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隔閡

掌心輕觸,那人驀地松了手,彼此手中的杯子就此落地磕成了兩半。宮懿一個愣怔,唇瓣張了張想要說話,那人已然蹲下了身子不作聲地去将那地上的碎片撿了起來。

這幾日來他們摔碎的茶碗瓷器已不計其數,人家店家雖對此頗有些意見,可畢竟是看在錢的份上,他們倒也沒有多說什麽。

那一日以來,宮懿若是說到報仇的事那人還會應一二聲,可若是報仇以外的事情,那人便置若罔聞甚至離開尋些借口出去。即便宮懿口口聲聲說着他是真心,那人也沒什麽反應,宮懿就連那人到底信是不信都分辨不得。那人雖還會照顧宮懿,可是态度上卻冷淡了許多,身子接觸若是稍稍過一點便會反應若剛才那般。

見那人那樣子,宮懿已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當初,就是猜慕容遙待他的态度會有變,所以他才遲疑着,寧可穿女裝也希望能多留那人目光一刻。到了現在,宮懿本以為慕容遙待他興許不會因他是男是女而有一絲半點的變化,卻不料……

苦笑了聲,宮懿撐着疲軟的身子換了身衣衫,瞧見了包袱裏頭的女裝,他眉眼間的苦澀凝住,思忖了下,便将那女裝放到了衣服的最底下。

宮懿換衣服的時候那人正好推門回來,見到宮懿單薄的身子,那人的嘴角那一道橫線變得更直了些,連帶着還有幾分酸澀。

“師弟這樣的身子,不如在客棧裏休養。武林大會我一人前去便夠了,師弟不用擔心。”

應聲,宮懿回頭,見到那人的臉,他啞了啞嗓子,尋常所能說的那句“我放心不下師兄”此刻竟是怎麽都說不出口。

怕說出了口,那人又會道出一句“可笑”又或許再被會錯情會錯意以為這一句“放心不下”是因自己疑心他不會為自己報父仇。

應不得話,宮懿淺笑了兩聲似是賠笑,慕容遙見他執意也未阻攔,只是徑自在前頭走着。

從前他倆從不曾似這樣,常常都是宮懿任性,慕容遙遷就着他而非如今這樣宮懿遷就慕容遙處處當心唯恐會惹慕容遙不高興;也常常都是宮懿走在前頭,慕容遙淺笑着跟在後頭或是宮懿挽着慕容遙的手二人并肩而行,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宮懿強撐着身子的不适也只得緊跟在那人後頭,唯恐遲一點那人就會抛下自己走得老遠。

越是接近武林大會的會場,人潮便越是擁擠,宮懿體內的毒是靠着人家大夫開的藥方子勉強壓着,可內裏早被掏空了甚至比不得當年病魔纏身時候好。在這樣的人潮裏頭,身子虛軟無力的宮懿被人擠得身子難受更是舉步維艱,唯恐要與慕容遙走散,宮懿連忙在人群裏找齊了慕容遙的身影。還好,他每每擡頭,那人總距離他不遠。

尋思着那人興許是在等自己,宮懿心中一喜,他顧不得自己的身子,連忙走快兩步擠出人潮朝着那人趕去,卻在這時……

“哎呀!”

女子的驚叫聲自那人的身畔響起,宮懿擡眼看去,只見那人一手摟着一名陌生女子的纖腰為她穩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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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身形與宮懿相仿,她的五官雖不及宮懿然面色紅潤有餘瞧着反倒是比宮懿現下那張蒼白不帶一絲血色、與死人臉孔相差無多的樣子好看了許多。

女子面上帶着幾多紅暈,被慕容遙這樣一把攬住了腰身,她即刻一記耳光扇向了慕容遙的臉,跺腳半嗔道:“你這狂徒!怎的這般輕狂無禮!”

慕容遙驀地給人這樣打了一巴掌也是莫名得很,他摸了摸自個兒微微發燙的側臉。可畢竟适才的姿勢實在是太過親密,他被打也是沒有辦法的,慕容遙只好認栽:“在下是見姑娘要摔了,這才出手相助。情急之下失了分寸,惹姑娘不高興還請姑娘多多見諒。”

這女子原來興許還打算繼續生氣的,可誰知慕容遙被人扇了一巴掌卻還能這樣溫雅地向她賠禮道歉,原本想要說的話登時倒是說不出口了。再看慕容遙那俊美的相貌,女子明明沒氣了,臉卻更紅了幾點。

“你、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的聲音極輕,可因宮懿已走至了慕容遙的身側,所以倒也能聽得清楚。

聰穎如宮懿怎會看不出這女子的一點心思?心中只期許着慕容遙能聰明些看出來這女子心中在想什麽再拒絕掉。

慕容遙愣了愣,淡道:“在下……名喚宮遙。”

宮懿略有些驚訝,他哪裏想得到慕容遙竟然會報出一個假名!

“宮遙……”複念了一聲這個名字,那女子唇角勾起笑得燦爛,“嗯,我名叫顧流螢,是當今武林盟主顧旬城的女兒,你可得記住我。”

一颦一笑間帶着幾分高傲小性子可又極有小女子該有的嬌俏感,宮懿看了看那點了點頭的慕容遙,心中一陣氣惱,瞧着這顧流螢心中真是又氣又恨。

氣這女子的自來熟,恨這顧流螢居然看上了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再氣再恨,也比不上慕容遙待這顧流螢的一言一行。

“那你如今住在哪裏?”

這回慕容遙沒有說說謊,他如實地報出了他倆所住的那家客棧的名字了。

顧流螢聞言不由得輕聲咕哝了起來:“這客棧怎麽沒聽過?”

宮懿氣惱不已,正當宮懿想要嗆聲時,他忽地聽到遠處遙遙地便傳來了一聲聲呼喚着“小姐”的聲響,随即他便發現那女子适才的笑一下子消失。

顧流螢一臉“大事不好”,她俏皮地笑了笑:“等大會結束了我便去尋你玩。”

不給慕容遙還有宮懿去想這“玩”到底是何意思,她眨了眨眼便一下子竄入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叫喚的聲音又近了幾分,宮懿擡首看了一眼慕容遙,慕容遙似乎還在呆呆地望着那顧流螢離去的方向沒有回過神。見他這個樣子,宮懿的心中哪是一個氣字可以堪說的,他咬了咬唇,連連喚了幾聲師兄,那人這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師弟。”

收回目光,可慕容遙卻沒有看宮懿一眼,也因此他未曾注意到宮懿現下蒼白得教人只覺得害怕的臉色。

心中只覺一陣苦澀,看慕容遙待別人姑娘家的态度,再反觀慕容遙這幾日待自己的,宮懿這幾日強堆在臉上的笑此刻再堆不起來登時便化作了泡影。

垂首,宮懿諷刺道道:“師兄待女子還真是溫柔,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真是好榜樣。怎麽?師兄可是看上人家武林盟主的女兒了?”

沖動下将話說得難聽,可說罷了,宮懿又後悔了。

以如今他與慕容遙之間這樣尴尬的關系,他還要說這只會教他師兄倆人關系更差的話,若能選,他真恨不得将那些話再吞回肚子裏。

宮懿不敢擡頭,不敢去看慕容遙此刻的表情,更恨不得能伸手堵住自個兒的耳朵免得聽慕容遙接下來的回話。

慕容遙接下來會說什麽傷人的話呢?

宮懿想不透,可心中也有數,他想要激慕容遙說的話慕容遙絕不會說的。

須臾,慕容遙都沒有說一句話。

宮懿的心跳了又跳,一下還比一下快,他低下了的視線裏只見慕容遙的腳動了動,那人甚至沒說一句“走吧”便徑自朝着前頭走了去。宮懿苦笑着,只覺得眼睛酸,臉皮子也好酸,覺得身子好累可偏偏他這輩子的骨氣在此刻全都被消磨盡了,被人這樣對待他竟連一刻都不敢耽擱便匆匆地提起腳步尾随其後追了上去。

心想着自己這樣的心性竟會被人挫至這樣,宮懿苦笑着,也知道這便是他的劫數。

雖是首次參加武林大會,可武林大會遠沒有宮懿以往所想象的那般有趣。不過是就一些武林大事商讨商讨,其中雖然提及了宮垣的事情,然也不過是一筆帶過,随即幾個所謂的名門正派便開始起了商讨起了這幾年來邪門歪道在江湖上攪起的一場風波。

末了,就在宮懿覺得無趣而尋思着該如何拆穿那宋志興的假面具的時候,宋志興忽地上臺說起了話:“說到有歹人作亂,宋某前些日子倒也是遇到了件事兒。”

“宋莊主想說什麽?”

說話的是當今武林盟主顧旬城,他約莫要有四十來歲,眉眼之間盡顯威嚴。

得顧旬城接話,宋志興笑道:“是這樣,前幾日我在我莊中遇到了兩個賊人潛入了我的密室之中。也是在下武功不精,險些沒着了賊人的道。”

宋志興此話一出,在場不少人都大吃一驚,而宮懿則是心蕩了蕩。他自然知道宋志興說的這個賊人是誰,可是他卻不想宋志興竟然會在人前将這照理說這于他而言該是見不得人的事兒公諸于人前。

為何宋志興敢說穿此事?

難道宋志興就不怕被說破他是當年滅了慕容家的兇手也是殺了宮垣的兇手嗎?

而且為何要在這裏說?難道說……

宮懿一驚,正當他想叫慕容遙一同逃走的時候,人群之中忽地冒出了兩只手,硬生生地将宮懿與慕容遙自背後鉗制住。兩人也是毫無防備,被這樣一架,正想反抗誰知卻被人眼疾手快連點身上幾處麻穴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哪裏還動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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