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闕餘同容宣寒暄了兩句,抱着瑾哥兒便回了國公府。
內室裏藏着的杜芊芊也沒有乖乖的待着一動不動,她躲在屏風後透過縫隙偷偷的看了兩眼陳闕餘,指甲都快摳出血來,想上去沖他吐口水再罵上一句無情無義。
不過,如今互無交集的生活也挺好,他做手握權勢的大官,她過她的小日子。
容宣邁開步子,朝屏風走去,擡手把她給揪了出來,面色不善的問“有什麽好看的”
“沒看,真沒看。”
容宣懶得同她追究,把人撈到書桌前,“來,我教你認字。”
杜芊芊頓時苦下臉,她哪裏是真的不認字啊她擔心自己會露餡,畢竟演戲不是她的強項。
杜芊芊裝作十分受寵若驚,“您真的好。”
容宣從筆筒裏挑了一直細毛筆頭的毛筆遞給她,站在她身後,把人摟在懷中,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拿筆,說話間的氣息灑在她的脖子上,有點癢。
他先在白紙上寫了容字,然後問她,“你猜猜我寫了個什麽字”
這還用猜
她搖頭,“猜不到。”
“是我的姓。”
“啊,真的嗎”
真是一點都不驚喜呢。
容宣把筆遞到她手中,“你試着寫寫看。”
杜芊芊有些後悔用認字的借口了,萬一以後的每一天容宣都有這種興致可怎麽辦她喜形于色,時間長了,保準會露餡。
她剛捏上筆,手背就被打了一下,“拿筆的姿勢不對。”
你才不對她握筆的手法可是翰林院的老師教的呢再說,她上學的年紀比他還早。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筆一劃的教她寫容字。
一個字寫完,杜芊芊聽他忽然來了一句,“你身上怎麽香香的擦的什麽粉”
杜芊芊沒好氣道“沒擦粉。”
“沒擦便沒擦,對我擺什麽臉子。”她偶爾的驕縱尚且在容宣的容忍範圍之內,他又說“瑾哥兒平日裏對誰都不親近,你是用了什麽法子哄的他願意陪着你玩”
這話說的可就颠倒了,分明是她陪着瑾哥兒玩。
“可能瑾哥兒喜歡我,你對他好,他自然就肯親近你了。”
容宣不大信,這話放其他孩子身上或許有用,但瑾哥兒不同,國公府裏的獨苗,打小又沒了母親,誰見了他都恭恭敬敬,性子很冷。
“你為什麽對他好”容宣不好糊弄,幾乎是把杜芊芊問倒了。
她心裏一緊,随即道“他那麽乖,誰見了都會對他好的。”
容宣冷哼,涼涼的瞥了她一眼,“除了你,可沒外人敢抱他。”
杜芊芊喉嚨一噎,好半晌說不出話,緩過來之後輕聲服軟,“是妾魯莽了。”
“繼續練字。”
“哦。”
“把我的名字寫上一百遍。”
“哦。”
這男人真的是,這麽兇幹什麽難怪多年沒有娶妻,姑娘知道他的真面目,不都得哭爹喊娘的要和離啊。
杜芊芊垂着腦袋,窗縫裏透進來的金光打在她白皙的側臉上,分外好看。
她不自覺的就在紙張上寫了“容宣”兩個字。
殊不知在旁看着的容宣變了臉色,桃花眼微微眯起,他記得他是沒教她寫“宣”字的。
沒人教,杜芊芊自己就寫了出來,所以她是騙了他,對嗎
杜芊芊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反應極快的紙上畫了好幾筆遮住了那兩個字,然後轉過頭來看容宣,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暗暗松了口氣。
國公府裏,一片肅穆。
馬車停在大門口,陳闕餘抱着瑾哥兒下馬車,盡管動作很小心,陳瑾還是醒了。
小孩子剛剛睡醒眼眶有些紅,白嫩的小臉滿滿的懵懂,他的小手還揪着陳闕餘的衣襟沒有松開,輕輕喊了一聲,“父親。”
“醒了。”
“嗯。”陳瑾抱着陳闕餘的脖子,烏溜溜的眸子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幹淨,他的聲音有點悶,“我想我娘了。”
身邊伺候的人倒吸了口涼氣,少爺真敢說啊。
陳闕餘抱着他的手更用力,大步流星朝府內走,裝作沒聽見他的話。
陳瑾的眼眶裏直掉水珠,一顆接着一顆,看着都讓人心疼,“我夢見娘親了,她問我乖不乖,還給我做了好吃的糕點,她還陪我一起玩了。”
陳闕餘低低出聲,聽得出一絲絲的憤怒,“陳瑾。”
瑾哥兒低下頭,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眼淚蹭在他的官服上,“父親,我不提了,我今天只是忍不住。”
陳闕餘把他的小臉擡起來,嘆了口氣,溫柔的替他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問“怎麽忽然想起你娘了”
他總覺得是容宣對瑾哥兒說了什麽。
當年她、死、之、後
容宣就常常來國公府裏陪瑾哥兒玩,陳闕餘雖然不大喜歡容宣親近自己的兒子,但瑾哥兒喜歡他 ,故此他便沒有多做阻攔。
陳瑾很依賴他父親,不會瞞着他,“我看見容哥哥的妻子了。”
陳闕餘明白他說的是容宣才納了不久的小妾,“然後呢”
陳瑾回憶着躺在杜芊芊懷裏的味道,他一開始其實沒有睡着,只是想靠着她,後來聞着她身上溫暖的香味才漸漸睡過去。
“她身上好香,我很喜歡。”
陳瑾很少會說自己喜歡什麽,這倒讓陳闕餘有些對那小妾刮目相看了。
聽了這番話,陳闕餘也知道容宣并沒有從中作祟,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他抱着瑾哥兒,“還困不困”
陳瑾搖頭,“不困了。”
“嗯,那就用午膳吧。”
陳瑾氣鼓鼓的,他就知道,無論他提多少次,父親都不會回應他關于娘親的事。
其實他問父親要娘親也要不到。
因為他娘早就死了。
陳瑾本來還想告訴陳闕餘,容哥哥的妻子還問我做不做噩夢了可他見父親臉色很白的樣子,就不想繼續說下去了。
也是,父親剛從宮裏回來,連着兩天沒歇,一定很勞累。
他不該鬧的。
他也不該要娘的。
杜芊芊被容宣逼着連學了好幾天的字,不僅的學,還得抄寫,幾日下來,手腕酸的都快擡不起來,她隐約覺得容宣在刻意折磨她。
這日容宣上朝還未回來,杜芊芊被按在他的書房裏抄他的名字,東院有個丫鬟過來遞話,“沈姨娘,我們夫人想見見您。”
沈姨娘放下筆,邊揉手腕邊問“大夫人”
丫鬟點點頭,“嗯,我們夫人前些日子去寺廟燒香祈福,便沒見過沈姨娘,昨日剛回來,今兒就迫不及待想見見姨娘了呢。”
這話說的相當客氣,若杜芊芊沒記錯,容家的中饋是掌握在大夫人手裏頭的,大爺也是容家裏官職最高的人。
“你且等等,我換套衣衫便去。”
“是。”
杜芊芊記憶中的大夫人是個比較嚴厲的女人,容敏便是她的女兒,當年她來找容敏玩都會特意避開大夫人在家的日子。
杜芊芊換了件淺綠色的齊腰襦裙便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裏。
大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頭,好半天也沒叫她起身,害的她腰疼的不行。
抿了口茶水,大夫人悠悠道“起身吧,我就是想看看宣兒相中的姑娘長得什麽模樣,果然漂亮。”
話音一轉,她又說“不過,我聽說你從前在春香樓那種地方待過,身上沒帶不幹不淨的病吧”
反正她們都當她是個妓子出身,那她索性也不要什麽臉面,直接回“我跟爺時,還是清白身子。”
“你也別氣,宣兒父母早亡,我這個做伯母哪能不關心他呢我這心裏就想他能娶個賢妻納幾個良妾。”她頓了頓,接着說“這樣吧,你今日留在我這院子裏做女紅,我看看你是個什麽水平,我也好放心。”
杜芊芊從來沒做過針線活,讓她做女紅就等于要她的命。
可她還不能拒絕大夫人,她是長輩還是正經的夫人,哪是她這個妾說拒絕就拒絕的
杜芊芊認命的坐在一旁做針線活,一個下午過去,手指頭上被戳了好幾個孔,疼是真疼啊
好好地大夫人做什麽非要來為難她杜芊芊想起來,大夫人原是想讓她的侄女嫁給容宣的,可人不要,打了大夫人的臉面,她這是要從她身上找回來。
“夫人,要不讓人回去吧小少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動怒。”
“動怒”大夫人笑笑,“你見我那個侄子生過氣嗎對這個家裏的人就沒紅過臉,他脾氣好,沒什麽怕的。”
杜芊芊聽了只想笑,容宣脾氣好好個屁
殺人的時候你們是沒看見
日薄西山,杜芊芊手指已經被紮的不成樣子了,她氣呼呼的想,容宣還真無情,也不曉得來救救她。
氣還沒生完,有人傳話。
“夫人,小少爺過來了。”
杜芊芊眼睛一亮,救星啊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