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蹤
路燈的光透過窗簾忽明忽暗地照着房內,姑獲鳥右手按在傘上,緩緩抽出。
許君游戲裏一直沒抽到鳥,好不容易百鬼砸中了一個碎片,從此開啓每日寮裏乞讨模式,他們服剛開,鳥姐碎片需求量大,寮裏一溜煙祈求鳥姐碎片的。除了大佬們每天賞下來的幾片外,幾乎很難湊夠。游戲開發商為了緩解鳥姐需求,開了姑獲鳥妖氣封印副本,每次刷完可以拿到一兩個碎片。
就這,他也沒能刷齊。為了省錢,許君家用的還是好幾年前沒升級的破網,網速慢到爆炸,根本擠不上鳥車,他又不肯用流量。
此刻一見姑獲鳥,第一反應竟不是那些恐怖的傳說,而是……有種被聖光籠罩的奇妙感覺。他下意識舉起雙手,狗腿道:“今日得見鳥姐真容,不知大半夜您跑到我家來幹嘛?”
姑獲鳥:“把衣服穿上。”
許君翻出晴明送給他的那套睡衣背過身乖乖套上,然後指着床上的那個半人半妖,心情複雜:“這是……晴明的兒子?”
姑獲鳥:……
許君越想越難過,沒想到晴明兒子都這麽大了,看起來少說也有五六歲了。
許君:“你告訴我,孩子他媽是誰?”
姑獲鳥長長的羽毛遮住額頭,渾身抽動。
許君俯下身仔細端詳,小妖的臉嫩得如同白瓷一樣,不同于晴明輪廓分明的臉,他的帶着點嬰兒肥,少了三分逼人的豔麗,多了七分可愛。三角形的耳朵毛茸茸地,他情不自禁地摸過去,纖細柔軟的觸感,順着耳廓摸到粉嫩的耳骨……嘤,好軟。
一傘骨抽到手背上,許君慘叫着捂着手,警惕地看着姑獲鳥,就怕她再來一次“傘劍”。
小妖被他碰得不舒服,擡手撥開他的手,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許君屏住呼吸,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才呼了口氣。
姑獲鳥給小妖蓋好被子,動作十分溫柔,接着她示意許君出去。
許君還想開口追問小妖的生母,姑獲鳥開口打斷他:“他就拜托你了。”
許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孩子又不是他跟晴明的,幹嘛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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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呢?”
姑獲鳥不答,轉身張開羽翼,引頸長鳴,不遠處傳來一聲附和,那聲雖然弱,但許君知道就在附近,他沖到陽臺,只見另一只鳥盤旋在外。
那鳥身人臉的妖怪轉過臉來,許君一看,正是張慧柔。
“怎麽回事?”
姑獲鳥的聲音透着一股悲涼,她側目,眼裏一片冰涼:“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她變成我的同類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許君退後一步,難道……
姑獲鳥說:“我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你收留座敷童子的第一晚嗎?”
許君說:“那只鳥是你,a市已經多年沒有過姑獲鳥傳聞了,你是跟着晴明來的。”其實他很早前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沒有問過晴明。
姑獲鳥不置可否:“座敷童子本就是集好運與厄運一體的存在,他離家出走後我心裏很着急,當晚循着氣息找到你這,本來想帶她走,只是後來出了點意外。”
“她很喜歡你吧,”姑獲鳥說到這,頓了下,悠然道:“然後你走了大運。”
對,他中了二十萬,晴明也說過氣運此消彼長,不過這麽久過去了,他也沒碰見什麽壞事,甚至一度以為事情沒有晴明說的那麽誇張。
姑獲鳥冷笑:“那是有人替你擋了災。”
那個人名簡直呼之欲出……他還記得那時認識晴明沒多久,原來,那個時候晴明就打算替他抗了嗎?
“後來,許多小孩夭折,你去調查,卻一直以為是有人為了煉化小鬼抽了孩子的魂。其實你一開始就錯了,那人為得并不是小孩子的魂,”姑獲鳥指着張慧柔:“看見她了嗎?”
許君喃喃道:“是為了煉化姑獲鳥?”最早在晉書中記載,姑獲鳥乃鬼鳥,死去嬰兒的産婦所化,極其兇煞,能攝人神魂。而在《玄中記》中,姑獲鳥有時會變成夏獲鳥,夏獲鳥與姑獲鳥不同,他們會收養別人的孩子。看來晴明的姑獲鳥雖然名叫蠱惑,實際上正是《玄中記》中所說的夏獲鳥吧。(注1)
姑獲鳥道:“張慧柔現在不太穩定,我要帶她去修煉一段時間,白狐就交給你照顧了。”
說罷展翅飛出,張慧柔在屋外盤旋一陣,跟在姑獲鳥後面也飛走。
“等等……”許君心裏着急,奈何手指只觸到一片飄落的羽毛:“晴明呢?”這一刻,他心裏別的疑問都不重要了,他只想知道晴明在哪?怎樣了?替他擋了什麽災,嚴重嗎?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夜空中越來越遠的兩道身影。
他拿出手機戳開游戲,晴明的頭像亮着,他發了私聊,聲音裏滿是急不可耐。
對方也回了條語音。
許君想,如果晴明在,他就不再想別的,哪怕……只做朋友也好。然而點開語音後,裏面傳來的卻是大天狗的聲音。
許君:“晴明在哪?”
大天狗的聲音很冷靜,他淡淡道:“他有事。”
“到底什麽事?不能告訴我?”話一出口,許君就發現自己逾越了。或許是他質問的語氣太過明顯,大天狗瞬間就察覺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許君肚子裏有一堆事,但是沒法說出口,他就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蔫了,掐着鼻梁道:“沒事……你睡吧。”
房間還有只白狐,許君甚至沒有勇氣去再看一眼,他就着沙發在床上窩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是被尖叫聲吵醒的,小座敷驚恐地跳到他身上,小小地身子分量卻不清,壓的他差點喘不過來氣。
接着他睡眼惺忪地被小座敷拉到房間,之前小座敷的尖叫聲顯然已經吵醒了白狐,他呆呆坐在床上,看着門口兩人。
小座敷指着床,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控訴,隐隐泛着水光,嘴角卻還倔強地抿着:“憑什麽他可以跟你一起睡。”
許君頭疼地說:“沒有啊,我昨晚明明睡得沙發。”
“那他也睡了你的床。”
許君抱起小座敷哄着:“好好,以後不讓他睡了好不好。”
小座敷抽抽噎噎地趴在許君背上,眼角還瞄着床上的白狐,跟阿臉有着一樣的耳朵,嗯……還有條蓬松的大尾巴,臉也很好看……
許君皺眉,哄了半天,小座敷卻哭得更兇了。
他其實不明白,那是小座敷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來自狐貍精的威脅,他以前從沒從阿臉身上感受到的。
白狐從床上下來,把被子折好站在一旁,很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許君無法,只得對他道:“你先出去吧。”
聲音透着一絲不耐煩,白狐一愣,看了他一眼,不着聲色地邁着小腿出去了。
許君嘆氣,好像……太兇了?可是他只要一想起那是晴明跟別人的兒子他就止不住地惡聲惡氣。
但是……當看見白狐邁着小短腿甩着大尾巴屁股一扭一扭地從面前走過時,他又發自內心的覺得:好萌。
小座敷從許君嚴厲的語氣裏找到了一絲安慰,麻麻平常都很溫柔的,這麽不客氣地對那個狐貍,一定是不喜歡他。
許君平時白天上班的時候,就把小座敷送到幼兒園,現在家裏多了一個小朋友,許君沒辦法了,送幼兒園吧托兒費誰出?
他才不要花自己的錢幫晴明養兒子。
“你說怎麽辦?”許君問他。
“你不用擔心我。”白狐說話的方式很老成,如果不是聲音實在太過于奶聲奶氣,許君甚至以為對面是只老狐貍。
他把飯端在桌子上,今天周末他難得下次廚,小座敷爬到許君身邊的椅子上坐好。
許君:“這樣吧,我讓大天狗接你回去。”
白狐坐在對面,拿着湯勺的手一頓:“可不可以不去。”
許君心裏翻個白眼,拜托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冷淡的語氣撒嬌。其實白狐只是在跟他商量,但在許君眼裏這麽小的孩子說出這種話,只能是在撒嬌。
腦補太過不太好啊,許同學。
小座敷原本聽見許君要送走白狐,心裏正高興,誰知這家夥這麽狡猾,竟然說他不想走。一定有別的企圖。
白狐說:“送我去幼兒園吧。”
許扒皮嘟囔:“幼兒園不要錢啊,托兒費很貴好不,還有入園前的體檢、疫苗啊之類的,都要錢的好吧。”他才不想用自己的錢養別人的兒子好嘛。
白狐歪着腦袋,大尾巴從左邊晃到右邊:“可以用晴明的錢。”
許君不樂意了:“你才多大就惦記你老子的錢?”
白狐擺弄着手上的勺子,并不看許君淡淡道:“他的錢跟你沒關系吧。”
許君被他怼地無話可說,好嘛,是不關他的事,他把碗一推,起身就走。小座敷看他一眼,也起身跑了。
偌大的客廳就剩下白狐一人,他低着頭坐在椅子上,嘴角溢出一個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