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幼兒園
轉眼入冬,雪沒有下,倒是來了幾場不大不小的雨。薄薄的雨霧織成一張細細密密的網,許君被籠在其中,陰冷潮濕的感覺揮之不去。
車停在幼兒園門口,熄了火,小破車的隔音效果非常糟糕,還好雨水的聲音沖刷掉了周遭的喧鬧,家長們陸陸續續地從老師手中接過孩子。
煙在指尖來回翻轉,許君沒點,他專注的看着校門口,穿着制服的年輕老師領着小座敷,帶着一頂兔子帽子的山兔在後面蹦蹦跳跳的,完全不怕淋到雨,妖狐一一跟別的小朋友揮手道別。
當然,這些小朋友都有個共同特點,性別為女。
幼兒園老師蹲下,責備地拉住山兔,粉嫩的小裙子全是泥點。一擡頭,金發男子撐着傘,那張完美無瑕的臉近在咫尺。
大天狗伸出手,女老師臉一紅,山兔轉身一把拽住:“大……叔叔。”
女老師接過接送證,微垂眼,不敢直視着說:“今天是您來接啊。”心裏卻對“大”這個姓疑惑萬分。
大天狗點頭,妖狐飛奔跳到他懷裏,結果還沒跳上去就被按下去了。他的聲音悶在大天狗手心裏:“阿爸最近比較忙。”
許君跟個偷窺狂似地,躲在車裏看着大天狗跟保姆似的牽着山兔跟妖狐,晴明又沒來。
他點着煙,抽了兩口後按滅下車。
小座敷撐着把小紅傘,見許君冒着雨從車裏出來,忙邁着小碎步跑過去,許君接過傘,牽着她手卻沒抱她。
小座敷嘴角癟下去,拉着許君的手越發用勁。
許君蹲下來,捏捏她的小臉:“怎麽了?是誰欺負我的寶貝了?”
“要抱抱。”
許君笑,單手把她抱在懷裏,小座敷這才開心起來,臉一揚瞅着妖狐,笑得得瑟。妖狐那個氣呀,伸着爪子也要大天狗抱抱。
大天狗指着許君的小破車說:“帶我一程,不想擠公交車。”人類社會真的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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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君一愣,才想到大天狗不會開車,又不能飛。他問山兔:“蛙先生呢。”
山兔扭着小臉,別扭道:“不要提他啦。”說罷率先沖到車上坐好。
妖狐一臉八卦:“蛙先生鬧脾氣啦,誰讓山兔喜新厭舊,只顧着跟人參精玩。”
許君一臉懵逼,小孩子的世界,他不懂。
車內空間狹小,大長腿無處安放,大天狗換了幾個姿勢都不合适:“幹嘛不開大點的車。”
許君幹脆道:“沒錢。”
妖狐湊到前排:“沒錢就去掙,哭窮是沒用的。”
許君:“不賺錢整天花錢的人沒資格逼逼,說的就是你,回去坐好。”大天狗一把妖狐撈回來按在椅子上。
妖狐臉埋在椅子上,四肢掙紮,說到底這事還是怪許君,要不是他說什麽小孩就得上學,他們根本不用大冬天早上從被窩爬起來去幼兒園。就算幼兒園有很多美麗的小姐姐也不能彌補冬天起床的痛。
許君也是有別的考慮的,之前晴明不怎麽管這幾個小鬼,全讓瑩草帶了。只不過最近瑩草好像越發暴力了……許君擔心這幾個小鬼也長歪了,立刻決定讓他們接受正常教育。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比如跟晴明一起接送小鬼們上下課啊。可惜這個願望只在最初幾天實現過,之後酒吞、茨木、荒川大天狗分別輪流接送,鑒于前幾個都不太靠譜,最後項重任就落在了專職保姆大天狗身上。
而晴明,就跟消失了一樣。
或許只是不想見他吧,發現這個事實後許君特別失落,無精打采地陪着小座敷做完手工作業,小座敷躺在床上問:“爸爸不開心嗎?”
許君摸着她的額頭沒有否認,在孩子面前他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爸爸喜歡一個人,可是那個人不喜歡爸爸。”
在小座敷的世界裏,顯然許君的喜歡與她所理解的喜歡不太一樣。她說:“爸爸只喜歡我一個不好嗎?我也會喜歡爸爸的,這樣你就不會難過了。”
許君笑:“也對,以後爸爸只喜歡你。”
許君看着小座敷睡下,關了燈,陽臺上有人等了他好久,大天狗緩緩煽動者翅膀,雙手撐在陽臺的欄杆上:“睡了?”
許君揉着額頭,他今天很累,對于大天狗的邀約本想拒絕,可是一到晚上就睡不着,出去轉轉也好。
到了地方後,許君還是挺驚訝的,沒想到大天狗竟會帶他來酒吧,大天狗卻很從容,熟門熟路地領着他進去。
酒吧人不多,許君一進去就發現還有個熟人也在。酒吞端着酒杯倒在吧臺上,整個人頹靡又豔麗。
大天狗挑了個離酒吞較遠的位子讓許君坐下,酒保送上菜單,許君随手翻了翻,突然擡起頭,昏暗的燈光下照着眼前人的側臉。
許君頓時緊張起來:“你怎麽跑到這來了?沒有允許你不能擅自離開領地。”
旱魃也沒想到會碰見熟人,他一愣,心裏有點虛:“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俸祿太少出來打點工。”
許君半信半疑,每月鬼市開市時,許多從他那過的妖怪多多少少都會給他行賄,求個方便,他那位子雖然工資一般,但灰色收入可從來沒少過。
旱魃有口說不出,以前的确是夠的,但自從他撿到的小鬼後……那小鬼越來越能吃,他那點口糧完全不夠啊。
許君站起身拉着他:“跟我回去,就算要打工也不能離開領地。”開玩笑,旱魃突然出現在別的地方,弄不好是會造成異動的。
旱魃不動:“現在政府推行火化,早就沒有僵屍了。”
許君堅持道:“火化之前也是要停屍的,萬一你的氣息引起屍變就麻煩了,你是想以後都被禁足嗎?”
大天狗站在許君身旁,旱魃看了他一眼,終于放棄:“好,不過你現在得幫我多弄點血漿,你知道我沒法去醫院。”家裏那個餓的不行了。
“可以可以,反正到時候報銷。”
等到把旱魃押送回去,許君徹底沒脾氣了,他這一天到底怎麽過得,深更半夜不得休息,還得到醫院去偷血包。
“你陪我去嗎?”
大天狗點頭,許君想了想又道:“你帶我去看酒吞幹嘛。”他早就奇怪,以大天狗的個性應該不是泡吧的那種,今天特地帶他去酒吧,還剛好碰見酒吞,他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了。
大天狗卻不說,只道再說吧。
許君無語,一個二個的搞什麽神秘,算了他才懶得管。
許君到底是沒到醫院去偷血包,開玩笑,現在醫院監控體系那麽完整,他這麽走進去第二天就會被抓到好嘛。
他帶着大天狗直奔鬧市,那裏有家黑店,只在晚上營業,好處是只要給錢,什麽都能弄到。
大天狗站在貨架前,上面擺放這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最裏面一排則擺了許多書。許君付了錢,回頭就見大天狗抽出一本翻看。
許君湊過去一看,書有些年代了,紙張泛黃,多動就下就能散架,他問:“看得懂嗎?”
修長的手合上書,大天狗轉向許君:“你教我。”
“別,我文言文就沒及格過,”許君走到門口:“走吧。”
大天狗把書放回去,對着老板點點頭,這才跟着許君出去了。二人給旱魃送了血袋,等到了許君樓下時,大天狗停住:“快回去吧。”
“嗯。”
許君洗了澡,腰間裹了條浴巾蹑手蹑腳地先去查看小座敷,自從知道小座敷是女孩後,許君就把原本閑置的客房收拾出來給小座敷住了。一開始小座敷還不願意,許君答應每天給她講故事這才算完。
許君推開自己的房間門,只覺得黑暗中有道影子閃過,他一愣,瞬間打開燈。帶着鬥笠的女人站在房間裏,看不清臉,在她旁邊的床上,躺着一個小孩,小孩睡得極其不安穩,純白的毛茸茸的耳朵不時抽動。
許君手上毛巾“啪”地掉在地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現在躺在他床上的那個小孩的臉……分明就是縮小版的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