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嚴刑
宋志興說萬蟲噬骨之痛,宮懿雖有心理準備該是很痛,卻也不想那痛簡直痛得教人發狂。分明痛得教人渾身冒汗基于昏厥,可又不知道這是什麽邪門的藥,即便是痛得連腦子都抽搐了起來,可怕的是甚至依舊能清醒萬分。
每隔一個時辰便會發作,一旦發作便是半個時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頭宮懿也不知自己熬了要有多久,痛苦得一刻宛若是一世,往往是痛過了後,宮懿便精疲力盡地暈過去,随即再被痛刺激過來。
如此反複,宮懿的一身衣衫早已因劇痛而流出的汗所打濕。因強忍着痛而一直咬着嘴唇,宮懿的下唇已被他咬爛,瞧着慘不忍睹。
“怎麽樣?小子?若是受不住勸你還是早些說實話還能少吃些苦頭!”
說話的是适才潑水的那名男子,那男子笑得嚣張,想來是有幾分狗仗人勢。
“我說了,不知道。”
痛得再厲害,宮懿的腦子仍是清楚的,他雖身子弱可性子硬,向來不是個吃硬的人。即便是知道那殘頁的下落又能如何?那是他爹以性命換來的,宮懿又怎可能為了解脫而将這樣的東西交給興許殺了自己父親的人呢?
“嘴硬是吧?看你還能嘴硬多久。”
男子自懷裏頭掏出一個瓷瓶,是與宋志興喂藥時掏出的瓶子一樣的。又取出了一丸藥,男子硬塞進了宮懿的嘴裏。
“你能忍三日我也要佩服你,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就不是那樣好忍的了!這藥多服一粒,發作時間變短,痛也是成倍的。我看你能忍到何時!”
“你這狗仗人勢的奴才!”宮懿怒目相瞪,可偏偏虛弱極了的他聲音裏聽不出怒氣,“你最好希望我死在這裏!若我不死,總有一日要你死在我的手上!”
男人聞言皺眉一拳打上了宮懿的肚子,惡道:“你若有那能耐再說!”
萬蟲噬骨之痛本就痛至極,那成倍的痛更教人不堪忍受。若非是宮懿的意志過人,想來現在已是将一切他所知道的都吐得一幹二淨了。
一日三餐雖都有人喂食,可喂的多是些發硬的白面饅頭糊着劣質茶水,宮懿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加之痛得厲害,宮懿更是沒有胃口,往往都不過是吃一二口便再吃不進去了。
仿佛是過了幾輩子,宮懿本就病瘦的身子經過了這幾日的折磨更是變得骨瘦如柴。恍惚間他已不由得開始尋思起自己是不是就快要下去見宮垣的時候,他遙遙地聽到了一陣厮殺聲,不多時,便有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地牢裏頭。
睜了睜酸痛的眼睛,宮懿見到了為首那人不由得一臉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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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顧淳……?何以他會來這裏?
顧淳的衣袍上染着血,與當年所見那個臉上總帶着輕狂笑意的怪老頭形象所不同,顧淳此刻看上去怒不可遏,似是恨不得将所遇之人皆數殺盡才好。
“懿兒!懿兒!”
那怪老頭着急地叫喚着,見宮懿如今這般消瘦,那怪老頭似是怕他輕輕一觸都會傷到宮懿一般輕手輕腳不敢用力碰他。
接過一旁人遞來的鑰匙,顧淳解開了縛住宮懿手腳的鐵鎖,宮懿手腳發顫,連帶着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宛若風中枯葉。
“可是這人幹的!”
顧淳的目光似是能噴出火來一樣,宮懿無力地點頭,他伸了伸手示意要顧淳将手中的劍給他。許是父子之間是有那麽點心意相通的,顧淳料想到了宮懿的心思,沒有阻攔,便将劍遞給了那顫抖不已着的宮懿。
宮懿接過了劍,搖晃着步子緩緩逼近那直到适才為止都還嚣張得很的男人。那男人似是想要反抗,可連手指都沒動一下,他便被顧淳帶來的人點住了穴道不得動彈。
若是可以,想來這男人現下便要跪倒在宮懿面前求饒讨命了,可偏偏他動不得,便只能靠一張嘴不停地求饒:“宮小公子,求你、求你饒了我這條狗命!我、我也是被我家莊主命令才這樣待你的!我……”
宮懿搖首,他沙啞着聲音:“辱我者,必要以死贖之。”
男子驚愕得瞪大了眼睛,連哀嚎的空檔都沒有給他,宮懿使勁了身上殘餘的最後一絲氣力舉劍刺入了那男人的胸膛,登時鮮血四濺,點點紅花飛上了宮懿白若一張紙的臉,随即宮懿就脫力将要倒地,還是顧淳眼疾手快一把抱起了宮懿。
“來人!快給懿兒看看他是怎麽了!”
後頭随行之人裏出來了個着青衣的女子,那女子快步走至宮懿的身邊探了探脈:“是中了毒,不過無妨。”女子掏出随身帶着的瓷瓶喂了宮懿一粒藥,“毒暫且先制住,回堡後青衣再為小公子紮針化毒,不消五日定能将小公子身子裏的毒全都排盡。”
那一顆藥也不知是什麽藥,效用倒是厲害得很。藥入了肚子,不消片刻宮懿所感覺的疼楚便開始漸漸散了,被痛麻痹了的腦子此刻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看了一眼那緊張得厲害的顧淳,恍惚間仿若是見到了因見自己犯病而心急如火的宮垣,宮懿不由得嘴角勾起了一笑。
許是因意識迷離所致,宮懿在那怪老頭身上仿若是見到了宮垣的身影,他酸了酸眼睛:“爹……你總算來了,我好痛。”
感覺到抱着自個兒的那人身子一僵随即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宮懿還未來得及去想這是為何便沉沉地陷入了昏迷。
再度醒來時,宮懿所處的是一間裝飾得簡單而不失雅致的寝室,床畔是數年前見過的那皮笑肉不笑的小子,這次他未再着道士服了。
“你醒了?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問話裏頭倒是沒給人感覺有什麽真情實意。
宮懿搖了搖首,身子歲也沒好至哪裏去,不過總比在地牢裏困着的時候要好上許多。
“對不住,你叫……?”
“姬行涯。”
姬行涯抛下三個字走至門口找了個人也不知道是吩咐了些什麽。
“這裏是?”
沒有印象的房間,看周遭擺設倒也不像是普通的客棧。
“邀星堡。師父将你帶回來了。省得你問了,我便一并說了,你昏迷了差不多要有五日有餘了。”
姬行涯斟了一杯茶走至床畔,他将茶杯遞給了宮懿,正巧宮懿也覺着口渴,倒也沒有客氣什麽便接過來就着那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
“邀星堡的人……特意去到了宋家莊将我救出來的?”将茶杯還與姬行涯,見姬行涯颔首,宮懿不免有些疑慮,“邀星堡這麽做……就不怕惹麻煩麽?”
姬行涯聳了聳肩:“邀星堡向來不怕惹麻煩,何況你是師傅的親生兒子。”
親生兒子。
這四個字提醒了宮懿他如今的處境。
他是邪道中大派邀星堡堡主之子,是昔日邪道大派淺桦樓樓主徒兒之子,也是累了宮垣的名聲的罪人。
還來不得感傷,房門便在此刻給人從外頭急急地推開,大步闖入的正是那邀星堡之主——顧淳。
“懿兒!你總算醒了!”
那人快步走到床畔,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衣而非道袍。
“對不住,是我害了你。若當年我不存心要逗你玩兒一心要将你帶回邀星堡……你今日便不會受這等苦了。”
那人一揮當年初見時的不羁張狂,如今忽地換成了一張慈父該有的樣子,宮懿有些反應不及。
“多謝……顧前輩出手相助,宮懿感激不盡。”
喚不出“爹”這個字,宮懿這般說道,他見到那顧淳臉上略有些尴尬,心中內疚他甚至不敢去對上顧淳的目光。
“也不用感激,終是我虧欠你的。”顧淳沒有多說什麽,他笑了笑伸手揉亂了宮懿的一頭青絲。“本該由我為你殺了那宋志興給你報仇洩恨的,不過晚了一步,宋志興給當今武林盟主抓起來進行公審了。”
“公審!?”
不過是幾日,怎的情勢變化這樣快?
“不錯,罪名是……慕容家滅門案、百藥莊滅門案。”
這案中,獨獨沒有殺了宮垣的罪名,何以會這樣,宮懿心中自然有數。因為宮垣與邪道中人有勾結,所以宮垣算不得正道之人,死了……也是活該。
“我們去救你那一日本來是打算抓住宋志興的,怎料那一日他被顧旬城召去我們沒抓住。隔日白日裏頭便有消息放出宋志興的罪名,搜查下來不單單在宋志興家中翻找到了慕容家劍法、百藥莊秘籍還有不少兩家家寶,另有人站出來指證,人證物證具在,不容抵賴。”
“那……賬簿的事呢?難道就沒有提及過?”
要宮懿看來,光是一個宋家莊絕對滅不了這兩家人的口。
顧淳搖頭:“沒有。”
這更奇怪了。
若未提及賬簿,宋志興何來動機殺這兩家人?
“那……宋志興為何滅兩家人?”
“宋志興一口咬定他是因看中了兩家人的家寶,這才起了歹意。搜查中也未查到賬簿,也興許顧旬城顧慮賬簿中涉及人衆多,恐會壞了正道中不少門派的名聲,所以也沒有深入追究。”
宮懿一驚:“顧旬城也知道賬簿的事兒?”
顧淳颔首:“不錯。聞言……這次顧旬城之所以會為慕容家搜查真兇是因為一個人。”
話音落下之際,宮懿察覺到顧淳的面色略有些複雜,似是欲言又止。
若要說這江湖上誰最希望查出慕容家真兇,當屬一人。
“你是說……師兄?”顧淳點頭,可宮懿更是覺得奇怪,“可為何師兄會與顧旬城扯上關系?”
既是這麽大一件事情,想來武林盟主總不會那樣簡單地就聽信了一個黃毛小子的話才是。更何況慕容遙與宮懿之間有着師兄弟的關系,慕容遙指證宋志興,若是正常人,想來定會懷疑這是慕容遙為救出宮懿而特意誣陷才是。
顧淳沒有說話,他眉頭緊蹙,嘴唇抿作一道直線。見顧淳這樣子,宮懿心中有了個不詳的預感。
“顧前輩!顧前輩求你告訴我!”
顧淳沒有發話,他搖頭,仍是不肯說。
知道緣由還是一旁的姬行涯嫌苦苦哀求着的宮懿煩,這才說的。
“你那師兄成了顧旬城的乘龍快婿,自然是要有關系的。你醒來的也正是時候,明日你師兄便要與顧旬城之女顧流螢拜堂成親了,你興許還能過去喝杯喜酒讨個彩頭。”
姬行涯涼涼地說道,而這廂的宮懿則是聽着這話心緒紊亂不已。
師兄……要成親?
說好的……要對他負責呢?
說好的要……這輩子都保護他呢?
結果,他卻要與一個相識甚淺的女子成親?對她負責?這輩子都保護那女子麽!?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要進入下卷了
講實話昨天真的好不想寫啊,都想砍大綱,可是想想……還是做個負責任的人,好好寫完才是真的。
題材比較冷,伏筆有點多,時間線可能有些混亂,不過還是感謝大家的支持。
最近打工還要準備考試挺忙的,之後進度不一定保證,不過盡量日更。
稿子等到寫完了改,發不發布等看有沒有論壇又偷搬運再說了~
去似朝雲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