,那個人說要去康提。
進佛牙寺前,那個人又問他:“今天喜歡上我了嗎?”
那次日出之後,每天丁未空都會聽到這句話。那個人說得像玩笑,丁未空卻認真起來。
在這樣陌生的國度,好像可以放下一切後顧之憂,丁未空看着那個人,終于說:“等我們退役。”
在丁未空的記憶中,那是那個人第二次紅了眼眶,也是最後一次。
他彎下腰,跟路邊的一位斯裏蘭卡老人買了一盞藍蓮花。
“好,等我們退役。”
佛牙寺裏人山人海,人群移動緩慢,他們走了很久,才走到供奉着佛祖釋迦牟尼佛牙舍利的門前。
那個人手捧一盞藍蓮花,看着丁未空,聲音虔誠——
“願摧破一切煩惱,願你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