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梁進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漱了個口才出去。

梁媽已經給她開了門，人站在屋子裏，繃着臉，氣色很差。

梁進喲了一聲，說：“奶奶，你這印堂發黑啊。我早跟你說去治治了，你就是不信我的話。”

梁奶奶指着那個盒子白了他一眼：“不說人話，拿去給你爸供着，晦氣。”

梁進等她出門了，坐下來打開細細檢查後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叮囑梁媽說：“媽，不管誰問都別多說一個字，容易招麻煩。我奶奶那個沒腦子，居然把這麽好的寶貝拿去充門面。”

梁媽皺眉問：“不是說是晦氣的東西嗎？什麽認主的……”

梁進哈哈大笑：“我騙她的，要是不說的像那麽回事，她能給我吐出來？什麽好東西都給那個劉阿鬥占着，也不知道人家上輩子攢了多少福氣。”

梁媽哭笑不得：“等她醒過神來，天下又不得太平了。”

梁進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不甚在意地說：“那就是她的事了，她是要死還是要活，随她折騰，我可沒時間搭理她。媽，我一會兒還要出門一趟，不用等我吃飯了。”

梁進就着粥啃了個餅子就出門了，去程浩家裏拿了錢，見他在倒騰一個鐵爐子，滿頭大汗不說，臉上全是黑灰，看見他，擡起胳膊一擦蹭成了一團花。

“你自己拿錢去，我想今天就把大件的給弄好。”

梁進從屋裏拿了毛巾出來給他擦了把臉，回屋将準備好的錢放進兜裏，笑着說：“我爸的那套杯子，我奶還給我了，幸好這兩天我姑沒來，要是給她知道了，這東西要拿回來還真危險。”

上輩子奶奶給女方家送去了，對方還沒拿熱乎，奶奶被大姑訓斥了一頓又上門要回來了。後來好像賣了不少錢，那時候他們把錢瓜分後的得意的樣子，他現在還記得清楚。

程浩也不好多說那家人，總覺得他們好像分不清楚誰才是一家人，一個兩個的被一個嫁出去的女兒牽着鼻子走，實在讓人費解。

“拿回來就好，以後可藏好了，不然等你奶奶知道了，估計得恨死你。對了，錢放在我這裏不合适，還是讓嬸子保管吧。”

梁進垂下眼簾，笑了笑：“我媽現在就指望我了，這種糟心事就別讓她管了。我先去把這事辦了。”

“行，對了，也別太急，路上再多打聽打聽，以防萬一。”

梁進說了聲知道匆匆離開了。

星期天街上的人多，縣城裏最大的百貨大樓前圍着很多人，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卻見二姑和三姑擠在裏面不知道說什麽，撇撇嘴離開。

梁進倒是相信那位老人家的，昨兒他們還看了院子，用最好的建築材料，屋子亮堂，打掃的幹幹淨淨，再加上那位老人的穿衣打扮，言行舉止都與一般人不同些。

該辦的辦完，那村長用別樣的目光看着他：“你個小鬼不簡單，以後有什麽事情來找我。”

縣城的發展規劃還沒有對外透露，所以人們壓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住的地方會變成一塊金疙瘩，抱穩了就能發財。梁進也不貪，錢是沒個夠的，慢慢賺好好活，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就成了。

回去時梁進打算到餅老三那裏買幾個油餅，也省得媽每天愁吃什麽，卻見二姑和三姑還沒走，鬼鬼祟祟地站在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裏議論什麽。他結賬，拿了一個糖的咬了一口，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們後面，對面是一家旅館，看起來污糟糟的，聽說裏面有些從外地來的小姐，在人們口中那是個不正經的地方。

“你們看什麽呢？難道二姑夫進去了？二姑，你要抓奸啊？”

梁進笑起來滿不正經，眼尾向上揚更像是地痞無賴，那兩人被吓了一跳，見是他，梁懷萍呸了一聲：“你這小子嘴裏怎麽就吐不出兩句好話？走走，這裏沒你的事，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她們見梁進不動，瞪着他：“還不快走，別在這礙事。”

梁進雷打不動，任她們怎麽拖拽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耐煩地撥拉開她們，低斥：“別動，出來了，那是誰？”

梁懷萍和梁懷秀也跟着看過去，出來的可不就是大姐夫宋東生，只見他和一個年輕妖嬈的女人親密地走在一起，不再像來梁家的時候總是端着架子，好像誰都是他手底下的兵，不管什麽事都想管，全天下就他一個能耐人。

梁進故作傻兮兮地說：“大姑父怎麽會去這麽不正經的地方？我去告訴大姑去。”

梁懷萍抓着他的衣領把他給拖回來，罵道：“你要死啊，這事能和你大姑說嗎？人家家裏的事情，你不懂，別瞎摻和。”

梁進一手插/再褲兜裏，涼涼地說：“我怎麽看你們就很喜歡管我家的事？再說，大姑是我的親人，我告訴她是為了她好，被騙了多吃虧？”

梁懷萍登時變了臉色：“你要是敢給我多嘴，我打不死你。沒聽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你姐他們都不小了，鬧出來誰臉上都不好看。行了啊，這事就這麽爛在肚子裏。”

梁進皺着眉頭說：“二姑是怕自己那不花錢的房子住不上了吧？行，我不多嘴，我爺爺奶奶和你親，你要是有時間回去勸勸他們，別有事沒事胡攪蠻纏。她說話難聽，我這個小輩頂撞她兩句，她要是受不住倒下去，這麻煩不得落在我頭上？咱們提前說好，誰也別生不必要的氣，你說呢？”

梁懷萍聽自己的心思被說破，臉上閃過一抹尴尬，沒好氣地拉着妹妹梁懷秀說：“我回去和你奶奶說。記住，你閉緊嘴，別胡說八道。”

梁進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這就是梁家人，自私到骨子裏了，比起親人的幸福，她們更在意的是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小心思。二姑的事情肯定得大姑父出面，所以就算心裏再怎麽不高興也得憋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好像也挺适合的。在梁家這個怪異的圈子裏，只有他們一家人是被排除在外的，他不明白爸有沒有看明白，或是就算看到了也只是沉默不說？

他先給程浩家，把餅子給他，還顆鹵蛋，知道他忙了一天肯定顧不上吃飯，靠在旁邊的棗樹上說：“鹵蛋不好，味不夠，你要不再做一鍋這個試試？花樣多點，也好取舍。”

程浩咬了一口确實沒什麽味道，梁進的這張嘴跟着自己吃了幾年倒是吃的刁鑽了，笑着說：“要是賣不出去，剩下的你全吃了？”

梁進也笑：“行啊，我全都買下來到村裏撿好人家送點，以後少不了要人幫忙的地方，不是說吃人嘴軟那人手短？真遇到事了，不幫忙到時候這面子上也過不去。”

“現在村裏還有窮的吃不飽飯的，你應該做點好事……”

程浩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看到靠近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臉，不由地往後躲了下。

梁進輕佻地勾着他的下巴，眯着眼說：“我不想當什麽好人善人。窮是誰的錯？是自己的，別人救的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一次好心，最後會變成貪得無厭甩脫不掉的麻煩，我現在……別人怎麽想怎麽說我都不會放在心上，我只在乎自己，在乎我身邊值得我去在乎的人。程浩，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程浩嚼咽完嘴裏的東西，驚訝地看着梁進，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梁進有點陌生，突然會說這種話，是不是發生什麽別的事情了？

“怎麽了？好端端的這樣？”

梁進站起身：“沒事，我先回去了，明天該去上學了。”

第二天坐在教室裏，梁進雖然很高興能見到自己的班主任，聽他那一聲土話占據半邊天的普通話，還是覺得腦仁都疼，聽不懂，再怎麽豎起耳朵，睜大眼也跟個二傻子一樣聽天書。看來老天沒有因為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而讓他有變成好學生的機會。

下課鈴一響，梁進頓時松了口氣，往後靠着身後的桌子，剛低下頭，聽班主任說：“今天梁進同學表現的非常好，一直認真聽講，雖然我知道你一句也沒聽懂。我很希望你們在初三畢業後能夠繼續念下去，但要是對學習實在沒什麽興趣，也不用勉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要走正道。”

班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梁進也跟着笑，他想自己确實是讀書吃力，拿到畢業證就該考慮自己的以後了。

煤礦是他上輩子的噩夢，一起說笑的工友全都被埋在裏面，如果要是有機會能見到組長，他要提醒組長一聲，也算是還了上輩子他對自己的照顧。

家，只有最親的家人全都在才是能算得上是一個家。

所以，他以後做什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更完古言，咳嗽的難受就睡了，今天補上，一會兒還有一更。