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驚聞噩耗

小魚兒背着鐵萍姑,江玉郎探着路,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三人終于踏入了一個鎮子。

徹底暈迷過去的鐵萍姑面呈死色,脈搏微弱。或許是因為終于見到天光的緣故,羸弱的少女昏過去時,唇角依舊笑意盎然。

小魚兒和江玉郎心急如焚,趕忙步入鎮子。他們在那山腹裏轉了至少有半天之久,此刻日影西斜,小鎮生息已漸漸停歇,周圍商鋪紛紛打烊。

二人一個去客棧開了上房,另一個則跑去藥鋪找些滋補的藥。江玉郎擦拭着鐵萍姑額角黃豆大的汗珠,似是正望着她如玉的面容,實是呆呆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麽。

鐵萍姑□□着漸漸轉醒,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面前的江玉郎。

她被吓了一跳,低頭瞧了瞧自己,心中頓時酸甜釋然。衣飾未改但又裹了一層嶄新的蔥綠錦袍,薄被蓋到脖頸。

江玉郎立刻換上一副柔和笑意,烏亮眼眸滴水不漏地悄然躲開鐵萍姑的目光,只含笑道:“姑娘,你可覺得好些了?”

鐵萍姑瘦弱肩頭一顫,掙紮着坐起身來。

江玉郎恰到好處地托了托她手肘,助她靠在床頭。鐵萍姑平複淩亂呼吸,禮數周到地回答道:“好……好多了,謝謝你。”

江玉郎柔聲道:“姑娘,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為何要哭呢?”

鐵萍姑咬着嘴唇,眼中蒙上了薄薄一層水霧蘊氣,垂下玉首勉強笑道:“無事。只是,二位是平生待我最好的人……我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江玉郎眼中閃過一絲淩厲鋒芒,柔聲笑道:“能為姑娘效勞,本是在下的榮幸。只是姑娘……”

江玉郎是個很聰明的人,也是個很了解女人的男人。他清楚少女的心房在此刻最為柔弱,三言兩語,便輕輕松松地套出了鐵萍姑所有知道的事情。

江玉郎裝作無意,微笑着一步步攻破防線,站在那最後的底線上止步不前,溫聲試探道:“鐵姑娘,不知令師究竟是何方神聖?”

鐵萍姑身子一顫,欲言難言,警惕之色轉瞬又泯滅成灰。

她不能對恩人撒謊;但移花宮雖是她想離開的地方,又是養育她多年的家,若是面前這少年想對移花宮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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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萍姑一介深宮少女,深居簡出,見過的移花宮外的人近乎為無,謀生和交際能力也近乎為無。因而躊躇再三,不知是否應該相信對方。

江玉郎頗為親切地隔着棉被輕拍她的肩膀,鐵萍姑眼眶粉潤,泫然欲泣,卻拼命忍耐。江玉郎瞧得心中一蕩,暗道一句這姑娘皮相當真不錯。他方要不疾不徐繼續加碼,門卻忽然開了。

鐵萍姑僵住了。

江玉郎也僵住了。

小魚兒身姿筆挺地站在門外,感覺自己頭上罩了一朵翠綠的雲。

青翠欲滴。

他看了江玉郎一眼,看得後者直發瘆。

江玉郎心虛一笑,把搭在鐵萍姑肩上的手立刻收回,伶俐地欺身上前,擡手幫他耐心地整理撫平衣襟,像個待夫歸家的溫柔小媳婦,柔聲道:“你回來了?”

小魚兒知道他是故意在鐵萍姑面前與他做出親密舉動,但他還是生氣。

很生氣。

極其生氣!

連帶着平素嬉笑的語氣都發了狠,小魚兒将幾個瓶子放在桌上,硬聲道:“這小鎮子藥鋪少得可憐,關門也早。我喚了小二把飯菜拿進來,這是我随身帶的些藥,外敷內服,上面說明了用途,或許能有些幫助。”

說完他簡直被自己的善良寬容隐忍打動。他當時救鐵萍姑時可未曾想這麽多,江玉郎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哪知現在!

鐵萍姑啄米般點着頭,禮貌道:“兩位公子,你們若是有話……”

她一句話未說完,小魚兒已渾身冒着黑氣,扯着江玉郎往外走。

江玉郎自知理虧,垂頭喪氣地乖乖跟在醋壇子後面,出了客棧後就讪讪賠笑道:“小魚兒,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問出……”

小魚兒看似悠然一笑,語聲卻似從喉嚨一字字逼出來的:“誤會?我又不是睜眼瞎子,進了門就瞧見你甜甜蜜蜜地湊在鐵萍姑臉前,還拍着人家肩膀,你跟我談誤會?”

江玉郎啞口無言。鐵萍姑确實漂亮,但他見過的漂亮女人太多。何況江玉郎清楚小魚兒的性子,他若敢在他眼皮底下勾搭鐵萍姑,他絕對敢在鐵萍姑面前吻他,又或是直接點了炮仗劈頭蓋臉。

比如現在。

秉持着自诩沒有做虧心事的理直氣壯,一句又一句的反駁蹦上喉頭。最終對上那雙眼睛時還是下意識地聞風喪膽,讓那些話語爛在了肚子裏,江玉郎只吞吞吐吐道:“畢竟她是女孩子……”

他的意思是,女孩子脆弱時更需要照顧。而這話入了怒火中燒的小魚兒的耳朵,便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那你果真是憐香惜玉啊,江大少爺。”小魚兒心裏一沉,看着面前罕見任人揉捏不發一語的狐貍,心裏那股無名火燃得更旺,語氣裏帶上了些委屈萬分的小心翼翼:“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江玉郎被問得一懵,莫名其妙。本以為他不過是吃些飛醋,這小子怎就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了?

小魚兒見他怔楞,心裏更是急躁。他反手把他摁在牆邊,來者不善地大聲問道:“江玉郎,你說,你究竟對我是怎樣的?你是不是更喜歡……她?”

他本想說,你是否更喜歡嬌嬌軟軟的女子,而非一個男人。話語尚未出口已是情怯,語鋒一轉,才變成了一個昭然若揭的“她”。

江玉郎被他的音量驚了一跳,下意識探出手指按在他唇上,目光中帶了些隐秘的慌亂。接着便發覺,那一雙眼睛正瞬也不瞬地迫切望着自己。

江玉郎心中有些釋然,小魚兒自小在惡人谷長大,身邊無親無故,或許,從來也不知道被人喜歡,被人愛上是什麽滋味罷。因此,也格外的沒有安全感。

這條滑不留手的魚終究是被自己戳到了鱗甲後的弱點。江玉郎半是兇狠半是氣惱地瞪着他,平日長袖善舞的狐貍也忍不住炸了毛,冷笑道:“你以為呢?嗯?”

“枉你自覺聰明!少爺我離開江別鶴,還不是因為我只信你!天天被你摸個遍,還不是半點怨言都沒有!我從來對別人都沒有什麽真心實意,我亦非什麽好人,只是……只能是你!”

江玉郎頓了頓,破罐破摔地湊近他,在小魚兒耳畔咬牙切齒地笑,清晰地一字字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我就是該死的……喜歡你江小魚!”

害怕失去,于是拒絕擁有。

終于得到,于是患得患失。

他們何嘗不是一樣。

已是黃昏,街道上人煙稀少。

因而也無人見到,那兩個在不起眼的街角處糾纏的少年。

小魚兒被江玉郎連珠炮似的咄咄逼人搶了先機,反倒是自己怔了,微微出神後露出一個笑容。

被逼着表露心跡的狐貍,簡直可愛至極。

江玉郎意識到自己逞一時之快說了些什麽,一張白淨的臉不知是因難堪或羞憤迅速蹿紅。潮紅勝火的顏色,比天邊晚霞還要紅三分,比盛日春花還要豔三分。

小魚兒忍不住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臉,肌膚光滑細嫩,讓他頗為受用。

江玉郎生硬地側開臉,閃開他的動作。小魚兒笑眼一眨,得寸進尺,像是摸着什麽小動物一般撫摸江玉郎腦後柔順的長發,柔聲道:“好,我信你。”

甜言蜜語縱然難真,卻也順耳。更何況面前的人,罕見地說了真話。

既然狐貍早已把真心交了出來,他如何不投桃報李?

愛情和信任,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江玉郎窘迫到底,笑容都挂不住,冷冷哼了一聲轉開了頭。

小魚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調侃他的機會,當下笑道:“知道害羞了?方才說得那麽精彩,我好想給你鼓掌。”

江玉郎又氣又急,輕喝道:“你……你滾!”

話音未落,他雙眼發直,目光中漸漸蕩漾開一種莫名的複雜。小魚兒回過頭,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日暮昏黃的街上,遠處正行來兩個身影。

那兩個身影一個較為颀長,另一個則較為魁偉。前者一襲亘古不變的白衣,面上含笑,飒然清爽如臨風玉樹,正是花無缺。

而另一人——

小魚兒的眼神頓住了。

那人披挂一身落拓風塵,英挺眉目間滿是正氣,衣袍無風自動。

裝束仿佛是個街邊随處可見的落魄窮漢,但腰畔赫然挂着一柄生鏽的鐵劍,在似血殘陽下熠熠生輝,閃爍昏黃燦爛的暈光。

說來也巧,花無缺在這一刻,也瞧見了他們二人。

他微微一怔,面上浮現出驚異的喜色,側頭匆匆對燕南天說了幾句話。燕南天的目光,便也投了過來。

他望着小魚兒,似狂喜,似憂愁。

江玉郎心下一沉,方要若無其事地躲開,小魚兒卻像是心有靈犀,目不斜視地攬住他的手。

江玉郎倏地擡頭,望向他。驚鴻掠影間,自他的眼裏讀出了十分的安定。

燕南天和花無缺飛掠而來,聲如洪鐘道:“你可是江小魚?”

小魚兒也同樣難掩激動,朗聲道:“是我,燕伯伯!”

燕南天一雙虎目裏竟隐隐閃現了淚光,握住他的手,連聲道:“好,好……你如今,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小魚兒亦是眸光燦爛,罕見地露出幾分作為小輩的崇敬神态,笑道:“一別數年,不想能在此見到燕伯伯你,實在是碰巧。”

燕南天不住點頭,長嘆道:“是啊,這麽多年了……”一時間,仿佛前塵往事,紛至沓來。

花無缺此時才禮貌地開口,一雙溫柔有禮的眼中溢滿喜悅,道:“小魚兒,江公子。”

小魚兒驚奇地望向他,笑道:“花無缺,你怎會和燕伯伯走在一起?”

花無缺目光一閃,飛快地瞥了江玉郎一眼,面上異色一閃而逝,輕咳道:“此事說來話長。”

燕南天淩厲目光掃向了江玉郎,道:“小魚兒,這位是?”

江玉郎瞧見他眼下一片陌生不由定了定心,此時事在臨頭也不再緊張,心平氣和地拱手微笑道:“燕大俠,晚輩江玉郎。”

燕南天虎目一張,但沒等燕南天發作,江玉郎已淡淡補上一句,神色不變:“如您所知,晚輩亦是江別鶴,或算是江琴的獨生子。”

他此番自報家門,實在是思慮過後之舉。他以後與小魚兒在一起總是要說的,不如見面後就坦白,還顯得自己坦蕩些,說不準燕南天大度之下還能對自己有些好感。

小魚兒心知肚明,緊接着道:“燕伯伯,我和他的事實在曲折,我有時間與你好好講講好麽?”

出乎意料的是,燕南天點了點頭,竟沒有開口。只是複雜難辨地望了江玉郎一眼,又與花無缺對視,彼此不由輕嘆一口氣。

花無缺目光凝聚在江玉郎臉上,眸中既有歉意,又有憐憫與不忍,緩緩道:“江公子留步,在下有要事相告。”

江玉郎順從地立住腳步,端持微笑道:“花公子請講。”

花無缺道:“令尊……令尊他……”

燕南天轉開目光,不去瞧着江玉郎,口中嘆道:“江琴一生作惡,最終還是得了報應,也算是惡有惡報,天懲惡人了。”

江玉郎這才神色微變,失聲強笑道:“二位……二位究竟在說些什麽,恕在下……在下不知……還請直言相告!”語聲漸轉入微,最後幾乎變成嗫嚅。

不祥恐怖的預感如一片含雨雲擴散籠罩,黑雲壓頂,暴風将至,不見黎明。

小魚兒同樣有如此預感,于是安靜地牽住江玉郎的手,一語不發。

花無缺嘆了口氣,肅容道:“不久之前,江……令尊同‘十大惡人’中蕭咪咪惡鬥,同歸于盡。”

一語既出,石破天驚。

江玉郎幾近失語,身子一軟,幸得小魚兒扶住。

他神色恍惚,眼瞳一縮,茫然道:“……什麽?”

花無缺斂衣拾袖,俊眉輕蹙,長嘆道:“公子請節哀。”

江玉郎茫然怔住,卻只是一瞬間。

頃刻之間,他已淡淡斂去一切情緒,顯露出一種驚人的平靜淡然,道:“還請二位随在下……進房,再作詳談。恕在下先行一步。”

他決然般回身疾步向客棧內行去,步調之中,幾有顫抖。小魚兒對花無缺抛了個眼色,對燕南天點了點頭,回頭去趕上了他。

燕南天究竟是老江湖,神色有些怪異。面前這少年長得蒼白清秀過于陰柔,眸子裏精光閃動,看來城府頗深,本就一副老江湖的樣子,不大入得了他的眼。而此刻見他在驟聞巨變下居然還有能力毫不怠慢地引他們入客棧詳談,看來果真本事不小,有些厲害之處。但願,小魚兒可莫要被他害了才好。

花無缺敏銳察覺燕南天的神色,甚是了然,輕聲開口解釋“情蠱”之事,燕南天面色愈來愈怪異。

小魚兒眼見江玉郎眼神空洞地一路直行到走廊,幾乎不知今夕何夕。他立刻拾步趕前,按了按江玉郎的肩。

江玉郎還維持着虛僞客套的神色,扭過頭夢游般瞧着他笑,目光之中則盡是與神情不符的悲怆迷茫。

小魚兒撫了撫他右頰,輕聲道:“莫要笑了,難看得很。”

江玉郎僵硬勾起的嘴角似壽終正寝的木偶,如釋重負地垂落湮滅。他方才鎮定自若之舉完全是麻木悲痛前的回光返照,而此刻終于難以忍受,眼眶嫣紅欲滴,水光盈盈似落,忽被他長睫一卷,攏在眸裏漾着幾分傷悲的浮光。

小魚兒伸手将他攬入懷中。他只覺心中的一個地方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重擊了一下,伴随而來的是長久的鈍痛。

在他眼裏,江玉郎從來是一只狡猾老成的狐貍,縱然在情到濃時也只是迷離着不忘調情,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态。

小魚兒瞪了某個好奇探頭觀望情勢的店夥一眼,把江玉郎攬腰一帶,進了鐵萍姑隔壁他們訂下的空房。

……看什麽看,他家蠢狐貍哭只有他能看!

江玉郎猛然擡頭,慘白的臉孱弱得惹人憐惜,又麻木得可怕。那雙陰郁狡猾的眸中此刻滿是癡狂與不可置信,幾乎比發瘋的慕容九還要冷三分,癡三分。

江別鶴,所謂“江南大俠”,昔日“玉郎”江楓的書童。爹爹那樣狡詐聰明,從谷底一躍而至巅峰,怎麽可能會死?!

沒有人能夠殺死他,燕南天也沒有這個手段!莫非他們是撒謊?爹爹怎會死呢,他還未和他冰釋前嫌,還未和他說清他和小魚兒的事,還未一分一寸地勸動他金盆洗手,還未……

有那麽多個“還未”,父親如何能死。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死的,我爹怎麽會死,我要去找他們問清楚!”說着就要掙紮着掠出去,揪着那二人問個明白。

“江玉郎,你冷靜些。”小魚兒一把将他拉了回來,嘆了口氣,提醒道。

江玉郎迷茫失語,頓住了腳步。

方才聽聞噩耗的一瞬間心中被撕開的那個傷口,漸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血肉俱腐,歷歷在目。

他何嘗不明白……

燕南天與花無缺,都不是會撒謊的人。

更不是會随随便便報出死訊的人。

他只是不願相信,那個會溫雅笑着略帶嚴厲地喚自己“玉郎”的人,那個與自己相依為命十餘載的人,已經死去了。

或許再沒有人……

會那樣的,利用他,縱容他,包庇他,又愛着他了。

怎能不恨,但,又怎能不愛。

江玉郎拼命地拭着像是永遠擦不完的淚水。爹喜歡他變得冷血,他怎能哭?!

可是……實在是太痛了啊。

他是父親一手栽培劇毒無比的魔種,青出于藍,冷酷無情,禍害世人。終究,也會在父親面前一敗塗地。

小魚兒生硬地摸了摸江玉郎軟絨絨的發頂,動作毛躁但輕柔,帶着不易察覺的疼惜。

“想哭就哭出來。”

江玉郎伏在他懷裏,放聲痛哭。

他終于不再壓抑,不再隐忍,盡情地哭得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記憶的光河裹挾着雲煙霧霭,山崩地裂,溯回逆流而來。往事的細沙自指尖悄然滑落,看似堅固的心房塌陷崩裂間,鹹苦的液體洶湧而下。

那些,純白的歲月啊——

江別鶴執着他幼嫩小巧的手,他的手裏則握着細細墨筆,提按行鋒,寫下他的名字。

江別鶴每晚出房前,生硬地給彼時年幼懵懂纏着父親不依不饒的他印下一個匆促的晚安吻。

江別鶴執卷誦詩,教他一字字地念誦“江南好,風景舊曾谙”……

他後來對他狠得不像是一個父親。他教他殺人,教他折磨別人,縱容他無師自通地游走地獄,步步血蓮。

但他對他柔聲細語的曾經,已足以彌補所有的缺憾。

如果有朝一日一條蛇蠍,在面前被削去一切鱗甲,露出鮮血淋漓的內裏,你會怎麽樣?

小魚兒本想選擇在他的心上再用力踩兩腳的答案,事到臨頭,又鬼使神差地臨時倒戈。

他忽覺心底猛然迸發出一陣強烈的情感,如同火山熔岩噴發,激流而下。那是一種從未領略過的感覺,慌張無措,胸口不知從何而來的鈍痛,擰成一股死死拉扯的繩。

不論是笑或哭,都可能是假的。

但心痛是騙不了人的。

小魚兒微微嘆息,用力扳過江玉郎的身子,指端不斷輕撫着羸弱的人的脊背,直直望進那雙不複虛僞的水潤眼眸:

“莫要怕。”

江玉郎猶疑地擡首,隔過一片難以克制的酸楚淚光,顫聲道:“你……”

小魚兒笑了笑,低頭親了親他因為哭泣而紅潤的眼角,齧着那淚滴的鹹,在那似哭似笑的眼留下纏綿而憐惜的香:

“——有我護你周全。”

門外不适時地傳來輕叩。

“江公子?”

“抱歉……兩位,請進。”江玉郎輕咳一聲,手下卻萬分自然地就着小魚兒的袖子毫無章法地擦去淚水,端正了一個洗耳恭聽的神情。

當下,小魚兒心下一松,又莫名有些失落。江玉郎終歸是江玉郎,短暫崩潰後如此完美無缺地戴上了自己的面具。

有時,他還是寧願他更依賴自己一些的。

如此想着,小魚兒不忘又揉了揉少年幹淨清香的發絲。

江玉郎毫不猶豫地揮開他,低聲抱怨道:“放手,你當摸狗呢。”

小魚兒不說話,只是略帶戲谑地瞧着他。

——方才是誰又乖又軟哭哭啼啼地任我摸?

江玉郎冷冽的眼刀如冰如劍,企圖以威懾掠去此事。

——反正才不是少爺我。

花無缺和燕南天走進房間。只見兩個少年正襟危坐,但小魚兒襟前袖上卻帶着可疑的水跡糊塗一片,而江玉郎面色慘白,眼眶則泛着水潤的紅,白玉似的鼻尖亦暈紅開來,顯然是哭過的樣子,神情卻平靜不少,不再是方才那一副死人般的模樣。

二人坐在他們面前,對視一眼,花無缺首先開口道:“那晚……”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溫柔魚突然上線 bingo~

盒飯已備好,恭送江大俠和蕭姑娘XD

【鶴&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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