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陶濤沾了滿身的血,染得衣裳盡濕,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袁朗根本不敢去碰他,手指顫抖的貼在他臉頰上,甚至不敢去擦他額角濺上的點滴飛紅,怕擦掉會看到傷口,看到破開的皮肉。

“你沒事吧!”陶濤吃力的擡起頭,努力凝聚視線看了他一眼。

“沒,我很好!”

“那就好!”陶濤松懈下來,緩緩閉目。

淩亂的腳步聲,紛至疊來,好像有無數人同時在問話,七言八語,腦中嗡亂一片。

袁朗只覺得自己從未這樣的專注過,眼睛裏只有一個人,別的什麽都看不到。

他拉着救護車上的醫生問:“他會死嗎?”

他看到對方明亮瞳孔裏映出來的自己的臉,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滿是袁朗所不應該會擁有的表情:焦灼,憂慮,心痛……

等待回答的那兩秒鐘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的輪回,而醫生搖了搖頭:“不會,他的傷很重,但是沒有致命傷。”

那就好!

袁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把臉埋在自己的手掌裏,那就好,只要不會死就好,應該還來得及。

段亦宏大清早上班的時候聽到急症室的小姑娘們在八卦新聞,說是昨天夜裏送來了一個超級英雄,以一敵十大殺四方,一身浴血染得缁衣重。而且最要人命的是,臉上的血水擦幹淨,露出來的那般眉目,漂亮清俊的讓人不敢相信。

“最最漂亮的就是那張花瓣嘴,軟軟的翹翹的,像小孩子一樣。”一個小護士神往的回憶着,頓時引來一陣哄笑。

又有個護士暧昧的眨眼睛:“你們說,那個陪着的和他什麽關系?”

“聽說是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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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啊!”

“其實我也不信。”

三個女人一臺戲,段亦宏數了數,在場起碼有三臺大戲,他聽得頭都大,準備換好了衣服先去查個房,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坐班醫生,多多與病人交流總是沒有錯的。

眼睛可以移開,耳朵卻關不掉,段亦宏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着那邊叽叽咕咕。

“要說啊,那個男人也太不會說謊了,老板,真是笑死人了,那個手啊,捏得叫一個緊,就沒松過。”

“真沒松過?”

“反正我是沒看到他動。”

“其實那男人長得也暴帥啊,那雙眼睛花是花得來,有味道。”

“我還是喜歡陶濤,多清爽多惹人……”

段亦宏一掌按在桌子上:“你剛剛說什麽?”

被他逼問的小護士期期艾艾的紅了臉:“我說,我喜歡……”

“陶濤?”段亦宏的眸色漸漸變深。

“啊……我看他的病歷上是這麽寫的啊……”

“哪間房?告訴我哪間病房?”

重傷?以一敵十?大殺四方?一身浴血?缁衣沉重?

段亦宏一手扶着額,剛剛聽過的只言片字馬上在他腦子裏飛旋了起來,攪得他頭痛欲裂,真是見鬼,昨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7樓,702房……”坐在桌邊的小護士剛剛報出房間號,段亦宏便像失了火似的沖了出去,在場數十個護士小姐面面相觑,從來沒想到過一向沉靜穩重的段醫生也有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

7樓前排的幾間房全是貴賓套房,段亦宏急得失禮,沒敲門就開了進去,袁朗頓時不悅的從床上擡起頭來:“我沒有叫過人。”

“我,我是他朋友。”段亦宏的視線往下走,看到袁朗的手被覆在毯子下面,薄薄的毛毯勾出兩只手相疊的輪廓。

“唔?”陶濤一直在昏睡,朦胧中聽到人聲響動睜開眼,模糊的視線凝到段亦宏的臉上,頓時吓得坐了起來,吶吶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哥!”

“哦。”段亦宏不動聲色的看着那兩只手在毛毯下面較勁,一個想甩脫,一個固執的想握牢。

“袁先生是嗎?我是陶陶的朋友,有些事想跟他說。”段亦宏走到床邊,看到陶濤終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袁朗本不肯讓步,可是看着陶濤祁求的眼神倒也硬不下心來拒絕,眼珠子轉一轉,笑道:“也好,我也守了他一個晚上了,我先去隔壁睡一會,你走的時候叫我。”

“好的。”段亦宏點了點頭,神色沉靜。

陶濤看着房門被關起,轉頭回來看段亦宏,看了一會兒,總覺得那雙眼睛裏越是濃黑越是深沉,心裏越發覺得虛,慢慢把頭低下去。

段亦宏嘆口氣,伸手撫摸他的頭頂:“怎麽傷成這樣。”

“人多,還有,我讓他們先麻翻了一下。”陶濤聽到開口問的是這個,略微松了口氣。

“讓我看看。”段亦宏也不等他回答就把毯子先撩了起來,傷得不致命,但看起來卻非常的糁人,大塊的淤青下面凝着血,段亦宏看得眼睛生痛,一寸寸都撫了一遍,看到衣襟裏隐隐的透出大片的紅,他眸光一閃,挑起眉在陶濤臉上掃了一眼,伸手去解他病號服的衣扣。陶濤深吸了一口氣,堆了滿滿的緊張在臉上,卻猶豫不決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亦宏手勢平穩,不一會兒已經解開了全部的扣子,衣襟一分,露出下面漂亮的小麥色肌膚,平坦的小腹上凝着一大塊深紫色的淤血,他小心的用指尖按了按,陶濤吃痛,嗞嗞的抽氣。

“有點內出血!”段亦宏幫他把扣子扣回去,從下往上,一顆一顆動作緩慢而均勻,手走到陶濤頸邊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眯,偏過頭去看陶濤鎖骨上的傷,然後視線一寸寸爬到他的臉頰上。

陶濤無意識的轉頭,目光與他相碰,又馬上慌得彈開了去。

“陶陶啊!”段亦宏撫着他臉上那幾道細細的血痕。

“唔?”陶濤被迫把視線調回來。

“我在想,改天我也這樣傷一次,你覺得怎麽樣?”

“段……”陶濤一愣:“哥!”

“沒什麽,我随便說說,以後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想想我。”段亦宏的手一直停在陶濤的臉側,掌心溫熱,暖着他冰涼的耳朵:“對了,袁朗到底是你什麽人?”

“我老板啊,你記得,我的客戶。”陶濤笑道。

“哦,那1000萬是怎麽回事?”

“我,我問他借的。”

段亦宏冷靜的看着陶濤的眼睛,一言不發,陶濤撐着與他對視了幾分鐘,忽然就有點撐不下去,笑嘻嘻的轉了一個話題:“怎麽,你今天不用幹活嗎?你師父找不到你又要發飚了。”

“瞳孔膨脹,心跳加速,表面皮膚升溫,眼神飄移。”段亦宏完全答非所問。

“啊?什麽意思?”陶濤頓時茫然。

“意思就是,你在說謊。”段亦宏眼神傷痛:“陶陶,你從來不對我說謊。”

“我……”陶濤着急。

“跟我說實話。”段亦宏掰過他的臉。

“他,他說他喜歡我!”陶濤脫口而出。

“哦!”段亦宏若有所思。

陶濤小心翼翼的看他眼睛,不這算是說謊吧,他只是隐瞞了一部分,沒有說明。

“哦。”段亦宏點了點頭:“那麽,如果這樣的話,陶陶,讓我陪你一起還錢吧。”

陶濤驀然間睜大了眼睛。

“怎麽?”段亦宏微笑起來:“那筆錢你總是要還的吧。”

“啊,當然!”陶濤如夢初醒。

“那好吧。”段亦宏看看表:“快查房了,我下午再來看你。”

“哦。”陶濤只覺得他的思緒被人一路牽着走,一直都轉不回神來,看到段亦宏起身,便眼巴巴的擡起頭來,段亦宏從上而下,筆直的看進那雙明澈的眼睛裏面去,明眸像水一樣的清澈而亮,圓圓的,像孩童的眼。

心熱,情動。

段亦宏彎腰下去抱着他,下巴扣到陶濤的頭頂上。

“陶陶。”

“嗯?”

“無論如何,我總是和你一起的,別讓我碰不到你。”

陶濤的頭埋在他胸口,眼睛張大,過了好一會兒,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嗯!

心熱,情動。

段亦宏彎腰下去抱着他,下巴扣到陶濤的頭頂上。

“陶陶。”

“嗯?”

“無論如何,我總是和你一起的,別讓我碰不到你。”

陶濤的頭埋在他胸口,眼睛張大,過了好一會兒,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嗯!

段亦宏走出病房的大門,不出意外的看到袁朗站在走廊裏抽煙,淡淡的青色煙霧,淡淡的煙草香味,偏頭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來笑,伸手把煙霧撥散。

“你不是去隔壁睡覺了嗎?”段亦宏道。

“我睡不着。”袁朗的嘴角含着笑,視線完全不加掩飾的留連在段亦宏身後的那扇門上。

段亦宏看着袁朗臉上青眼圈:“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不麻煩,喜歡就不會覺得麻煩。”

段亦宏咬了咬嘴唇,卻笑道:“那,我要下去工作了,下午再來看他,這期間我們家陶陶就托你照顧了。”

“都說了不用客氣了,我當然會照顧好他。”

袁朗從他身前繞過去開門,陶濤聽到門響,看到一個人迎面走來,一個人背向離開。

“他是誰啊?”袁朗關上門,割斷陶濤的視線。

“啊,我鄰居的大哥,從小就認識的,跟親的一樣。”陶濤看着他坐回自己床邊,有些固執的拉開毯子找到自己的手,把五指張開理順,交扣到一起,方才滿意的笑一笑。

陶濤有點尴尬,他仍然不習慣與袁朗如此親昵,于是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去睡一下吧,我沒事了,這就這麽點小傷。”

“X光出來說你有骨裂。”袁朗的聲音很纏綿,脈脈含情。

“真沒什麽。”陶濤有點窘迫。

這神情似曾相識,讓袁朗滿心滿意的柔情都泛上來,牢牢握緊了他的手,探身過去,四唇相接,溫柔的碰在一起,陶濤直覺反射的想往後躲,袁朗的另一只手已經扶上去封住了他的退路。

溫暖而柔嫩的嘴唇,很難想像一個拳頭這麽硬,性子這麽嚣張的家夥會有這樣柔軟的觸感,袁朗耐心的厮摩着他的唇角,一遍一遍的描,輕輕吮吸,終于等到機會把舌尖探進去,帶着火辣辣的氣息滑過每一分甜膩的溫潤。陶濤只被動的跟着袁朗的挑逗走,不一會,已經心慌氣短,忍不住手上用力去掙紮。

“怎麽了?”袁朗貼在他唇邊,吞咽他呼出的氣息。

陶濤咳了兩聲,偏開頭:“煙味好重。”

袁朗頓時失笑:“沒抽過煙嗎?”

“抽過,抽不來。”陶濤紅了臉,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在害着羞。

“哦,”袁朗忽然回想起段亦宏口袋裏煙盒的硬角:“你那個朋友,他也不抽煙嗎?”

“你是說段段啊?他抽得才厲害呢,趕論文的時候像失了火一樣,不過他不在我面前抽……”陶濤一邊說,忽然發現袁朗已經脫了鞋子躺到了自己身邊,頓時目瞪口呆:“你?”

“我困了!”袁朗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毯子在自己身上搭了一個角。

“可是?”

“反正床這麽大你讓我睡一條邊也沒關系吧?”袁朗仰起頭,可憐巴巴似的眨着眼。

“但是,外面不就有……床。”

袁朗顯然是拒絕再聽,牢牢的閉上眼睛側身躺好,聽到陶濤還在啰嗦,便伸手拉着他平躺下去,陶濤有些無奈,畢竟身上還在痛,腦子裏昏沉沉的,也就索性閉上了眼。

袁朗更靠近了些,貼在他耳邊悄聲的說話,聲音便有點含含糊糊的:“你那個鄰居叫什麽名字?”

“唔?段亦宏?怎麽了?”

“哦,是嘛?”袁朗低低的笑:“我還以為他叫王富貴呢。”

陶濤驀然一驚,瞪大了眼睛想要轉過身去,卻被袁朗按住了。

“你,你知道?”

“我有什麽事不知道。”

陶濤吞了一口唾沫:“那你……”

“我喜歡你,明白嗎?所以無論你過去怎麽對我,我都不介意。”

“呃……”

“而且你這一次,為了我……其實,我們的合約裏有一個BUG,我也是在那時候才想起來的,如果我意外死亡的話,你就什麽責任都不用負了。”

“這是兩回事。”陶濤慢慢把身體轉過去,兩個人額頭幾乎抵到一起,這姿勢實在是有些太近了,陶濤又往後移開了一些:“你是我的客戶,保護你是應該的。”

袁朗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陶濤的眼睛,問道:“就只因為這個嗎?無論我是誰,你都會這樣拼了命的來保護我嗎?”

“是的。”陶濤斷然的答道。

“你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袁朗閉上眼睛,貼上去咬噬陶濤的唇,字字句句都抵在舌尖,攪得氣息紊亂。

陶濤氣喘籲籲掙脫出來,淡粉的唇色又深了一分,他舔了舔下唇,冷靜的問道:“你想聽什麽?我可以說給你聽。”

袁朗一時間愣住,過了一會兒方才自嘲的笑起來,擡手蒙住陶濤的眼睛:“睡吧,再睡一會,以後再說。”

段亦宏上了一天的班,完全正常,沒有出任何差錯,唯一的改變可能就是表情嚴肅了一些,臉上的笑容少了一些,可是這完全不算什麽,醫生嘛,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撲克臉才對。于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他已經徹底的被抽離了,每一腳都踩在雲端上,因為有太多的想法,以至于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辦呢?

應該要怎麽辦,可以怎麽辦,想怎麽辦。

當然,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是不一樣的,可是他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他想要做應該的事,做正确的決定,有如他一直以來所做的,可是大腦被憤怒所占滿。

那就是引誘陶濤的那個人嗎?把他收藏了多少年的寶貝偷走随意的改變了形狀。

是他教會了他那些事?

過去,以前,陶濤清醒着或者不清醒的時候他們都做過什麽?

段亦宏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他的手心裏。

他憑什麽那樣放肆無忌說出那兩個字?憑什麽?

那個兩字,在他段亦宏的心裏底裏已經被深埋了十年甚至更久更長遠的時光。

他憑什麽可以如此輕輕松松的就說出來?在陶濤的面前說出來,還想要求回應。

憑什麽?

你這是在嫉妒。

段亦宏對着自己說。

是的,就是在嫉妒,嫉妒某個嚣張肆意的家夥,嫉妒他的大膽和妄為,嫉妒他居然有膽量去面對可能的失敗。

随随便便的說上一句完全沒有經過考驗的話,就這麽拉着別人陷入水火。

段亦宏看着自己手捧的馬克杯,微微顫抖的手讓杯中的水面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無論如何,他為陶濤設想過的人生裏,沒有一個名叫袁朗的存在。

下午,段亦宏下了班之後去看陶濤的時候,袁朗正在喂陶濤喝粥,很顯然這兩個人都不太熟練這種工作,陶濤吃得幾乎狼狽,猛然間擡頭看到段亦宏站在門邊,他下意識直覺的就想去搶粥碗,想不到袁朗收得更快,反倒是撲了個空,看起來更加狼狽。

段亦宏仿佛視若無睹,走過去看了看陶濤床頭的藥單,轉頭接過袁朗捧着的粥碗放到陶濤手裏,溫聲道:“慢慢吃。”

陶濤尴尬萬分,埋着頭扒粥,唏哩嘩啦的已經倒下去一小半,段亦宏無奈的掰他手腕:“我讓你慢點吃。”

“唔!”陶濤咬着勺子。

“什麽口味的?”

“海鮮。”陶濤舀起一個蛤蜊肉來讓他看。

“我幫你吃掉?”段亦宏往前探了探。

“好啊!”陶濤很是歡喜的翻翻找找,把碗裏藏着的三四個蛤蜊肉都挑了出來。

袁朗站在段亦宏身後低低咳了一聲,陶濤擡起頭看他一眼,眼中有些詢問的意思,袁朗無奈,只好擺擺手告訴他沒事。段亦宏幫他吃完了蛤蜊肉,端起床頭櫃子上一碗補血的豬肝湯開始挑裏面的姜絲。

“你放着,我等會自己來就行了。”陶濤咬着勺子說話,有些嗚咽的尾音。

段亦宏伸手把他嘴角沾着的一點粥抹了下來,笑道:“你專心吃你的吧,我反正坐在這裏也沒事。”段亦宏說完頓了頓,回頭去問袁朗:“袁先生有什麽事先忙去吧,陶陶這裏有我在。”

“沒,我空得很。”袁朗黑着臉沉聲道。

“哦。”段亦宏點了點頭,回去專心致志的幹自己的活,黃澄澄的姜絲被挑了出來,堆成了一小堆。

陶濤其實最怕這兩個人呆在一個空間裏,就好像硬逼着他的黑白兩面揉到一起去見人一樣,他如芒在背似的舀着粥,一邊吃一邊沖着袁朗使眼色,眼睛都快要抽筋了,偏偏袁朗橫下心來就是當成看不到,無奈之下只好去求段亦宏,叽裏咕嘟的找借口,天馬行空似的扯了一圈,段亦宏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到最後,眉頭一挑,尾音卷卷的挑出一個字:“哦?”

陶濤頓時心虛,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好吧!”段亦宏擡頭揉揉陶濤的頭發:“我先回去,明天想吃點什麽?我給你弄?”

“雞腿飯。”陶濤眼睛一亮。

段亦宏無奈:“紅燒?你現在不能吃醬油啊。”

陶濤黯然。

“好吧,我想想辦法。還發燒嗎?消炎藥都吃了?”段亦宏站起身,彎腰抵在陶濤的額頭上,鼻尖相碰,呼吸相聞,陶濤忽然發現段亦宏的煙味果然也很重,怎麽以前都沒有發現過。

段亦宏試了一會兒,有點憂慮:“還有點熱,等下讓護士進來給你量一下體溫。”

陶濤重重點頭,生怕段亦宏信不過他。

“好好休息。”

段亦宏轉身,眼中的溫柔一絲不見,他盯着袁朗微微偏了一下頭,袁朗會意,等了一會,尋了個借口出門去。

段亦宏沒走遠,直接就在門口等着。

袁朗挑眉看着他:“需要找個地方聊一下嗎?”

“不用了。”段亦宏笑笑:“只是一點小事,是這樣的,陶陶吃什麽都不挑,只是他不喜歡軟體的東西,蛤蜊,生蚝之類的他都不太喜歡,還有他不吃姜,所以你給他煮湯的時候把姜拍碎了扔進去就可以了,挑起來方便點……”

袁朗還以為是有人挑到門上來要決鬥,沒想到居然會對他說這些,一時錯愕。

“另外,最重要的,陶陶不喜歡有人喂他吃東西,從小就不喜歡,他不喜歡有人代替他的手做任何事。”

“是嗎?”袁朗打斷他:“可能他只是不喜歡你喂他吃飯。”

段亦宏沉默了一下,卻道:“我聽陶陶說他欠了你很大一筆錢?”

“沒有。我送給他的,1000萬而已,又不是什麽大數,他覺得高興就好。”

“可我覺得他不會高興。”段亦宏有些不屑的看着袁朗:“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你只是覺得好玩。”

“是嗎?那這麽多年來你是怎麽讨他歡心的?”袁朗淡淡的笑。

“我和他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和他的關系,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樣,但是……”袁朗危險的壓過去:“和我想的應該不會太遠。”

“哦……是嗎?”段亦宏瞳孔收縮:“可是,他不會相信你的,他也不會懷疑我。”他的嘴角往上挑,難得的冷冽的笑意,一向溫和的段醫生少見的決絕姿态:“我不喜歡你,那筆錢我會盡快還給你。”

袁朗攤開手,無所謂的聳肩:“我早就說過了,那點小錢誰在乎,還不還都一樣,別搞得傾家蕩産的,陶濤會擔心,而且他欠我的錢,何必要你還。”

段亦宏笑,慢慢退開幾步:“所以我說你不懂得我們之間的關系。”

袁朗的長眉挑起,打了一個結,他不讨厭争奪,與人搶奪獵物那也是狩獵的樂趣之一,可是莫名其妙的,這一次他有特別的興奮,這個平平常常的小醫生看起來與衆不同。因為那種平靜的姿态,穩定,克制,多年的閱歷讓他明白,像這樣的人最難打倒。

入夜吃過晚飯,吳哲把需要袁朗簽名的文件帶到醫院裏來給他簽,這間貴賓套房有裏外兩間,外面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廳,擺着長沙發和茶幾。袁朗坐在外的沙發上看文件,擡起頭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陶濤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病床上看雜志,好在他的工作總是要經歷冗長的等待,倒也不會覺得特別難耐。

吳哲一面把文件打開遞過去,一面講解,同時冷眼旁觀,看到些些陌生的表情。

終于簽完了最後那一份,吳哲理好文件裝到紙袋裏,問道:“你這次玩真的了?”

“啊?”袁朗笑了滿眼:“何以見得?”

“你簽了七份東西,花了一個半小時,看了他無數次,超過正常的頻率。”

“我不知道。”袁朗笑嘻嘻的,兩條腿交叉擱到茶幾上:“我真的不知道,吳哲,我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是在國中的時候,我們學校裏的護旗手,我每天看她升旗,忽然有一天覺得她特別漂亮,我追她花了兩個禮拜。”

“效率不錯。”

“這是我最慢的記錄,後來就再也沒人可以讓我堅持那麽久過,一周,要麽成功,要麽我覺得索然無趣。”

“所以他是特別的?”吳哲指指身後。

“他和你們都不一樣。”

“哈?”

“忠誠!已經絕了種的品質。”袁朗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你沒有經歷過不會明白,當時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只要他稍微退一點,我就會死,而他也可以得到解脫。”

“可能他沒有想那麽多。”

“他最動人的就是不會想那麽多,他是一個會信守誠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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