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世
“賊人中了我的銀針之毒,幾日搜查,終于被我抓住了這兩個夜探我宋家莊意圖不軌的賊人。”
果然,是圈套。
難怪那一日見他二人逃走卻不派人來追捕,原來是挖了個更大的坑來謀害他二人。
宮懿心想着,可腦子中卻又有疑團不解。
這宋志興在武林大會上特意将他二人架上臺足以證明他已謀劃有一段時日了,想來是一心要将他二人置諸死地的,可是他要以什麽法子呢?若他二人将一切事情原委說明,這宋志興即便可以自圓其說,但他二人想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想來……這宋志興莫不會是抓住了什麽足以教他二人翻不了身的證據罷?
宮懿一個勁地細想,扪心自問他與慕容遙自打習武以來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兩人雖不分晝夜勤奮習武,可慕容遙十九、他十七,這雙手卻是連半條人命都未曾傷過,怎麽都想不出他二人能有什麽把柄被宋志興抓在手裏。
“興許不過是黃毛小賊,宋莊主将他們送官查辦便是了,何必多此一舉将他們二人特意提到武林大會上來說。”
臺下忽地響起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宮懿認得,是那日在客棧與他一道吃茶吃菜的三人中的一人的。
許是宋志興這個人在正道之中名聲算不得好加之宮懿他們年輕也沒什麽名聲,特意費心思将他二人提到臺面上來說實在是沒有意思,所以那人出聲後随即便有不少人附和了起來。
“多此一舉?呵。”
宋志興冷哼一聲,示意一旁架着宮懿的人解了宮懿的麻穴,剛松開宮懿,便有宋家莊的人舉劍要向無半點反抗之力的慕容遙刺去。宮懿見狀自然是沒法置之不理,來不及思考宋志興此番為何,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自腰間抽出劍一招移形換步便瞬時出現在劍客面前舉劍格擋了過去。
那劍客見宮懿出手,随即便與宮懿拆起了招。
宮懿雖練不得內功,但外功卻是繼承了他父親十成十的本事,幾招拆解他雖年紀小,但也不見他占得下風,倒是那劍士被他幾招連連逼退,到最後險些格擋不住這才用起了內功将宮懿震飛。
宮懿本就負傷,适才還是因為見慕容遙危難所以才強撐着一口氣沖上去與那劍客打鬥的,如今再被這一打,他登時便噴出一口血,染了他襟前一片布料。
“師弟!”
慕容遙失聲喊道,可奈何兩旁有人鉗制,他又全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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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臺下已是一片嘩然,為宮懿年紀輕輕卻能有此等本事而喧嘩,更為宮懿使的是宮家劍法而訝然。
“這人是何人?怎使的是宮家劍法!”
一旁的一個道士驚得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他一臉愕然。
宮懿強撐着站了起來,他雙腳不穩身形晃了晃,以衣袖一把抹去了唇角那一點血,看了一眼那道士,宮懿嗤笑道:“我爹是宮垣,我是公家人自然用的是宮家劍法。”
“不對!宮家三年前便被滅門,宮大俠膝下是女兒,何來的兒子!”
“我年幼時身子病弱,我爹娘為保我性命便依算命的将我當做女兒養,又有什麽不對。三年前,我爹為查當年慕容家滅門慘案卻不想反遭賊人毒手,落得個屍首分離的下場,我與師兄得人相助好不容易方才逃出生天,去到了行風閣一躲便是三年,你們若不信便可問行風閣閣主羅英。”
說罷了,宮懿将目光投向了不遠處坐着從頭到尾沒有一點表态的羅英。
“羅閣主,此事當真?”
問話的是少林的一個大師。
羅英聞言,颔首淡道:“不錯。”
瞟了一眼羅英,顧旬城看向了宮懿道:“那敢問宮少俠為何要夜闖宋家莊?”
只覺得胸口血氣翻騰難受得厲害,心知自己不能在此刻暈厥,宮懿連忙伸手點了自己幾處穴道暫緩毒性發作也好教他提起些精神來。
喉間一陣血腥子氣,宮懿強吞了吞口水應道:“夜闖宋家莊,盟主覺得我們二人是為何?實不相瞞,我宮家的仆人李叔為歹人所用,本欲殺我們卻不想那時有人出手相救,臨死前給我們二人留下線索是一個‘蒲’字。我推敲過後,尋思着便懷疑到了宋家莊莊主宋志興的頭上。江湖上各位前輩想來都知道,宋莊主再入宋家莊以前原名叫什麽的吧?”
“蒲光。”不遠處鸠雀樓樓主輕搖紙扇淡道。
“不錯。起初也只是懷疑,不敢肯定,所以我與師兄一道潛入了宋家莊,在宋莊主的書房裏發現了一個密室。”
宋志興聞言冷哼道:“江湖上哪門哪派沒有一兩個密室的,哼,無知小兒。”
“是,有密室一點也不稀奇。”宮懿輕咳了兩聲,總覺得體力不支,他以劍撐着身子,略有些吃力地說道,“可稀奇的是我與師兄在宋莊主的密室裏頭尋到了好些武功秘籍。其中一本,是慕容家的劍譜,上面雖寫着碎雲劍法,可一招一式都與慕容劍法如出一轍,敢問宋莊主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宮懿斜眼看着宋志興,可宋志興好似早就料到宮懿會這樣問他,他面上不帶一點驚慌:“呵,宋某向來武學不精,連自家的武功都未學到家,沒事再要這些劍譜做什麽。小公子若要懷疑我的密室裏頭暗藏玄機,倒也無妨,大會結束後宋某願意帶各位一睹我密室中的藏書。自然,這都要等到揭了一個明面上是武林正道可實際上卻是個正道之恥的無恥小人的真面目之後。”
那名大師聞言随即追問道:“宋莊主這是何意?”
“這二人闖入我宋家莊本也沒什麽,宋某本來也無需特地将他二人擒到這武林大會上來處置,只是事出有因,這二人與那無恥小人有幾分關系,因此宋某才這般大費周章。”宋志興一邊說着,他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宮懿,那一刻宮懿頓時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說到這裏,想來大家多少該知道我說的這個小人是何人了。”
“你是說……宮大俠?”
顧旬城帶着幾分遲疑問道,聞言,宋志興颔首。
臺下一片喧嘩,多是咒罵之聲,而宮懿自然容不得他這樣污蔑自己親爹,登時便怒吼出聲:“宋志興!你這無恥小人!休要污蔑我爹死後英名!”
“死後英名?”宋志興聞言冷哼一聲,也全然不去理會臺下的咒罵之聲,他道,“宮垣與邪道中人有勾結,明面上稱是正道俠士,私底下卻是邪道中人的走狗,這等卑鄙小人難道我還應該敬他麽!”
“!”
這一刻,宮懿第一個想起來的是那一日來救他的那個老頭,是了,那老頭說他是邀星堡堡主顧淳,而邀星堡……是如今邪道之中頗有名氣的一個幫派。
宮懿自然是不相信他爹一生行俠仗義,一身浩然正氣會去做什麽卑劣之事,可是宮垣與顧淳相識卻又是怎麽抹都抹不去的事實。
心中思緒變化萬千,宮懿卻強忍着不将之表露在臉上,他佯作鎮定喝道:“你休要含血噴人,欺我爹已離世,你便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造謠什麽就造謠什麽嗎!”
“不錯!”慕容遙也怒道,“我師父此生為人正直,做事也只求一句問心無愧,他絕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卑劣之人!”
“我造謠?呵,大家可知宮垣之妻是何人?”
宮垣成婚并非是以三媒六禮而是與他夫人私拜的天地成的婚,關于他夫人之事,江湖上甚少有人知曉。還是到了後來宮垣喪妻大行喪禮,江湖上這才有人知道宮垣原來早已成婚的。
“宮垣之妻,乃是當年淺桦樓樓主的二徒弟——方雨桐。”
此聲落下,衆人嘩然。
淺桦樓當年曾一統邪道,可稱得上是教人聞風喪膽,只是後來內亂加之外頭正道中人群起而攻之,才被瓦解的。如今這淺桦樓雖已不再,可但凡經歷過的人只要回想起當年淺桦樓還在的時候,便會不由得起一身冷汗。
“我得聞方雨桐與宮垣是與祯甲年二月初十私拜的天地,而他們的女兒、或該說是兒子則是在祯甲年九月十五生的,此前方雨桐曾與何人在一起,想來江湖中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自然知道。當年方雨桐與顧淳那一段情史江湖上鬧得沸沸騰騰,直至祯甲年一月,顧淳消失于江湖,随即方雨桐也在江湖中沉寂,還有人以為方雨桐與顧淳都一道尋死去了。”
場上有人應道,只是此時宮懿已無暇去注意那說話的人是何人了。
宮懿哪裏想得到顧淳竟然會在此時此刻被人提及,而一切所指……都是在說他非宮垣親生兒,而宮垣與這兩個在邪道中聞名的人有着不淺的淵源。
恍惚間宮懿記起來那時候宮垣将他娘親的遺物交給他的時候,曾說過玉佩他不知道的好,叫他好生收着便是,那時宮懿未曾細想也不覺得有怪,只當那是他娘親的遺物罷了。到了後來顧淳來救他們的時候,顧淳曾要宮懿給他看那塊玉佩。看過後,顧淳的舉止怪異至極,那時宮懿還以為顧淳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癫老頭,可現在想來……一切都合乎邏輯。
他興許……真非宮垣親生兒。
宮懿不懂宮垣為何那麽做,更不懂當年他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如今雖是錯愕,可是他仍是相信宮垣的。
那當年總在他耳邊教誨說習武之人就應為天下人效力、斬盡奸邪的人又怎會想要為惡?那重情重義至極甚至不惜為了故人落得屍首分離的人,又怎會做得了惡?
心緒不穩至極,宮懿只覺得胸腔疼得厲害,好似是被火在灼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