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容宣回府之前,已經有人叫了大夫。
他進屋時喂藥的丫鬟正急的團團轉,容宣大步流星走過去,問“怎麽了”
“姨娘不肯喝藥。”
容宣看了看杜芊芊,伸出手,輕聲道“把藥給我,你先出去吧。”
“是。”
杜芊芊還是沒有醒,雙眸緊閉,眉心微攏,似乎睡的很不安穩,嘴唇噙動,小聲的在說夢話,他坐在床邊,俯下身子湊近聽了聽,原來是她在喊疼。
容宣心情複雜,掐住她的下巴,想給她喂藥,偏偏這人絲毫不肯配合自己,聞着藥的苦味就避開了臉。
杜芊芊是被疼醒的,被他掐住的下巴泛着尖銳的刺痛,她才從昏沉的夢中清醒過來,睜開眸子第一眼望見的人是容宣,使得她有一瞬的愣神,過了良久,才意識逐漸回籠,她現在是沈芊芊,還是容宣院中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妾。
容宣見她醒了,便把人扶起來,“喝藥。”
杜芊芊對黑漆漆的藥碗已經生了陰影,要知道上輩子她就是喝了碗藥之後被毒死的她往後縮了縮,“不想喝。”
容宣瞪她一眼,“不想喝也得喝。”
杜芊芊怯懦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這藥裏沒毒吧”
容宣連連冷笑,被她的話氣的半死,他出聲諷刺,“放心,我要弄死你,還犯不着用這種下作手段,還用毒直接掐死算了。”
杜芊芊放下心來,轉頭一想,也對,容宣沒道理要拿碗毒藥害死她,他們無冤無仇,而且這人對自己這副身子好像也很滿意,是她太一驚一乍了。
“一口喝下去。”容宣把手裏的藥碗遞給她。
杜芊芊試着抿了下口,味道苦的不行,她用讨好的目光望着他,像極了他在院子裏養着的兩只貓,狡詐機敏。
她說“真的不能不喝嗎我身子向來康健,不喝藥也能好起來的。”
容宣不欲同她廢話,捏着她的嘴,直接把藥灌了下去。
看着苦出眼淚的可憐模樣,他大發慈悲的給她拿了兩顆蜜餞,“吃了吧,去去苦味。”
杜芊芊吞了倆蜜餞才緩回來,擡起頭便發現容宣直勾勾望着她的視線,她忍不住問“您看着我做什麽”
容宣笑笑,手指輕柔的撫上她的臉頰,杜芊芊被他撫摸的渾身難受,莫名恐懼。
他說“我昨夜還有件事忘了問你。”停頓片刻,他緊跟着道“容府前門和後門都有人看着,你昨日裏爬牆是怎麽避開耳目的而且剛好還就挑了一面沒人蹲守的牆。”
容宣問這話時,眉眼帶了三分笑,看着是和和氣氣,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昨日是昏了頭才忘了這事,知道這堵牆沒人守且還活着的人大概只有他二姐容敏還有他了。
杜芊芊勉強穩住心神,滿臉天真,“是嗎後院竟然也有人守着,我不知道這事呢,可能我昨日是運氣好,才沒人逮住。”她豎起四根手指頭,做發誓狀,“您放心,我再也不敢有下回了。”
容宣也沒說自己信是沒信,目光審視,說來杜芊芊在他面前露出了不少的馬腳,這些蛛絲馬跡串聯在一起,更加讓他覺得她有事瞞着自己,或者說他沒辦法窺探她的全部。
這讓容宣很不舒服,畢竟他是個掌控欲十足的男人。
“嗯,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容宣不打算多留,更不會因為她生病就會說些甜言蜜語。
這些日子,他來她屋子的次數确實太多,容宣想冷一冷杜芊芊,免得她的狐貍尾巴翹到天上去。
初夏的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杜芊芊這場病來勢洶洶,足足養了半個月才好全,等病好了,她整個人也瘦了一圈,臉頰上的肉都少了些。
綠衣和林輕養好了傷又重新回來伺候她,好似一切都回了正軌,可容宣這半個月裏卻沒再踏足她的屋子。
府裏便開始傳些風言風語,說沈姨娘失寵了,也不知誰還傳了一句她爬牆出去偷人被容宣逮了個正着,才落得失寵的下場。
這話還沒傳進老太太的耳朵裏,造謠的下人就被容宣下令給打死了。
下人的命本不算什麽,可讓人動手是小少爺,這就把大夥下了一大跳,容宣翩翩公子哥、溫潤少年郎的形象被逐漸颠覆。
府中大房二房的好幾十雙眼睛珠子都盯着含竹院,個個都在猜容宣什麽時候會納第二房妾室,此時杜芊芊正樂得清靜。
容宣不來,她的小日子不知過的多清淨,吃得好睡的飽,整日裏也不用提心吊膽,簡直不要太自在。
若是當年陳闕餘刻意冷着她的那段時間裏,她也像如今一般灑脫而不耿耿于懷就好了。
不過前程往事都不必再提,免得堵心。
正是因為杜芊芊不愛容宣,所以今日他怎麽對自己都無妨,杜芊芊的內心平靜如水,說的難聽些,她甚至巴不得容宣下半輩子都不要過來。
綠衣就沒她想得開,成天長籲短嘆,起初還會苦口婆心的勸她,“爺不來您這兒,小姐您可以主動去書房找爺啊。”
一門妾室在後院中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主子的寵愛,沒了這份恩寵,便是誰都可以上來踩一腳的,綠衣就怕杜芊芊不得寵愛,被欺負後又做些糊塗事,最後落不到好。
當初她在揚州性子就極為狠辣,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來京之後,小姐的脾性大變,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可綠衣還是不放心。
杜芊芊咬了口酥軟的糕點,眯眼道“他公務繁忙,我呢就不去打擾他了。”
綠衣跺腳,“小姐”
林輕聰明,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她也上前勸了兩句,“姨娘,綠衣說的也沒有錯,爺雖然忙于公務沒空來看您,可心裏定是念着您的。”
杜芊芊被她們兩個念叨的耳朵疼,擺擺手,一錘定音,“不許再提,我不去,你們誰愛去就去。”
林輕收聲不再言語,她低垂着頭,眸光微斂,明眼人都看的出沈姨娘這是沒把爺放在心上。
含竹院書房外的石階上種着芸香草,蔥郁青翠。
書房內臨窗的長桌上擺了一架筆格,桌子上的小爐子裏焚着香木,屋內彌漫着淺淺的清香。
容宣修身養性這半個月,每日都要寫上一幅字,不過這日他有些心不在焉,蹙緊眉頭招來林輕問話,一臉雲淡風輕,“她這半個月都在做些什麽可有異處”
林輕硬着頭皮實話實說,“并無異處,姨娘每日就看看書打打牌。”
容宣笑意微涼,“她過的還挺潇灑。”他不死心的問“沒有說過怨我的話嗎”
林輕搖頭。
“她也沒想着來讨好我”
林輕替杜芊芊說話,緩緩道“姨娘怕大腳您辦公。”
容宣克制住怒氣,擺手,“不必多說,你出去吧。”
當他是傻子嗎杜芊芊怕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她不喜歡他,當初主動爬上他的床,同他進京都是為了榮華富貴,而不是他這個人。
容宣重重一掌拍在案桌上,意識到這些事後,他心裏堵堵的,很不舒服。
滿腔的怒氣還不知往何處發洩。
與此同時,國公府裏的陳闕餘頭疼的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兒子,問“你又想去容府了”
瑾哥兒乖的不得了,點頭,“我有些功課還是不會,想去問問容哥哥。”
陳闕餘聽見容宣這個人就煩,那狐貍這些日子在朝堂上沒少陰他,卻回回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他哪能不知道親生兒子在想些什麽,他說“我教你,把課本拿過去。”
陳瑾低着頭不說話,也不動。
陳闕餘嘆了口氣,上前把他抱入懷中,輕聲道“前些日子不是才去過嗎喜歡和容宣玩”
陳瑾搖頭,小手緊張的揪着他的衣袖,糯糯道“我喜歡那個姐姐。”
陳闕餘知道他說的是誰,那日他并沒有把瑾哥兒的話放在心上,以為瑾哥兒就是太缺母親的緣故,把人當成了替代。
沒成想,兒子這清冷的性子是真的親近容宣新納的小妾。
“過幾天,我陪你一同去容府,只是近日不行。”恰好他也得去探探容宣的口風。
瑾哥兒撅着嘴,不太開心。
陳闕餘雖然寵他,但對他也十分嚴格,“陳瑾,你要聽話。”
每次父親喊他全名時,便是在生氣的邊緣了。
陳瑾的小臉埋在他的肩頭,甕聲甕氣道“那父親,我今晚可不可以在娘親的床上睡覺”
東院裏杜芊芊的屋子還留着,布置擺設什麽都沒動,曾經陳闕餘讓管家收起來屬于她的東西後來又通通放了回去。
陳闕餘緩緩閉上眼,良久之後,他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可以。”
仔細聽,這聲音裏仿佛有些許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